陳妃點醒了阿香,阿香因此對李嬤嬤格外客氣,請她住安靜的一人房,房間還配了單獨使用的柜子,洗臉盆,鞋架、被褥、枕頭也是新的。
阿香還特意召集華儀宮的人,囑咐眾人要敬重李嬤嬤。
“諸位都到了,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李嬤嬤是大皇子倚重的人,大皇子一出身,李嬤嬤就伺候著大皇子,如今大皇子住在華儀宮,你們可得打起精神來,伺候大皇子的時候,須得比伺候陳妃娘娘更用心,誰若是膽敢怠慢大皇子,怠慢李嬤嬤,別怪我阿香翻臉不認人。”
阿香處處捧著李嬤嬤,李嬤嬤因此頗為得意。
華儀宮的宮女太監受了阿香的敲打,愈發對李嬤嬤尊敬。
李嬤嬤腰桿兒直了,身子骨也硬朗了,平日里活兒也不做,成日躲懶吃酒,磕南瓜子,論人長短。
入秋后天氣漸涼,顧映霞吵著要吃柿餅,顧吟微于是帶著她出宮摘柿子玩兒。
臨行前惜妃特意來送行,她大著個肚子,郁郁寡歡。
“惜妃,你身懷皇嗣,不宜憂思過甚。”
顧吟微耐心開導她,惜妃擠出一個愁容慘淡的笑容,送顧吟微姐妹直到宮門前。
顧映霞語氣不屑,“要我說,惜妃也忒軟弱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嬤嬤刻意挑撥他們母子,除了李嬤嬤萬事大吉。”
顧吟微卻并不認同顧映霞的看法:“惜妃和大皇子誤會深,誤會不解開,除掉一個李嬤嬤,還會有趙嬤嬤、錢嬤嬤、孫嬤嬤。”
顧映霞雙手枕于腦后,靠著軟枕吃瓜子,“我當什么事,不過小事一樁,等我出宮吃完柿子回來,我一手定能叫李嬤嬤吃個大苦頭。”
“知道你厲害,謝謝吧,離柿子林還早著呢。”
馬車內的裝飾典雅而古樸,內設茶幾,茶幾上擺著一碟瓜子,一碟花生米,瓜子已經全部進了顧映霞的肚子,花生米還滿滿當當一顆沒動。
十匹馬拉的馬車跑起來四平八穩,人坐在里頭絲毫感受不到顛簸,拉車的馬兒經過嚴格訓練,十匹馬同時奔跑卻只發出一聲馬蹄,馬蹄聲整整齊齊,馬兒邁腿的動作也保持著相同的幅度。
趕車的馬夫,擅長和馬兒打交道,遇見不平坦的路段率先做出判斷,能提前預判前方路段出現的障礙物,及時調整馬車的方向。
顧吟微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顧映霞掀開車簾,朝著外邊看:“熙熙攘攘,京都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不過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就喜歡看山看水。”
“三姐姐待會兒你可別攔著我,我要爬樹自己摘柿子吃。”
“吃,吃大口的。”
顧映霞眼大肚皮小,什么都貪多。
馬車朝著柿子林匆匆行駛,身后一位騎馬的侍衛快馬加鞭趕來:“太后留步。”
顧映霞掀開車簾,隨后很快放下車簾。
“我怎么聽見有人喊我。”
“你聽錯了,你幻聽。”
“不可能,一定有人喊我。”
兩人說話期間,馬車停了,顧映霞惶恐難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你又做壞事兒了?”
“我……我昨兒給夢君說邀請她一起去柿子林,今天出發前我忘記喊她了。”
“車夫,快走,怎么停下了。”
“啟稟賢太妃,珍太妃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顧映霞暗叫不好,不多時車窗外出現一張人臉,顧映霞笑著打圓場,“夢君,你今天梳的發髻真好看。”
“顧映霞!”
“在呢。”
“你等著,我上車跟你說。”
珍太妃噌噌噌爬上馬車,像是一頭猛虎緊緊盯著顧映霞。
“昨晚你拉著我的手,求著我陪你去柿子林,今兒一早你們自己走了不等我。”
“什么意思啊?三人行,必有一人多。”
“不不,你不是多余的一個,多余的人是我。”顧吟微下車,換到后面的馬車去。
顧映霞和谷夢君兩人喋喋不休,吵著一路。
最后兩人的嗓子都啞了。
柿子林是先帝即位時勒令工匠建造的,里面種植了五百顆柿子樹,一百顆柚子樹,還有棗樹和山楂樹。
柿子林的院墻很高,外頭有十五個守林人,顧映霞笑道:“老邢頭,幾十年不見,你模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邢松道:“賢太妃
顧映霞順著邢松指的方向看過去,樹陰下放著一張搖椅,搖椅上坐著一個老人,老人須發皆白,臉上溝壑密布,完全看不出當年的風采。
老邢頭起身,拄著拐杖行禮。
“太后娘娘,好久不見。”
顧吟微道:“是啊,好久不見。”
幾人坐在樹蔭下訴說往事,天上云白的像一場夢,周圍的風輕的像一陣煙,周圍的一切都與后宮不相同。
說的是我爹吧,我爹在哪兒呢。”
老邢頭有個孫女今年十四歲,模樣出落的標致,她熱情而開朗,老邢頭讓給顧吟微三人布菜。
邢姑娘爽朗大方,會講許多稀奇事,還懂得辨認各類草藥。
珍太妃很喜歡邢姑娘,打算接她進宮去。
顧映霞爬樹摘柿子,賢太妃勸了她多回,她不聽。
顧吟微也不想掃她的興,此刻她正在興頭上,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勸告。
橘紅色的柿子像是燈籠掛滿了樹梢,鳥兒們蹲在樹梢上吃柿子,顧映霞撿起石頭趕鳥,拋出去的石頭沒有砸中鳥,反彈回來砸中了自己的頭。
顧映霞因此消停不少,邢姑娘削掉柿子皮,用麻繩將一顆顆的柿子串起來。
顧映霞湊到邢姑娘跟前,聚精會神看著她手里的動作。
“柿子還是生的,削了皮掛起來作甚?”
“做柿餅。”
“我也來幫忙。”顧映霞說完就開始撩袖子。
邢姑娘脫口而出一句:“可別。”
賢太妃幫忙,越幫越忙。
“我是個熱心腸,喜歡幫人忙。”
顧吟霞拿起一顆柿子,開始削皮,吧唧,柿子掉地上滴溜溜滾進泥潭。
又拿一顆剛削了第一刀,發現柿子里邊有條蟲,嚇得吱呀亂叫。
“我不吃柿子了,我以后再也不吃柿子了。”
半個月后柿子曬好了。
邢姑娘送給顧映霞一盒柿餅,問她味道怎么樣,她回答:“味道好極啦。”
“邢姑娘,你做的柿餅還有不,再給我一盒。”
邢姑娘笑道:“還有,還有,我就去拿。”
賢太妃笑得合不攏嘴:“你不是說你再也不吃柿子了。”
“和你有關系嗎,我吃的柿子又不是你種的。”
“你不講道理。”
“只要我不講道理,就沒有人能和我講道理。”
顧映霞不僅吃光了自己的柿餅,連同顧吟微那份,以及賢太妃那份都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