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映霞閑來無事，翹著腿抱著胳膊看顧吟微搗藥。
圓缽中放著一堆曬干的藥材，顧吟微手持搗藥杵一下一下用力搗。
顧映霞道：“三姐姐，我行讓我上。”
“先說好，你既然準備幫忙，就得搗成藥丸才能停止，否則我你就上一邊兒玩兒去，別來打攪我。”
“看我的，小瞧誰呢。”
搗藥材而已，有手就行。
顧吟微沒有反駁她，忙著去做別的事情。
顧映霞坐在葡萄架下搗藥，葡萄藤似乎格外偏愛她，主動舒展開紙條為她擋住秋老虎散發的熱氣。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顧映霞干勁兒十足，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顧映霞依然堅持著，一個時辰后，顧映霞手臂酸得抬不起來。
搗藥怎么這么難呢，可自己已經夸下海口，實在不忍心半途而廢。
“有志者，事竟成，不拋棄，不放棄。”
“主子，累壞了吧，來喝口茶。”
阿青端來一碗八寶擂茶，顧映霞喝完茶，覺得渾身的力氣又回來了不少。
“主子，茶好喝不？”
顧吟霞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
“咕嚕咕嚕。”
茶壺上的水已經燒開，壺中的水翻滾著，侍女提著茶壺往茶杯中倒水，昭陽公主接過茶杯，輕輕呡上一口，隨后，砸吧砸吧嘴，回味起茶的香味來。
“喝茶不要吧唧嘴。”
“你管我，我愛怎么喝，怎么喝，你看不慣我，請從我的屋子出去。”
梅妃雙手叉腰：“此處是我的茶室，你不請自來，搶了我的茶喝不說，還不聽勸告。”
“勸告，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敢對我提勸告。”
梅妃好整以暇，看著昭陽公主，“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漠北王庭，備受寵愛的嫡公主。”
“異鄉人，來三妃學院求學的。”
“喂，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說我是公主。”
“難道我說錯了，你不是來求學的？”
“我當然是來求學的，哎，你到底是誰，怎么一點也不怕我。”
“我是學院負責講學的講師。”
昭陽公主，收起翹著的二郎腿，然后畢恭畢敬的坐著。
三妃學院的講師，一個個來頭不小，位份最低的都是昭儀，昭陽公主雖然跋扈，可是還是得給皇室留面子。
梅妃問道，“你怎么突然走了？”
“失陪，我突然想起，還有功課沒做完，告退告退。”
昭陽宮公主落荒而逃，梅妃捧著茶杯淺笑。
三妃學院的運行的越來越完善，許多人慕名而來，其中不乏名門貴族家的小姐，而且有許多德才兼備的自梳女來參加講師考核。
梅妃慢悠悠品茶，時不時翻看桌上的自薦信，她從中挑出幾封文筆出眾的書信，拿進宮送去給太后看。
“小蘭，整理一下。”
宮女小蘭立刻開始整理桌上的書信，此時門外進來一個嬤嬤，嬤嬤身著淺灰蘭粗布衣裳，恭恭敬敬彎著腰，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嬤嬤手中還提著一籃子剛摘的甜瓜，甜瓜洗得干干凈凈，嬤嬤原本想說些話，可看見梅妃在忙，急忙推出去。
梅妃問道：“你有什么事？”
嬤嬤道：“貴人先忙著，我下回再來。”
“你下回來指不定我還忙著，你既然來了，索性一次性說清楚，省得來回跑。”
“貴人，我孫女考上咱們三妃學院了，能不能讓她散學后回家去住，橫豎我們家離學院也近。”
“嬤嬤，你是學院中的老人了，栽花種草是好手，大事兒小事兒也辦得妥帖，為何一提到自家人便沒了主意。”
嬤嬤垂手恭聽。
梅妃說了她幾句，她便打消了接孫女回家的念頭。
三妃學院負責提供住宿和吃食，許多女孩子喝白水沖擊，學院派發的食物偷偷藏起來帶回家，回家后女孩子們根本吃不到食物，一個個面黃肌瘦。
梅妃雖然重用身邊的嬤嬤，可絕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違反學院的規定。
梅妃看一眼小蘭，隨后視線落到甜瓜上。
小蘭立刻提著甜瓜追了回去。
“嬤嬤，你的東西忘了。”
小魚追上去，送還果籃，嬤嬤臉上有些掛不住，腳步飛快，匆匆離開。
陳妃慢悠悠從拐角處走出來，打趣道：“喲，多好的甜瓜呀，你怎么不留著吃。”
“吃人最軟，拿人手短。”
“幾個甜瓜有什么打緊，剛才嬤嬤求你辦什么事？”
梅妃大致描述了一下，陳妃秒懂。
隨后兩人一起看書信，最后結伴兒行入宮給太后復命。
“咣咣咣。”
葡萄架下的顧映霞忙著搗藥，梅陳二妃向她問安。
顧吟微從書桌前起身，陳梅二妃表明來意，三人對坐說起話來。
“梅妃，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太后慧眼如炬，臣妾來之前的確遇見了一件不平事。”
陳妃也開始感慨：“到學院后見的人越多，臣妾心中越是煎熬。”
顧吟微道：“看來送你們出宮送對了，你們二人都成長了許多。”
陳妃道：“見的人越多，越發現人心壞得可怕，宮外并非想象中美好，依然有不平事，依然有欺凌。”
顧映霞此時已經搗好了藥，端著藥缽進來，接過話頭，“古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壓迫，大概只有人死了，爭斗才會停止。”
顧吟微導道：“地獄同樣有壓迫。”
顧映霞捂著嘴笑：“三姐姐，難不成你去過地獄？”
“地獄是什么樣的我沒有見過，不過你看看人間，就能想象出地獄的模樣了。
“你們今天也太感傷了吧，發生何事？”
梅妃取出三封自梳女的自薦信，顧映霞接過慢慢讀，信上寫著的全是真人真事，顧映霞讀完久久不能平靜。
有人一出生被父母拋棄，有人遇人不淑，有人受盡欺凌，顧映霞道：“三姐姐，都招進來，費用我來出。”
陳梅二妃一驚，異口同聲道：“賢太妃你哪兒來那么多錢？”
“賣番椒的錢啊，現在京都大街小巷都有賣番椒的，我的錢自然是做生意本本分分賺來的。”
顧吟微明顯不信，“你最好說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好，我說，是你自己上次喝醉酒，告訴我你再微山湖東面有一座銀礦，我就派了一群人……”
顧吟微起身，顧映霞提著裙子往外跑。
“你別跑。”
“我不跑等著被你打死啊。”
天上云卷云舒，地上兩個人互相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