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沒等她高興多久,顧吟微開口了。
“王爺可以離開,王妃不行。”
“為什么?”
“王妃須得留在佛堂為皇帝祈福。”
“這……小王擔心王妃吃不慣宮中的飯菜。”
“皇帝臥床,滴米未進,王妃一個兇手,不懺悔贖罪,難道還要整天大魚大肉不成。”
“害人之后沒有半點羞愧之心,若非王爺旨意進宮,只怕王妃還躲在王府閉門不出吧。”
逍遙王極力解釋,”王妃有悔過之心,王妃是自愿進宮請罪的。”
說完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周王妃,“你說句話呀。”
周王妃沒有提前打好腹稿,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么,于是把逍遙王的話重復了一遍。
“臣婦知錯,臣婦改過。”
“王妃有悔過之心就好,如此王爺便可放心出宮。”
逍遙王長著嘴,還想說些別的話,可顧吟微已經起身離開。
“王妃,該低頭時低頭,不要作,希望下次本王進宮,你還活著。”
“王爺,妾身不能離開王爺啊。”
疾風知勁草,患難見真情,經過這些天的事情后,周王妃才赫然發現,被自己百般嫌棄的王爺,關鍵時刻一直在給自己兜底。
周王妃哭得凄凄慘慘。
逍遙王回頭,舉起手想替她拭臉上的淚痕,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臉時,逍遙王立刻抽走自己的手。
“好生祈福,好生悔過,本王走了。”
逍遙王一走,周王妃哭得更大聲。
此時顧吟微從屏風后走出來,周王妃立刻止住哭聲,眼淚只對在乎自己的人有用。
周王妃哭得太投入,以至于顧吟微去而復返時,她的情緒沒來得及收住,于是她舉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顧吟微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周王妃,周王妃跪在地上,額頭貼住地面,不敢出聲。
“周王妃你真是幸運,無才無貌,無德無能,卻能引得逍遙王對你魂牽夢繞,你犯下滔天大罪,逍遙王依舊對你不離不棄,你真是幸運過了頭。”
周王妃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非常灰暗,嫁的夫君是個矮肥圓,生下的兒子又禿又圓,只有兩個女兒出落的亭亭玉立,讓她稍感欣慰。
可按照顧吟微的思路一想,她的確挺幸運的,父君對她情深意重,自家庶出的兒子還當了皇帝,她只要不作死,后半生絕對富貴順遂。
周王妃抬起一雙淚眼:“你想要我怎么辦?”
“王妃得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贖罪。”
顧吟微一發話,扁桃帶著四個宮女走了進來,二話不說,上前架著周王妃就走。
周王妃像是一只待宰的豬,不停的哼哼唧唧,嘴里說著些反駁的話。
“誰敢動我,我是逍遙王妃,當今圣上嫡母。”
顧吟微制止道:“王妃身份尊貴,怎么可拖拽,給她抬出去。”
四個宮女,兩個一個抬手,兩個抬腳,周王妃的腦袋沒人抬,她的頭拖在地上走。
得虧她的發髻梳得高,如此顛簸的路途,她竟毫發無傷。
周王妃以前出門也是被人抬著,只不過那時候抬得是轎子,而今天抬得是她的四肢。
宮女扔破布似的,扔下她。
周王妃手足并用緩緩爬起來,找了個蒲團坐下。
扁桃指揮人搬來桌椅板凳,讓她抄經,隨后佛堂的門猛地關上了。
佛堂里黑黢黢,只有書桌前有窗外透進來的光。
佛堂里的神像,一個個奇形怪狀,周王妃一向喜歡往人群里扎堆,此時獨自一人幽禁于此,不由得膽怯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香火氣息,幽閉的空間中,香火刺鼻又難聞。
神佛面前放著一個銅盆,銅盆中還有尚未燃盡的紙錢。
周王妃抓起一旁的紙錢就往火里扔,嘴里念念有詞,渾身哆嗦著。
午飯是一碗粥,兩只茶葉蛋,一碟醬菜。
周王妃嫌棄難吃,打翻了碗筷。
“我可是王妃,你們居然敢拿醬菜糊弄我,趕緊給我換我愛吃的藕粉丸子來。”
扁桃命人打掃碗碟,幽幽道:“看來王妃不餓,告訴小廚房,晚飯不用送了。”
周王妃炸了,氣炸了的。
她肚子餓得呱呱叫,餓得前胸貼后背,怎么就不餓了。
扁桃太過分了,不就是打翻一碗粥而已,就算不給她送藕粉丸子,也該給她送碗新的粥,居然還鎖門,還說晚飯也不給她送。
周王妃一哭二鬧,最后解開身上的披帛打算上吊。
“把佛堂的門打開,我去瞧瞧。”
周王妃站在板凳上,一只手抓著橫梁上的披帛,墊著腳將自己的脖子放上去。
“快給我藕粉丸子,否則我就上吊。”
顧吟微坐在板凳上冷冷的看著,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周王妃心一橫,踢掉了腳下的凳子。
對于周王妃上吊的行為,顧吟微有三板斧,第一,不制止,第二,不施救,第三,不理睬。
什么話都不說,什么動作也不做,只是單純的看著。
周王妃一時犯了難,從前她在王府,一上吊,全府的人都哄著她,為何這一招到了后宮就不管用了。
顧映霞趕來看熱鬧,顧映霞嘴里磕著瓜子,嚷道:“大半天了,到底吊不吊。”
“不是誠心求死,可對不起我來一趟。”
說完拍拍手,準備離開。
“太后,你也走吧,我估摸著,王妃一時半會死不了,瞧她那慫樣,鐵定不敢死。”
周王妃被顧映霞的話刺激到了,脖子往前一湊,踢掉腳下的凳子,果真吊了上去。
“噠。”
凳子倒了,周王妃的臉龐立刻變得扭曲起來。
她的雙手不停抓自己的大腿,時而伸出雙手胡亂揮舞。
顧映霞抱著手臂冷眼旁觀,顧吟微慢悠悠喝茶,似乎沒看見周王妃的求救聲。
“救……救我……赫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王妃心中生出無限悔意,一聲的時光如同走馬燈時的在她眼前浮現。
有她年幼時騎在父親頭上玩笑的場景,還有她與逍遙王初遇的場景,也有她初為人母的喜悅。
顧映霞道:“三姐姐,逍遙王啥時候到,我瞧著周王妃臉色不大對。”
“無妨,讓她多吃點苦頭。”
周王妃不停的撲騰,像是一只釣在勾上的魚。
上吊的滋味真不好受,別問她什么感受,她的感受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來一道身影:“王妃,王妃你快下來。”
周王妃脖子都快斷了,她道是想想來,可凳子倒了,沒人救她,她下不來啊。
完了,完了,難不成今天,她假上吊要變成真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