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簡明玉，蕭安世停頓了片刻，重又說道：“明玉，你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說的。”
“我知道”，簡明玉小聲道。
蕭安世看著她，就那么看著。
簡明玉又沉默了一陣，終于嘆了口氣，道：“同樣的話我再說一遍，我就是還有點小問題想不通，你不需要過分擔心的。”
稍稍一頓，簡明玉徑直道：“沒錯，相同的答案，我也給過師尊。”
這一次，蕭安世笑了笑。
迎著他的目光，簡明玉忽然道：“蕭語，你且先告訴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說”，蕭安世答得自然而然。
簡明玉沉吟道：“你可還記得，不久前，我問過你個問題。當時你說，身在局外有時也是有局限的。那如今呢，如今整個妖界都已被牽連其中，你呢，對我的問題，是否已有了答案。”
“有，也沒有”，蕭安世道。
簡明玉道：“怎么說？”
蕭安世道：“你問我，倘蓄意挑起這場爭斗的人就在妖界，甚至于就在我的身邊，我會怎么辦。”
簡明玉點點頭，沒說話。
蕭安世有意讓簡明玉想了想，才繼續說：“你既這么問我，便是已猜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所以我也曾問過師尊相似的問題”，簡明玉道。
蕭安世還沒答話，簡明玉已接著說了下去：“師尊則丟給了我另外一個問題。”
蕭安世道：“可是關于戰爭。”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有的時候，你還真是了解我師尊。”
蕭安世笑了笑，忽然改變了話題：“倘我是那個人，一定不愿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
“倘如今的局面還不是他的目的呢”，簡明玉緊跟著說。
蕭安世道：“那就要看其人的真正目的了。”
簡明玉沉默了半晌，道：“我看著，連師尊似乎都認為這場仙門和妖界之間的沖突，一定是為了通過沖突達到些什么目的。”
“你認為不是？”蕭安世目光一閃，看著簡明玉說。
簡明玉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假設，我是在假設哈。如果戰爭便是目的呢。”
蕭安世目光一跳。
簡明玉緊跟著說：“你認為不可能。”
“明玉”，蕭安世安撫一笑，道，“你知道我的。”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你愿意聽我說，但你還是認為不可能。”
“你指的，可是三界大亂”，蕭安世頓了下，接著說，“你指的，可是因為大規模戰爭的損耗，最終不得不重塑三界的既定秩序的大亂。”
簡明玉還沒說什么，蕭安世已接著說了下去：“如今的三界之中，已沒有哪個族群有這個能力了。”
簡明玉很自然地接：“當真？”
蕭安世點點頭，解釋道：“如你所知，當今的三界，依舊是以仙界為尊。但縱是仙界，在上一次大規模戰爭之后，便也沒了你所指的那種能力。”
簡明玉不說話了。
迎著簡明玉的目光，蕭安世沉吟道：“除非……”
簡明玉截口道：“除非什么？”
蕭安世笑了笑，道：“還是別瞎猜了，也省得胡思亂想。”
簡明玉眼珠一轉，道：“那好，那我再問你另外一個問題。”
“好，你問”，蕭安世輕聲道。
簡明玉道：“叫師尊帶我來，我可是想了些法子的。”
蕭安世目光一跳。
簡明玉也沒等著蕭安世說話，只是徑直說道：“蕭語，那你們呢，為何要選在這時見面？”
“因為我們都不想這場爭斗再擴大了”，蕭安世坦白道。
簡明玉一愣，道：“我好像沒聽懂。”
“你清楚，我們都不愿這事再繼續擴大的”，蕭安世重復道。
簡明玉點點頭。
“這就是我們的法子”，蕭安世道。
簡明玉目光閃爍，緩緩道：“你這話，好像說了和沒說也差不多。”
蕭安世笑了笑。
簡明玉也跟著沉默了下去，過了半晌，忽然道：“你方才提到了仙界。”
蕭安世安撫道：“沒錯，適才我說，連如今的仙界也已沒了重塑秩序的能力。”
簡明玉還沒說什么，蕭安世已接著說道：“自上次神魔大戰之后，仙界便和仙門切斷了聯系。自那時起，非但仙門弟子想要修煉成仙變得愈發困難，就連和仙界聯系，也不再容易。”
“這個我知道”，簡明玉接著蕭安世的話說。
蕭安世笑道：“那明玉你是想知道仙界為何到了如今還對仙門和妖界之間的爭斗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
簡明玉目光閃爍，點了點頭。
蕭安世吁了口氣，道：“我猜，怕是有幾個可能。”
“說，你怎么說，我怎么聽”，簡明玉道。
蕭安世道：“神魔大戰令妖界遭受了很大的打擊，那之后，不僅仙門中人時不時得‘斬妖除魔’，就連妖界內部也是種處于十分混亂的狀態。”
“一直到現在”，簡明玉道。
蕭安世笑了笑，道：“沒錯。仙門的進攻，的確是能讓我能更快得一統妖界。但縱是金仙也不能否認，這些年來，仙門對妖界的騷擾一直都沒有停止。”
“反之亦然”，簡明玉道。
蕭安世點了點頭，道：“沒錯，反之亦然。”
“也就是說……”簡明玉遲疑道。
蕭安世截口道：“也就是說，在仙界那些習慣于高高在上的神仙眼里，仙門和妖界的這場沖突，極有可能根本算不得什么。”
莫名想起那白冰，簡明玉點了點頭。
蕭安世看著簡明玉，緩緩道：“還有種可能。”
簡明玉截口道：“你是說，仙界那些神仙，有可能有著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們選擇坐山觀虎斗。”
“坐收漁利，從來都是最好的選擇”，蕭安世輕聲道。
簡明玉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蕭安世讓她想了一會，重新開了口：“你可知道，如今在仙門和妖界的最前線的，是誰。”
簡明玉才一蹙眉，蕭安世解釋道：“我換種說法。瑤光山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正式參與，沒有派弟子來。”
簡明玉沉吟道：“應該是。不止是師尊，就連掌門師伯也能對參與此事不甚上心。我反而十分的不理解，為何師尊沒有出面之前，他要同意那些仙尊們攻入妖界的提議！”
蕭安世沒說話。
簡明玉等了一陣，忽然道：“我在等你回答呢！”
蕭安世才笑了笑，簡明玉已接著說道：“你不是瑤光山人，甚至都不是仙門中人。也許，相對師尊，更能給我一個公正些的答案。”
蕭安世道：“因為他是瑤光山的掌門。”
簡明玉才搖了搖頭，蕭安世已繼續說道：“正因為他是瑤光山的掌門，他一面享受著瑤光山擁有整個仙門唯一的金仙的榮光，一面又因為這樣的榮光而感覺到壓力。”
簡明玉還沒說話，蕭安世已繼續道：“在群妖出擊之后，仙門出擊妖界進行回擊，這在表面上看是多么正確的選擇。成了最好，不成，縱是金仙問起來，他也可以推給其他的仙尊。”
簡明玉截口道：“難道還能說是其他人逼他的不成。”
蕭安世笑了笑，但他也只是笑了笑而已。
簡明玉沉默了半晌，嘟囔道：“還是什么都沒變。”
上一世，她就不愿深陷這些門派之間的雜事而寧可獨來獨往。如今重新活一次，很多事都在無形中發生了改變，唯獨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毫無變化。
依舊混亂、麻煩。
“明玉，你嘟囔什么呢”，蕭安世歪著頭看著她笑。
簡明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聲時自然得一怔，可當她留意到蕭安世的神情，她笑了：“你聽到了什么，我就在嘟囔什么唄。”
蕭安世淡淡一笑，但他只是笑了笑而已。
這一刻，簡明玉反倒是給蕭安世頗為高深莫測的笑笑得有些驚恐。她定了定神，又道：“做什么這么看著我。”
蕭安世道：“我在想。”
簡明玉還沒說什么，蕭安世忽然一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思考片刻，簡明玉道：“我若是說我不知道，你大約是不會相信的。”
“你可以說”，蕭安世溫柔道。
簡明玉又想了想，道：“我正愁這個呢，不知上哪兒說去。如今你問起來，我正好問一問你的看法。”
蕭安世還沒說話，簡明玉已道：“依你看，為何山上連弟子都沒有派，卻有仙長來參與呢。”
“不止如此”，簡明玉頓了頓，接著說，“還四下宣傳我師尊近日就會出戰的消息。”
蕭安世想了想，道：“金仙呢，是何看法？”
簡明玉道：“你一定想不到。”
蕭安世凝視著簡明玉，一字字道：“金仙……什么都沒說。”
“你……”簡明玉不覺愕然。
蕭安世笑道：“我瞎說的，說錯了明玉也別太在意就是了。”
簡明玉緊跟著說：“問題是，你沒說錯。”
“繼續說”，蕭安世笑著說，“最好，從頭說起。”
簡明玉沉吟道：“金仙即將出戰的消息，相信你很早就聽說了。”
蕭安世沒說什么，簡明玉已繼續說道：“就在那迷幻森林中我才知道，這消息是從仙門這邊透露出來的，而且，還是從我們瑤光山的仙長口中。”
蕭安世“嗯”了聲，道：“還有呢？”
簡明玉瞅著蕭安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不說話了。
蕭安世也沒等著簡明玉繼續往下說，他安撫一笑，道：“來日見面時，金仙若不帶你去，我帶你去。”
“見面？”簡明玉愣愣的，“什么見面？”
蕭安世道：“到了見面時，明玉應該就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