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不知想起了什么，茶杯都沾了唇還是放下了。
“有句話，弟子不說得話，實在是心里過不去”，他這么說。
邵千塵反倒是端起了茶杯，他淺淺一笑，示意道：“想說什么，盡管說。”
“是不是，長生門主和我師尊之間問題的根源”，簡明玉忽然道。
邵千塵才瞧了她一眼，墨玉已應了聲：“小師妹說的不錯。木景之后后，金仙應該也料的到，不僅是弟子一人，其他的弟子也都十分都很好奇。”
邵千塵淡淡道：“這世上的問題，有時還真不能算問題。”
僅僅略略一頓，邵千塵已繼續道：“就如本座和這長生門，本就無甚深交，又怎可能產生多深的齟齬。墨玉你身為長生門的內門弟子，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墨玉點了點頭。
邵千塵繼續道：“何況，縱是本座和長生門之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生死冤仇，在三界安危存續的問題面前，都還是太小了。”
墨玉嘆了口氣，道：“可惜弟子人微言輕，早些眼睜睜看著長生門那么多兄弟姐妹慘死在妖界，也毫無辦法。”
“那你們還要繼續”，簡明玉截口道。
墨玉看了邵千塵一眼，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小師妹應該明白的。”
簡明玉才要再說，邵千塵已繼續道：“你等在和妖界的爭斗中遇到了很多問題嗎？”
墨玉道：“簡單來說，妖界中人早就在等我們去報復。如此，便輕而易舉的贏了第二回。”
“光是你們長生門嗎？”
簡明玉的話音還未徹底落下，墨玉就咳嗽了聲。
簡明玉不自覺已看了邵千塵一眼，道：“怎么，我不能問嗎？”
墨玉勉強笑了笑，道：“小師妹的問題，非但不是不該問，還是問的恰到好處。只可惜，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邵千塵淡淡道：“現在呢？”
“現在？”
隨著邵千塵的話音怔住的人豈止是墨玉一個，邵千塵緩緩一笑，解釋道：“本座是問你，如今長生門中出了這么大的事，門中弟子總該都從妖界中撤回來了吧。”
墨玉目光閃爍，道：“弟子就是從那邊回來的，只不過，據弟子所知，門中人手陸續撤下來之后，其他門派的人手反倒有增加的趨勢。”
邵千塵點點頭，重新端起了那杯茶。
墨玉凝視著邵千塵喝茶，看了一陣，又將目光投向了簡明玉。
“弟子聽聞，此番仙門聯合對妖界進行打擊，瑤光山并沒有派出人手。”
簡明玉瞄一眼邵千塵，道：“墨玉師兄聽說的沒錯。”
“那現在呢”，墨玉緊跟著說。
簡明玉沒料到這問題，不自覺已看向了邵千塵。后者則是長長地吁了口氣，道：“你是認為，該是瑤光山出面的時候了。”
墨玉目光閃爍，道：“難不成，金仙的到來，并非是為了給我長生門出氣的。”
邵千塵沒有正面回應墨玉的話，他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本座沒猜錯的話，如今在做主的，應該是來自昆侖。”
墨玉怔了怔，笑了：“金仙果真是料事如神。”
邵千塵笑了笑，但他只是笑了笑而已。
墨玉沉吟道：“有很多被牽扯其中的仙門弟子，在和妖界中人對陣之時，都希望能由金仙帶領的。金仙若不出戰，相持得久了，無疑會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簡明玉截口道：“我有個問題。”
墨玉的目光隨著簡明玉的聲音投了過來，后者莞爾一笑，道：“墨玉師兄如今只說仙門回擊妖界之事，卻忘記了另外一件事。而那件事，似乎更加的重要。”
墨玉目光一閃，遲疑道：“小師妹說的事是……”
“她說得是最初”，邵千塵忽然截口道。
墨玉才來得及一怔，邵千塵已繼續說道：“最初的妖界出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這個……”墨玉緩緩說著。
簡明玉截口道：“怎么，不好說？”
墨玉搖搖頭，道：“不是不好說，是不知從何說起。”
簡明玉看了一眼邵千塵，道：“師兄怎么知道的，就怎么說唄！”
墨玉道：“仙門之中，如我這樣的后輩弟子，哪個不是長輩怎么說就怎么做。至于金仙所提及之事，好像真的是一瞬間發生的。”
“門中就無人提出異議”，邵千塵接口道。
墨玉目光閃爍，道：“如長生門這樣的小門派，對于妖族的攻擊，向來最多也只能做到見招拆招罷了。”
邵千塵道：“本座知道了。”
墨玉才瞧了簡明玉一眼，邵千塵已繼續說道：“門主失蹤，那門主的東西都還在吧？”
墨玉放松道：“當然，當然在。”
邵千塵道：“勞駕你帶本座去看一眼如何？”
“現在嗎？”墨玉滿眼狐疑。
邵千塵緩緩點頭，道：“不錯，就是現在。”
墨玉暗中定了定神，道：“弟子為金仙帶路。”
邵千塵瞧了簡明玉一眼，站了起來。
距離長生殿不算遠，正是他們的目的地。
長生閣。
留意到簡明玉望著那塊匾額的目光，墨玉解釋道：“這長生閣乃是本門門主所居之處。先祖懶惰，也只是定名為長生罷了。”
簡明玉才笑了笑，一旁的邵千塵開了口：“求仙修道本就為了長生，正大光明的將門派命名為長生，正是貴門先祖的高明之處。在本座看來，實在是比我們這些個后代人要高明。”
簡明玉沖著墨玉做了個鬼臉，墨玉也是淺淺一笑，說道：“門主日常的一切都在閣中，金仙需要弟子帶路嗎？”
邵千塵的目光在墨玉臉上打了幾個轉，笑道：“不必了，你去忙你的，晚一點本座去找你，我們再細談。”
墨玉釋然道：“那弟子就暫時告退，待金仙自長生閣里出來，隨意找個弟子，讓其帶金仙來找弟子就是。”
“好，就這么說定了”，邵千塵緩緩點頭。
墨玉依約行禮，轉身離開。
還未走得太遠，簡明玉就忍不住道：“師尊為何要讓他走。”
“因為他想走”，邵千塵輕聲說。
簡明玉才怔一怔，邵千塵已接著說了下去：“這墨玉在新一代的弟子中也算是個人物，但問題就在于，他和明玉你一樣，都是新一代的弟子。”
簡明玉目光閃爍，僅只是“哦”了聲，便不說話了。
邵千塵有意讓簡明玉想了一陣，才重又開了口：“我們要知道的事情，作為他，是不可能知曉的。”
“徒兒總算是明白了”，簡明玉默然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
邵千塵道：“不錯，他也就是妖君口中不該死的人中的代表。”
簡明玉釋然道：“如他這樣的弟子知道的，都是門中可以正大光明說出去的秘密。”
“這樣的秘密，從一開始，就不算是秘密”，邵千塵說著，人已向著長生閣的大門走去。
簡明玉自然一怔，連忙追了上去。
“師尊，你等等徒兒！”
推開半掩著的閣門，簡明玉不覺倒吸了口涼氣。應是聽到了她的反應，邵千塵回過了頭。
簡明玉搖搖頭，也跟著走進了長生閣。
身后發出沉悶地“咣哴”，閣門關上了。
很自然地回頭望去，簡明玉嘟囔道：“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搞得這么陰森森的。”
邵千塵輕輕說：“看得出來，這長生閣頗有些年頭了。”
“那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就這么陰森森的，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了”，簡明玉翻了個白眼，還是嘟囔著。
邵千塵總算是看向了她，安撫一笑，緩緩道：“為師猜，是因為如今里面沒有人了的原因。”
簡明玉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忽然白了：“師尊，方才在外面不覺得，徒兒一時間也就沒想到。”
邵千塵接口道：“你是想說，這長生門最近死了不少人。”
簡明玉“嗯”了聲，不說話了。
邵千塵嘆了口氣，道：“這也是為師不愿輕易和妖界大規模交惡的原因，不論殺得了多少妖魔，仙門自身也必是損失慘重。”
簡明玉看著邵千塵，一雙眼亮亮的：“瑤光山當真不會參與嗎？哪怕這事還會進一步擴大也不會參與？”
邵千塵淡淡道：“不可能再進一步擴大了。”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師尊，你沒有回答徒兒的問題。”
邵千塵淺淺一笑，道：“沒錯，為師是沒有明確回答明玉你的問題。”
“那師尊接下來會不會選擇回答呢”，簡明玉眨著眼睛問。
邵千塵道：“瑤光山此番冒著得罪整個仙門的風險決定不參與其中，也算是給仙門諸派一個警告。”
簡明玉道：“師尊果然生氣了。”
邵千塵道：“我還不是神仙，就算是，也應該是有脾氣的。”
簡明玉嫣然一笑，道：“師尊來這里是為了找什么嗎？”
“為師也不知道”，邵千塵道。
簡明玉才怔了怔，邵千塵已接著說：“找到了，就知道了。”
簡明玉點點頭，道：“那……這長生閣也不小，我們先從何處找起呢！”
“書房吧”，邵千塵四下一掃，已徑直向著書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邵千塵看起來走得一點也不快，但簡明玉還是一直到追到了書房門口才追上邵千塵的腳步。
才跟著邵千塵走進書房門，簡明玉手臂上的臂釧突然燙了她一下。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