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局外人，身處顯然刻意形成的沉默之中，久了多少也會支撐不住。這不，簡瑩就撐不住了。幸好在她忍不住要說話之際，蕭安世忽然道：“不算是認為。”
簡明玉截口道：“難不成還能是真的！”
蕭安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這樣的笑容令得簡明玉不自覺已愣了愣，而邵千塵在這時也開了口。
“愿聞其詳。”
蕭安世緩緩道：“相信金仙也認同，長生門所遭遇的一切，本就是長生門自作自受。而在自作自受之余，這就是個陷阱。至于是給誰的陷阱，那得看誰愿意上鉤。”
“同一個陷阱，當真給給不同的人嗎”，簡明玉喃喃著，搖了搖頭。
邵千塵瞅了她一眼，道：“無論如何，都得多謝妖君賜教。”
蕭安世淡淡道：“賜教不敢當。話已說完，本君還有事，就先不陪了。晚一點，在長生門再見吧。”
“你也要…”
簡明玉的話還沒說完，蕭安世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略略怔了怔，扁了扁嘴，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回頭想來，當然會是長生門”，邵千塵忽然道。
簡明玉一愣，目光已投向了他。
邵千塵解釋道：“多年以來，為師雖對仙門中事都不置可否，但仙門既尊稱為師一聲金仙，當然不可能對為師的態度置若罔聞。”
“他也是如此說”，簡明玉點著頭說。
邵千塵目光一晃，隨即釋然一笑，道：“明玉口中的他，可是妖君？”
簡明玉點著頭說：“沒錯，正是蕭語。”
邵千塵道：“仙門仙尊們各個自視甚高，對為師還好，對掌門師兄的話，大多都不放在心上，尤其是自詡和我們有些過節的。妖君說得也是，有些事，是注定會發生的。”
簡氏姐妹倆互換了個眼色，都沒說話。
邵千塵又讓她們想了想，才重又開了口：“明玉，妖君與你談過長生門的事情？”
簡明玉點點頭，說：“確實是談過。”
“還有呢”，簡瑩截口問。
簡明玉瞧了簡瑩一眼，解釋道：“回想起來，蕭語說話的確是很有水平。他一個字都沒承認是他派人做的，但他卻暗示徒兒他還曾親自到過現場。長生門中出了事的，都是該出事的。”
邵千塵默然半晌，道：“瑩兒，還有個人，在為師離山之后，你得盯著些。”
簡瑩很自然地應：“師尊請吩咐。”
簡明玉忽然道：“師尊說得，可是小月師姐。”
簡瑩很自然地看向簡明玉時，邵千塵已說道：“不錯。”
簡明玉沖著簡瑩做了個鬼臉，看著邵千塵道：“看樣子，師尊也留意到了。”
邵千塵沒正面回應簡明玉的話，只是說了下去：“她暗中幫助木景的事仙子已擺明了不想追究，然而，她的態度很有意思。”
簡明玉徑直說道：“師尊可是發現了什么弟子們沒發現的問題。”
“為師更好奇的，是你如何懷疑到了她身上”，邵千塵淺淺笑著。
簡明玉做了個鬼臉，沒說話。
邵千塵也僅只是略略一頓，便解釋道：“為師本不愿太過懷疑連仙子身邊的人，是以她在為師面前偶然的驚恐為師也就視而不見。只是，為師偶然發現，她的靈力有問題。”
“有魔氣？”簡明玉說著話，看向了簡瑩。
邵千塵眼瞅著簡氏姐妹互換著目光，緩緩一笑，道：“以仙子的修為，若小月當真沾染魔氣，她必一早就發現了。”
簡明玉截口道：“師尊不是傳過她劍法？”
邵千塵看著簡明玉，一字字說：“為師是指點過仙子劍法，純粹切磋罷了。不是傳仙子劍法，更沒有教小月任何東西。為師只有你們兩個徒弟。”
簡明玉眼珠一轉，嫣然道：“徒兒不是說這個。”
邵千塵沒說話。
簡明玉等了等，繼續道：“徒兒當真不是說這個。徒兒適才是想問師尊，她的靈力究竟如何出了問題。”
邵千塵道：“仙門弟子修習靈力，多以自身的情況作為根基，或陰柔或剛硬，各有不同。為師偶然發現，小月的靈力很古怪。”
稍稍一頓，邵千塵繼續道：“十之八九，是因為她偷煉了不適合的功法。只是因為修為還不到家，這才讓她的身體沒出什么大的毛病。”
簡瑩看了簡明玉一眼，道：“師尊是要弟子做什么呢？弟子還是沒太明白。”
邵千塵道：“設法探一探，造成她靈力問題的真正原因。若情況真如為師所猜測，便請仙子盡快散了她的靈力，也免得再進行下去會出大問題。”
簡瑩的臉色白了白，不說話了。
簡明玉看著簡瑩，遲疑道：“師尊是懷疑，她的問題，是其他可能造成的。”
邵千塵吁了口氣，道：“余下的可能，便真和魔族有關。”
簡瑩的臉色更白了。
邵千塵有意讓簡氏姐妹倆都想了想，才重又開了口：“只需要看著她，萬一出事，要幫著連仙子。”
“弟子明白了”，簡瑩又沉默了半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邵千塵緩緩一笑，將目光落在了簡明玉的面上。后者自然一怔，笑道：“師尊做什么這么看著徒兒。”
“為師本不想帶你去的”，邵千塵道。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但師尊會。”
“妖君說得對，如今的局面之下，縱是為師也擔不起半途再橫生枝節了”，邵千塵緩緩說。
簡明玉扁了扁嘴，小聲硬道：“哦”。
“那師尊何時走？”簡瑩忽然道。
邵千塵思考片刻，道：“明日一早，你便去掌門師兄處回報，就說為師攜明玉一道閉關了。為師與明玉會快去快回，不會影響山上的正事。”
簡瑩看了簡明玉一眼，點了點頭，說：“弟子明白了。”
簡明玉剛要說話，邵千塵已看著她說：“若你真要跟著去，那現在就走吧。”
“好好，現在就走”，簡明玉立馬點頭，似乎晚了一秒，邵千塵就會反悔。
簡瑩起身行禮，臨退下之前，還看了簡明玉一眼。
簡明玉給簡瑩看得有些懵，不自覺都皺了皺眉。
“怎么了？”
邵千塵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顫，很自然就搖了搖頭，道：“沒事。”
邵千塵也不再問下去，他只是徑直說道：“去長生門前，為師還有個地方要去。”
“師尊就是去妖界，徒兒也要跟著師尊去”，簡明玉緊跟著說。
邵千塵淺笑搖頭，道：“京城，為師要去京城。”
簡明玉也跟著笑了。
京城，不愧是京城。
縱是不寬的大街上行人都來來往往的，所有人的面上都喜氣洋洋的，怪不得世人都喜歡京城氣象。
邵千塵從客棧里走出來，走到簡明玉的身邊，順著簡明玉的目光望向遠方，看了半晌，道：“在看什么？”
“京城氣象”，簡明玉輕輕說。
邵千塵淡淡一笑，道：“隨為師來。”
簡明玉連忙追了上去，接連追了好幾步才追上邵千塵的腳步。暗中長出了口氣，簡明玉道：“師尊怎的走這般快，是要去什么地方嗎？”
“見個朋友”，邵千塵道。
邵千塵的話音剛落，簡明玉腳下一頓，站住了。
邵千塵當然也隨著她停下了腳步，他笑了笑，說：“明玉你不必跟為師去，你盡可以獨自在京城里逛逛，晚一點，我們在客棧之中見面便可。”
簡明玉眼珠一轉，道：“那若是出了事的話，師尊可得告訴徒兒。”
“前幾日，為師的一位小友送信上山，言說是家中出了些問題”，邵千塵說著，自然一頓，繼續道，“為師既下了山，自然是得親自過來看一眼的。”
簡明玉眨了眨眼，“哦”了聲。
“有話就說”，邵千塵瞅著她道。
簡明玉沉吟道：“徒兒就是想到，師尊的小友，估計年紀也不小了吧。”
邵千塵笑了笑，從身上摸出個錢袋，塞在簡明玉的手里，道：“加上你身上的，應該是夠了。”
簡明玉顛了顛那錢袋，嫣然道：“徒兒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
邵千塵搖了搖頭，走了。
簡明玉又在原地站了站，眼瞅著邵千塵行得遠了，才目光四下一掃，徑直向著街邊上的胭脂首飾鋪走去。
出了胭脂首飾鋪，又是文房四寶店，不知不覺中，簡明玉就逛了很久。眼前總算是出現了一個茶樓，簡明玉二話沒說，就走了進去。
茶樓茶樓，除了賣茶水和各式糕點，有的還有些說書唱曲的。而這里是京城，京城的茶樓縱是生意再不算好，也不會連個說書的都沒有。
放好這一路買的東西，簡明玉總算是騰出手來能喝口水了。只是，一杯茶尚未全然下肚，樓下的嘈雜聲引起了她的興趣。
聽了一陣，簡明玉一伸手就抓過了個正路過她身邊的店伙計，笑著問道：“誒，小二哥，你們這說得怎么都是這么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店伙計打量著簡明玉的打扮，賠笑著道：“姑娘是外地人當然不知這京城中的事故了，要小的說，姑娘若沒什么要緊事，逛夠了還是盡快離開京城的好。”
店伙計還沒說什么，旁邊桌上的客人已接過了話頭：“那說書的祖孫兩說得精彩，實際情況比那祖孫倆說得嚇人多了。這都連續好幾個月了，京城中如姑娘這樣年輕貌美的少女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失蹤。到現在為止，都還沒破案呢。人人都說，京城中鬧了妖精。這不，眼瞅著又要十五了。小二哥說得對，姑娘若無事，還是盡早離開京城吧。”
店伙計連連擺手，低聲道：“客官還是小點聲吧。最近官府明令禁止在街面上談論這個事。我們店里說得才不是京城的事，我們說的是仙尊下凡降妖除魔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