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就是這些了”，簡明玉說著，小心翼翼地瞄了邵千塵一眼。
邵千塵長長地吁了口氣。
簡明玉沉吟道：“話說回來，師尊打算將那銅鼎怎么辦？即便已成功煉化，一直放在這里，怕也是不太妥當的。”
邵千塵滿意道：“你只管放心，昨夜你入睡之后，為師已將那銅鼎帶回了山交予掌門師尊安排凈化。相信再過個七七四十九日，連一絲魔意都不會留下了。”
簡明玉不解道：“師尊為何不叫醒徒兒一道？”
邵千塵笑道：“倘昨夜一道回山，那明玉你今朝又是從何得知銅鼎的來歷。”
簡明玉勉強笑了笑，不說話了。
邵千塵容得她想了一陣，忽然道：“你可還記得那火鳳？”
“當然記得”，簡明玉點著頭應。
邵千塵道：“現在看起來，自一開始那火鳳便是因為你而現身。而非是那紫砂樹為人騷擾的緣故。”
簡明玉緩緩道：“徒兒記得，據他說，此番三界若真發生變亂，那徒兒便是最有可能消弭戰火的人。”
邵千塵“嗯”了聲，說：“它是這么說的，但為師想知道的，還是明玉你自己怎么想。”
簡明玉默然半晌，道：“幻境之中，徒兒能感受到那位神女親手弒殺友人的痛苦，但痛苦之外，還有別的。”
“別的？”邵千塵接口道。
簡明玉點了點頭，道：“不錯，還有堅定。為了三界眾生，她能付出一切。她的感情，她的愛人，甚至她自己永恒的性命，都在所不辭。現在，她應該就已不在了吧。”
邵千塵嘆道：“術法解除，只有這一種可能。”
“她死了”，簡明玉小聲接。
邵千塵凝視著簡明玉，沉默了半晌，緩緩說：“哪怕我們只是凡人，但守護眾生，本就是仙門中人與生俱來的責任。但你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
簡明玉目光閃爍，點了點頭。
“既已休息好了，我們就可以走了”，邵千塵道。
簡明玉堅定道：“嗯，徒兒休息好了。徒兒跟著師尊下山可是為了助師尊一臂之力的，如若不然，徒兒就不來了。”
邵千塵安撫一笑，道：“好，走。”
玉虛宮。
相比簡明玉早已習慣的瑤光山，這位于天山半山腰上的玉虛宮，怎么看都更貼近凡間。特別是那專門建來讓附近的鄉民朝拜的殿宇，實在是令簡明玉感覺到困惑。
“覺得走錯了地方？”
邵千塵的聲音傳來時，簡明玉驟然眨眼，長長地出了口氣，硬生生將始終落在那匾額上的目光收了回來。
邵千塵當然留意到了簡明玉的不安，重復道：“怎么，覺得走錯了地方？”
“但是那里寫得正是玉虛宮三個大字”，簡明玉也不否認。
邵千塵順著簡明玉的手指望向那匾額，緩緩道：“不錯，這里是玉虛宮，但這里也不是玉虛宮。”
簡明玉恍然道：“這里是玉虛宮讓凡人朝拜的地方。”
邵千塵道：“真正的玉虛宮在山頂上，這天山雪景甚美，為師這才和你一同走上來的。”
簡明玉還沒說話，已經有一道士打扮的少年走到了他們面前。那少年一甩拂塵，揖道：“聽說，兩位是要找玉虛宮弟子。”
簡明玉緊跟著說：“沒錯，我們家鄉鬧了妖禍，然附近的仙長竟毫無用處。這不，聽說玉虛宮的仙長都十分得厲害，我們兄妹二人這才不遠萬里而來的。”
少年上下打量了下邵千塵，道：“兩位若是求除妖的，那不妨寫下訴求，投入那邊的箱子里。最遲明日，宮中一定會給兩位一個交代的。”
簡明玉看了邵千塵一眼，接著說：“那我們……是在山上等嗎？”
少年道：“兩位想下山也不是不行，要相信玉虛宮仙尊的能力。”
邵千塵忽然道：“我們不遠萬里而來，早已累的精疲力竭的。若山上能收留一日，那就更加不會忘懷玉虛宮仙尊的恩德了。”
“那……兩位這邊請吧。客舍倒是有幾間的，只是修行清苦，兩位好歹將就一下。”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簡明玉應著，看了邵千塵一眼。
距離大殿不遠處，果真就是客舍。
三人推門而入，倒是干凈整潔，更兼安安靜靜。沒錯，整個客舍只有他們兩人。
簡明玉才瞄了邵千塵一眼，耳邊已傳來那少年的聲音。
“院中就有水井，稍晚些時候自有弟子給兩位送來晚飯。兩位收拾收拾，便可以休息了。”
“多謝”，邵千塵說著，看了簡明玉一眼。
少年還是瞄著邵千塵，若有所思得：“留兩位住到得到回音自是容易，但兩位在山上之時，可不要亂走。山上有野獸的，別給兩位嚇著了。”
簡明玉才來得及看了邵千塵一眼，少年便已走了。
耳邊傳來了關門的“吱呀”聲，簡明玉才要說話，邵千塵已搖了搖頭。
眼看他雙手結印，向前一推。簡明玉就聽到邵千塵說道：“現在可以了，說吧。”
“師尊執意留下，這是為何？”
邵千塵笑道：“不是你想要留下的嗎？怎的又反過來賴上了為師？”
簡明玉還未開口，邵千塵已解釋道：“因為很奇怪。”
“是很奇怪”，簡明玉點著頭道，“適才看到那少年看著師尊的眼神，似是懷疑了我們的身份一樣。”
邵千塵淡淡道：“若為仙門弟子，自然是認得我的。”
簡明玉狐疑道：“那少年就是？”
邵千塵道：“他可不是個普通的少年，若論年紀，他怕是和白靈差不多大了。”
簡明玉緊跟著說：“師尊這么說，是認得他？”
邵千塵道：“沒認錯的話，他應該就是玉虛宮的首徒，溫玄。”
簡明玉不說話了。
“你倒不需要緊張”，邵千塵頓了下，繼續說，“他沒有當眾拆穿為師，應該就是想要留住我們，以期讓玉虛宮接下來的布置更加容易進行。”
簡明玉目光閃爍，遲疑不決。
邵千塵安撫道：“適才為師已下了結界，想說什么，只管說。”
簡明玉沉吟道：“難道說，他們一早就知道師尊要來天山一看。所以，一早就挖了個陷阱等著師尊來。”
邵千塵沒有正面回應簡明玉的話，他長出了口氣，道：“凡人都說，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都是自己的仇人，看樣子是沒錯的。”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也就是說，玉虛宮這邊已經出發上瑤光山了。”
邵千塵道：“上瑤光山乃是大事，去得越早，不就是越能表現出自己的能力嘛！”
簡明玉不說話了。
邵千塵有意讓簡明玉想了想，接著說：“當然，那都不是我們現在需要關注的問題。山上的事自有掌門師兄與其他仙長來處理。我們要做的，是面前的事。”
簡明玉目光閃爍，道：“他們總不至于會想要暗害仙門金仙吧，萬一金仙死在了天山，怕是賠上玉虛宮上下所有人都賠不起的。”
邵千塵道：“明刀明槍的他們自然不敢，也比不過。這天山玉虛宮這些年間名聲盡毀而不自知，最主要的便是他們和凡間牽涉過多，門派上下難免沾染了太多凡人的思維和行事方法。”
簡明玉“哦”了聲，道：“總之，師尊你早都看在眼中，徒兒也就不擔心了。”
邵千塵輕輕一笑，道：“和妖君一同下山之時也沒見你有多擔心。”
簡明玉道：“師尊這話說得，聽起來好似在吃醋，實則更像是在炫耀。”
邵千塵笑了。
簡明玉眼珠一轉，道：“話說回來，我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邵千塵淡淡道：“自然是等著玉虛宮的回音了。”
“他們真會給我們回音？”簡明玉好奇道，“我們就這么等著就可以？”
邵千塵目中精光閃動，含笑道：“為何不給呢？他們既然連這種事都能做成生意，那么，他們于公于私都定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回音的。”
合理，又能有多合理呢？
簡明玉沒問。她也知道既便是問了也得不到答案的，所以，她選擇不問。但天剛剛擦黑，回音就真的來了。
不是由人帶來，而是火。
天已擦黑，還沒有弟子來送飯，邵千塵也還在打坐，簡明玉卻忽然就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就在她四下掃視的時候，火氣已越來越旺了。
“著火了！師尊，著火了！”
邵千塵睜開了眼睛。
“師尊，有人放火！”
邵千塵道：“別慌，沒事的。”說著，指了下桌上所余下的半杯茶。
這么大的火簡明玉怎能不心急如焚，但眼看著邵千塵如此的安穩，她倒也無形中安心了不少。
接過那半杯茶，邵千塵走向窗口。只見他將半開的窗口徹底推開，隨手將那半盞茶潑向了半空中。
沒有風，更沒有雨。只是很奇怪的，火就這么熄了。
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獨特的茶香。
邵千塵緩緩回過身，恰恰正遇到了簡明玉的滿臉好奇。
“想學？”他含笑問道。
簡明玉連連點頭，笑著說：“徒兒說不想學，師尊您信的嗎？”
邵千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