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千塵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簡明玉才想說話，他已開了口：“早先你們在山下也走了不少地方，都是妖君帶著你飛的？”
簡明玉點了點頭，承認道：“天南海北的，當然是用飛的，比較快嘛！而且妖君的術法，確實是挺快的！幾乎每次都是眨眼之間就到了另外的地方了。”
邵千塵默然半晌，重新露出了笑容：“明玉說的是，天南海北的，虧得是妖君能帶著你飛。改日我們必得好生謝謝妖君。”
“弟子已謝過了”，簡明玉隨口說。
邵千塵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此番回山時間雖短，可你已學會了御劍。以后，也不用再麻煩妖君了。”
簡明玉目光晃動，道：“說實話，徒兒也挺想看看瑤光山的。上山這么久，很多地方都沒去過呢！”
“看不出來，沒讓你當眾飛兩圈，你還蠻遺憾的”，邵千塵笑著道。
簡明玉才笑了笑，邵千塵已接著說道：“既想看看，那我們就先轉幾圈再走。有為師在，山上的禁制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的。”
“禁制？”簡明玉愕然道。
邵千塵安撫一笑，解釋道：“瑤光山靈氣充沛，自然在此處常年修行的仙長也很多。是以，山上有些地方是不讓普通弟子隨意進出的，才有了禁制。在仙門之中，下禁制的原因有很多，也不是次次都和妖魔有關，明玉不必聽到‘禁制’二字就感覺到心驚肉跳。”
簡明玉當然不是因為“禁制”的存在而心驚，從上一世到現在，她早已見過無數種禁制，她只是有些驚訝。畢竟上一世時，她并不記得瑤光山除了那對妖類的禁制，還有什么其他的。然此時此刻，她自然不會否認了。
迎上邵千塵的目光，她眨了眨眼，道：“師尊你曾去過大荒嗎？”
邵千塵搖了搖頭，道：“和明玉一樣，對那處是久聞大名，但論及踏上那片土地，卻實打實是第一次。”
“書上記載了大荒之地的形成過程，那那書上所說的大荒之地，究竟在哪個方向？”
邵千塵淡淡道：“稍后你只管跟著我就好了，現在就是告訴了你，你也不知道的。”
簡明玉眼珠一轉，嫣然道：“師尊說得也是，是徒兒多問了。那……稍后去大荒的路上，師尊飛慢些？”
說干就干，就算上一世時御劍飛行對她而言實在是普通得沒法更普通的術法，如今成功升空還是令她高興地笑出聲：“我會御劍了！我終于會御劍了！”
“小心些。”
邵千塵的聲音出現在簡明玉的耳邊，后者連忙回頭看。只見邵千塵始終跟在她的不遠處，不近亦不遠，保持著能讓她自由御劍的距離又時刻準備過來接應她的模樣。
簡明玉遙遙一指，道：“師尊！師尊你看，瑤光山真美。”
邵千塵輕輕說：“瑤光山畢竟是仙山，你又是頭一次從這個角度看瑤光山，覺得美是很正常的。”
“難道以后就不會覺得美了嘛！”簡明玉嬉笑道。
邵千塵淡淡道：“倘你能始終保持著你的本心，這瑤光山于你，便一定能一直美下去的。”
簡明玉認真點頭，道：“嗯。怪不得凡間人人羨慕仙人，從這個角度看，真是好看得要命。”
邵千塵還沒開口，簡明玉又指向了某處：“那是哪里，徒兒好像從未見過呢。”
邵千塵望過去，解釋道：“那里是一片桃林，明玉喜歡的話，等回來了，為師帶你過去看看。”
“謝謝師尊”，簡明玉笑著說。
邵千塵才“嗯”了聲，簡明玉已接著說道：“師尊，我們再飛幾圈嘛！飛快一點！”
她說得眉飛色舞，邵千塵怎可能拒絕她。他行至與她并肩，柔聲道：“就按明玉說得，我們飛快一些。明玉你試著跟上我。我們繞著瑤光山飛幾圈，便直接去大荒。你記得，頭一次飛這么遠的距離，跟不上沒關系，我會回頭等你，可千萬別樂極生悲摔著了。”
簡明玉點著頭，一雙明眸亮得驚人：“好！徒兒若是跟不上了，就在后面大聲喊！”
邵千塵看了簡明玉一眼，突然加快了速度。
“我們走！”
遠遠的，簡明玉就看到邵千塵長身立于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有那么一瞬間，她很想知道他在看什么。是以，她便落在了邵千塵的身邊。
“師尊，我來了”，她這樣說。
邵千塵始終遙望著遠方，就是等著她說完了，輕輕說道：“還不錯，不是太晚。”
順著邵千塵的目光看出去，簡明玉不覺愕然：“這里怎么看起來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
邵千塵收回了目光：“我們如今正站在大荒的邊緣，那個方向，正是大荒。”
簡明玉又四下看了看，道：“怪不得叫大荒，居然是這么個寸草不生的地方。”
邵千塵道：“傳說中，這里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但是現在，確實就如你口中所說的，寸草不生，荒涼嚇人…”
簡明玉左右看看，輕聲喚道：“師尊。”
邵千塵看向她，含笑道：“怎么。”
“這么荒涼的地方，值得用仙障來保護嘛！”簡明玉頓了下，接著說，“這里究竟是什么如此值得保護！”
邵千塵長長地吁了口氣，沒說話。
簡明玉瞅著邵千塵笑：“徒兒就隨便說說的，師尊怎么這個表情。”
邵千塵道：“我只是在想，仙障的存在，也許保護的不是大荒。或許當真是因為仙障的存在，才令大荒成了這么個模樣。”
簡明玉不說話了。
邵千塵有意讓簡明玉想了想，才問道：“你說仙障，那仙障在哪里。”
簡明玉眨眨眼，四下望去，搖了搖頭，道：“徒兒不知，若是徒兒就這么走過去，會不會給仙障擋回來？”
邵千塵道：“你認為呢？”
簡明玉又不說話了。
這時，邵千塵輕輕說：“你還不習慣使用靈力，心中雜念又始終太多，何不趁此機會靜下心來，認真去感受一番。或許，站在大荒的邊緣，能感受到平日里根本感受不到的一些感受。”
簡明玉還想說什么，但留意到了邵千塵的目光，只是“哦”了一聲。
閉上眼，將靈力灌入四肢百骸，片刻之后，再睜開眼。隱隱約約的，竟感覺到眼前有個薄膜。
簡明玉驚訝地指過去，道：“是在那里嗎？”
“你看到的是什么樣子”，邵千塵直接問。
簡明玉看了他一眼，道：“好像，是個膜。還會隨風而動，甚至改變著自身的形態。就在那邊，好像有層薄膜，遮天蔽日的。就是那個嗎？”
似“膜”，又不像“膜”，縱是加上上一世的經歷，這也是簡明玉第一次看到的景象。真的很奇怪得緊！
奇怪，卻美。
有種不屬于凡人的美感。
“你看到的像是膜？”邵千塵的語氣罕見的好奇。
簡明玉怔忡道：“不是嗎？”
邵千塵道：“書上說，所謂仙障，隨設立者的心境而動，更隨觀者自身而變化。至于仙障究竟為何，為師也不是仙人，至多只能照本宣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簡明玉道：“那師尊看到的是什么？”
邵千塵道：“風。”
簡明玉訝然說：“風？風是有型的嗎？還是說，在師尊的眼中，是由風形成的仙障了。”
邵千塵笑了笑，直接道：“這樣的仙障，莫說單憑為師破不開，便是集合了仙門各家仙長之力，也是破不開的。”
“我們原本也不是為了破開仙障一探究竟的啊”，簡明玉說著，伸出了手。
不止伸出了手，她還閉上了眼。
邵千塵看著簡明玉，看了一會，才說：“你這是在感覺風？”
簡明玉睜開眼。她看向邵千塵，認認真真地看著，認認真真地說：“是。”
“那你可曾感覺到了什么？”邵千塵道。
簡明玉道：“沒。”
邵千塵自然一笑，道：“妖君傳你的那術法，你悟了多少了。”
簡明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正是這個悟字，令人困惑。”
“你總是諸多問題，我倒想聽一聽，他是如何解釋的”，邵千塵問。
簡明玉嬉笑道：“我沒問！”
邵千塵跟著笑了：“這是等著回來難為為師的啊！”
簡明玉眼珠一轉，道：“若不向自己的師尊請教，那徒兒不就成了偷師的嘛！”
邵千塵笑了笑，道：“蕭安世修習的術法本就和仙界同出一源，你能悟得透他想你領悟的，想來也能解開這無人可解的仙障了。”
“師尊真想解開這仙障”，簡明玉說著，人已向著她眼中的那塊“膜”走去了。
邵千塵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露出了笑容。
伸手輕觸那隨風而動的“膜”，簡明玉回頭看向邵千塵，嫣然道，“師尊快看。”
“看到了”，邵千塵說著，也走了過來。
簡明玉又摸了摸，好奇道：“這樣隨風而動，甚至還能改變自己的形態，怎么可能打得開啊。”
邵千塵溫言道：“仙障嘛，當然與眾不同。不過既然是障，那么一定有解除的法子。只是我等凡人，不是說體悟就體悟得到的。”
簡明玉又看了一會，轉過身回看邵千塵，道：“師尊，你可偷到師了。”
邵千塵沒正面回應簡明玉的話，他只是笑了笑，伸出了手。
風，穿過掌心。
簡明玉凝注著邵千塵，過了半晌，道：“師尊可悟到了什么？”
邵千塵還未開口，有個陌生的聲音跟著簡明玉說話了。
“沒錯，邵千塵，你可體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