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條大魚。”
第二天凌晨。
晏玖撥通了馬微微的喂信。
她語重心長地向馬微微介紹司婆的罪行，期間不忘抬腳踹了踹司婆，證明她并沒有下死手，證明司婆還活著。
馬微微：瞧瞧我親愛的晏前輩，總能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在心里感慨之后，馬微微隔著屏幕看著晏玖腳下的司婆。
花白的頭發每一根都寫滿了滄桑，仿佛飽受過某種不為人知的煎熬。
司婆不遠處有片沒有被雨水沖洗干凈、已經干枯的血跡。
薄霧模糊了地面的那片殘紅，讓人不禁遐想昨夜發生了什么。
馬微微不在乎司婆經歷了什么，她表情嚴肅：“確實滿身罪孽，前輩抓的好！”
晏玖瞥向司婆，目光如視螻蟻：“那這條能值多少錢？”
館里又添新成員。
開支那是蹭蹭地直線上升。
斗音給的百萬紅包以及最近掙的錢，全被她用來改善環云山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
晏玖正準備修一條路。
因此，她需要進賬。
馬微微：“……”你問住我了。
但她畢竟經歷了更離譜的情況，眼前的還在她承受范圍之內。
她扭頭請示局座。
后將“盡力申請”的話說給晏玖聽。
晏玖不拘泥于形式，她向來奉承“結果是好的就行”。
掛上喂信電話。
晏玖被萬瑩父親攔住。
萬瑩父親急了：“你還沒告訴俺，昨天發生了什么，司婆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一覺醒來發現什么都變了，無論是司婆還是夢娘，都是令他陌生的存在。
萬瑩父親質問晏玖。
卻被晏玖震懾在原地。
黑色亞麻長褂包裹著一件斜襟盤扣黑絲絨服，籠罩住某人的高挑身材。
晏玖那雙深黯的眼底原本充滿了平靜，順著眾人視線滑向司婆時。
冷銳的眼底殺意乍現。
萬瑩父親如鯁在喉。
晏玖一秒變成嬉笑臉，沒有隱藏：“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萬瑩父親：“……”連裝都不裝一下？
聽到這。
他不再去關心司婆。
而是提醒晏玖趕緊離開。
如果讓村里人知道。
晏玖恐怕要永遠走不了了。
萬瑩父親剛提醒完。
佘良和夢娘像看稀奇物一樣看萬瑩父親，好像在說“怕什么”。
萬瑩父親回過味來，晏玖是個能把司婆變成癡傻兒，并把司婆當成魚討懸賞的人，逃不掉的應該是竹山村的村民。
他后退兩步。
像是預見了某種未來，他想趕在入牢獄前把他女兒好好下葬。
萬瑩父親：“萬瑩她其實沒有怨氣對吧？司婆是騙俺的對吧？”
晏玖點了點頭，然后道：“萬瑩的道德底線是低于常人，可她還有基本的良心。”
萬瑩父親頓住腳：“什么意思？”
晏玖冷哼：“你以為你女兒為什么大學一畢業就永遠離開竹山村？”
萬瑩父親不懂：“為什么？”
晏玖反問：“她又不傻，你讓她怎么接受自己生活多年的村落是個人販子村，怎么接受自己的父親是幫兇之一？”
萬瑩父親愣了，他回想起萬瑩拎著行李箱離開竹山村時的決絕。
是否正如晏玖所說？
晏玖又道：“她自認是個懦夫，所以選擇了逃避。而她好不容易逃離你們，你還要她死后不得安寧，把她困在罪惡源頭？”
這一刻。
萬瑩父親的脊背因為晏玖的話更彎了，他像個無力的孩子哭出了聲。
如果可以選擇。
他怎么愿意與惡為伍？
竹山村所有的人都罪孽深重，他身為竹山村一員又怎么能獨善其身、置身事外？
收養萬瑩是他平生唯一做對的事。
“俺看到那么多無辜孩子時，俺也想救，可俺只是個平凡人，俺救不了那么多人。”
“萬瑩是那一批孩子里最體弱的一個，如果俺不養她，她會沒命的。”
“俺不知道她知道俺們做的錯事，不知道她會不會后悔被俺收養……”
萬瑩父親閉上雙眼嘴唇翕動。
他坐在地上。
訴說心中的滿腔委屈。
夢娘皺眉：“你可以選擇報警。”
萬瑩父親狂搖頭，擺手：“不，俺不能做小人，俺不能！”
夢娘冷笑：“呵，你是沒有大義滅親，沒有做小人，你選擇了同樣不做人。”
萬瑩父親沉默了。
他無話可說。
晏玖笑道：“我報了警，你現在還可以挨個敲門告訴村民趕緊逃，不過，且看是他們的腿快，還是警車的輪胎快。”
萬瑩父親：“……”
他猶豫不過一秒。
便下定決心忽略晏玖的話。
害人害己的竹山村不該存在。
于是。
這一天的清晨，還在睡鄉的竹山村村民被一一抓獲。
他們看著晏玖身邊的萬瑩父親。
“狗*的萬瞎子！是你告了密！？”
“你****，竟然是你把人帶進村的？”
“俺們待你不薄，掙的錢哪次少了你！”
“你以為俺們被抓，你告密有功，就能減少罪行嗎？你做夢！”
彎著腰的萬瞎子突然抬起頭，他那只瞎了的左眼突然清明起來。
萬瞎子笑道：“俺沒有想過減刑，如果可以，俺只想申請在大家被執行死刑時俺墊底，俺最后一個死，俺要看著大家一個個下地獄，去陪那么無辜的女娃子們。”
他挺身而出。
擋在晏玖面前。
沒有讓粗魯的言語沖向晏玖。
在警員朝他走來時，他主動伸出手，讓手銬可以落在他的手腕。
村民被萬瞎子的話震住了。
萬瞎子瘋了不成！？
夢娘站在晏玖身邊：“真是可笑啊，總有些人死到臨頭也不知悔改，呵，他們憑什么能托生成人！？”
晏玖眉頭一挑。
為什么？
這就涉及不科學了。
不過以后不會了。
如今的地府在陰差與“自愿”參加建設的陰靈的共同努力下正在逐漸恢復。
不日。
該下餓鬼道的會下餓鬼道永不超生，該下畜生道的會下畜生道痛不欲生。
晏玖仰頭看向天空。
一夜的秋雨洗禮，直聳入云的碧竹在煙霧的籠罩下猶如青紗舞幔。
層層迭迭的綠色竹葉在風的呼喚下搖曳生姿，渡過逆境，翠竹仍四季常青。
雨過天晴。
有金光四射的光影從云巔乍現。
聲響簌簌。
竹林披上了一層金光。
在柔和的陽光下更添幾分滄桑，啃食竹體的蛀蟲被一一剔去，舊竹葉會被新竹葉取代，幽靜的竹山即將迎來新生。
日光落在幽篁深處。
聽。
新筍正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