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
一個身影從般若的影子里走出。
他赫然是曾經出現在鏡子里的那個人,赫然是般若口中的佘善。
佘善朝佘良笑道:“哥。”
佘良不敢相信:“你能破開她的枷鎖,那你這么多年為什么不離開?”
佘善幽幽回頭,去看般若:“因為還沒等到她最弱、最慘、最痛苦的時候啊。”
佘良一臉不懂:“???”
說話時。
佘善眼眸中皆是對般若的冷漠,完全不是那種為愛犧牲的蛇。
晏玖瞇起眼。
她算了算佘善的面相。
當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佘良卻不明白:“你說清楚點。”
佘善皺眉:“是她們一族害了柳門,我身為柳門一員,怎可以裝作視而不見?”
他和佘良活了很久。
算得上是柳輩的長老。
在胡黃白柳灰五大門里,柳門活到一定程度可以窺視部分前塵后事。
佘善在第一次救下般若時。
就知道般若的身份。
那時的他和佘良加在一起也不是般若的對手,他只能另覓它法。
裝作墜入愛河的模樣。
欺騙般若是他不對在先。
可是。
他無法放任害了柳門一派的般若逍遙法外,即便犧牲性命,他也要拉著般若下地獄,拉著般若走向萬劫不復。
好在,他成功了。
他的“深愛”蒙住了般若的雙眼。
般若果然如他看到的未來一般吞了他的內丹,可他沒有想到般若沒有成為半妖后當場暴斃,不得已,他只能換個辦法。
死亡可以是饋贈。
佘善的死亡是佘善送給般若的禮物,只是他沒有想到,般若瘋了。
般若寧愿忍受內丹帶來的折磨、忍受摯愛身死的痛苦,也不愿意一死了之。
更甚至。
企圖用他人氣運滋養他的魂體。
企圖復活他。
太瘋狂了。
佘善很后悔招惹這個瘋子。
他將普通人無故牽扯了進來。
事情既然已經沒有了轉機,那么,他就必須一條路走到黑。
終于。
佘善等到了機會。
雖然不是最佳時機。
但他也能重創般若了。
聽到這。
晏玖嘆息:“難為你了。”
佘善看向晏玖的方向,他微微低頭,恭敬道:“柳門,佘善。”
晏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慢走不送殯葬館館長,晏玖。”
佘善突然認真道:“小時候還未化形時,我哥的腦子被牛蹄踩過,和他熟悉后就會發現他是個話癆,面冷心卻熱,用人類術語來說他還是社牛。”
晏玖不解:“所以?”
佘良:“……”搞什么,你擱這托孤呢?
佘善眼眸下垂。
他拉開了佛堂的窗簾。
黃昏的暮光落在佘善臉上。
額角潔白的鱗片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光,他渾身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隱秘感。
再次看向晏玖時。
佘善眼中閃過萬千情緒。
好像看到了某種希望的曙光。
在晏玖更加疑惑時。
佘善直言直語:“不知道花多少錢可以將我哥塞到晏館長的殯葬館里?”
佘良一噎:“誰要去她店里打工?佘善,你少給我自作主張!”
晏玖一臉無語:“你哥倆要不商量好了再說呢?”
佘善習慣性不去搭理他哥。
他破開封困般若的寒冰,摘掉了對方手腕的佛珠。
雙手遞到晏玖面前。
佘善說道:“此佛珠能屏蔽阿修羅族的識海,晏館長被玫瑰十字盯上,以后少不了會與那些家伙打交道。”
晏玖不平不淡道:“你想說什么?”
她很好奇。
這個為了殺仇人。
可以犧牲自己的佘善。
會說出什么勸言。
讓她同意收下佘良這個員工。
這時。
佘良惡狠狠得看著晏玖:“你知不知道她手上也有柳門后生的血?”
他很記仇。
沒有忘記晏玖把他塞進保溫杯的仇,更沒有忽視晏玖身上染的同類血。
佘善卻道:“現如今的柳門后輩已經淪為玫瑰十字的黨羽,壞事做絕,我相信晏館長殺他事出有因。哥,不要盲目護崽,我們應該感謝晏館長為柳門清理了門戶。”
佘良瞪大眼睛。
他和佘善指定有一個瘋了!
佘善淺笑道:“我哥是柳門長老,哪哪都好,就是有點兒護犢子。我知道晏館長很厲害,但人多力量大不是沒有道理。”
他說著靜靜看著晏玖。
晏玖低眸將目光落在佛珠上,念珠向來有“百八摩尼顆顆圓”的說法。
手串是沉香木制,玉潤珠圓、溫雅醇厚,紋理、色澤、觸感均是上佳。
晏玖把佛珠接過:“我門口的晴天娃娃正好缺個同伴。”
佘善鄭重道:“多謝。”
他語氣沉重。
好像在謝晏玖接過的不是一串普通佛珠,而是佘良、是柳門。
佘良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傳來:“你們嚴肅得好像在搞什么繼位儀式。”
晏玖:“……”你們兄弟倆一共800個心眼子,你弟801個,你1個。
她此行已經賺翻。
如今還差一個柳老爺子的事。
晏玖并不著急。
她留出空間給佘良兄弟。
佘善的魂體越來越薄:“哥,跟著她。”
佘良十分費解:“為什么?”
柳門不能隨意跟著人。
一旦落戶便是保家仙。
他不信他弟弟不知道這件事。
佘善笑而不語。
在心底回道:因為跟著她,柳門就還有希望,跟著她,你就能為我找個嫂子。
但這話佘善沒有告訴佘良。
他更沒有說,晏玖身邊會逐漸出現很多“人”,那些“人”里有佘良的摯愛。
佘善只笑道:“話說的太清楚就沒有意思了,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佘良是個弟控,他知道自己不比佘善聰明,向來聽話:“你又故弄玄虛,好了好了,我聽你的就是,我們殺了般若就離開。”
話音一落。
佘善搖搖頭。
他后退至般若身邊。
決絕的模樣讓人心神一震。
佘良呼吸一滯,他伸手去抓佘善:“你總要聽我一次話!殺她根本不需要你出手,你的魂體脆弱得經不住……”
佘善避開佘良的手,打斷道:“哥,讓我最后任性一次,柳家四十二口人,因為我才有此劫難,我造的孽,我要償還。”
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把冰錐。
不等佘善補刀。
不等冰錐刺入般若的心臟。
般若身上的寒冰毫無征兆地碎裂。
她的魂體從柳母身上脫離。
般若撲到佘善的懷里。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佘善。
貪戀著與佘善的擁抱。
好想時間永遠停留在此刻。
在佘善震驚時。
般若淺淺微笑:“原來,殺我才是你愿意愛我的理由。”
佘善瞳孔地震,他此時已經明白般若方才是在假裝被困!
阿修羅族的魂體竟如此強悍?
饒是他算計如此。
也困不住般若。
只是佘善很不明白。
般若既然不受他困。
為什么不逃?
是有恃無恐嗎?
還是說,滿不在乎?
總不能是因為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