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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跳動的頻率慢慢降了下來,黃一為問彭鷹:“信號還在移動嗎?”
彭鷹回答:“是的,正在移動。”
黃一為問:“目前的位置在哪里?”
彭鷹說:“在河堤南街向南移動。”
“河堤南街?”黃一為想了一下說,“鐘琦父母家就住在河堤南街,難道他要——”
皮鵬好像理解了黃一為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要去鐘琦父母家。”
黃一為對車曉東說:“快點!去河堤南街!”又開了幾分鐘,他自言自語地說:“不對!哪里不對?以常成昊的智商和個性,他怎么會無緣無故地開手機呢?他已經預料到我們能找到視頻,怎么會不知道我們監控王憲民的手機號和找到鐘琦父母家呢?”
彭鷹覺得有一定道理:“他曾經用王憲民的手機打過挑釁電話,通過聽敲打鍵盤的聲音,就能猜出我們在定位他的手機信號。他一定知道我們在監控王憲民的手機號,但他怎么會再用這個手機號呢?”大家心里都沒有答案。
黃一為一遍遍警告自己要冷靜,到了河堤街的最南端。再往前300米,就是鐘琦父母住的小區了,黃一為命令車曉東停車。他自己跳下車,向前走去,讓其他隊員等待救援。車上的人干著急,沒有其他辦法。
戴家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們都是七尺高的漢子,就這么等著,讓頭兒一個人去冒險。”可以看得出來戴家興平時嘻嘻哈哈的,這一次他是真擔心自己的隊長。
皮鵬被他一激,說話了:“黃隊說了車上的人都得聽我的,現在我命令!戴家興趕緊聯系馮川,看他們到哪了,讓他們盡快來。彭鷹及時查找定位,及時通報手機定位的位置,通過耳機及時播報。曉東和我到后備箱抄家伙,跟上黃隊。”安排得比較合理,命令無可辯駁,還真有點黃一為的風范,大家迅速行動起來。
彭鷹說:“手機定位已經接近我們現在的位置,目前正在移動中,移動的速度是30公里每小時。”
皮鵬拿著一把扳手,車曉東拿著一個破窗錘,兩人都在四處張望。黃一為看見了他們,但是現在阻止也來不及了。他把右手放在敞開的襯衣里面,手放在槍上,認真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彭鷹提醒他們:“人行走的速度一般是5公里每小時,現在手機信號移動的速度是30公里每小時,可能是在車上。”
黃一為開始尋找車輛,正在朝他開過來的有兩輛私家車、一輛出租車,還有一輛電動三輪車。他一時間無法確定是哪一輛,出租車正在靠右停車。
耳機里傳出了彭鷹的聲音,他急切地說:“停下來了,手機信號已經停下來了!”
黃一為明白了,一定是那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剛下了車,手里拿著一個手機。他抬頭看著路邊的建筑,好像在尋找什么東西。
黃一為拔出槍,大喝一聲:“不許動!舉起手來!”
司機一激靈,手機掉在了地上,慢慢地把雙手舉了起來。黃一為舉著槍,慢慢移動到車的右側。他看了一下車里,確認前后排都沒有人。
對旁邊舉著扳手的皮鵬和拿著破窗錘的車曉東說:“看一下車里和后備箱有沒有什么可疑物品。”
皮鵬和車曉東看了一下,對黃一為說沒有。這時,警笛大作,馮川他們終于趕來了,戴家興也跑了過來。先下車的警員紛紛舉槍對準了那個司機,黃一為走近了他,用槍頂在他的胸口。
他沒有看戴家興,慢慢地說:“家興,你查看一下他的臉。”
戴家興明白黃一為是讓他查一下這個司機的臉上是不是帶了人皮面具,他慢慢走了過去。皮鵬和車曉東也走近了那個司機,他們和黃一為一起不錯神地盯著那個司機。
司機已經嚇得渾身發抖,戴家興走到他跟前,亮出了警官證:“我們是警官,依法對你搜身。”
司機顫抖著說:“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沒干。就是有一個人讓我把一個手機送到這兒,給一個姓鐘的人,完了再給我1000塊錢。我就同意了,誰知道這錢這么難掙!”
戴家興查看了他的臉,確認不是人皮面具,又搜了他的身,然后朝黃一為點了一下頭。黃一為這才把槍放下,同時命令所有人把槍放下。他讓馮川把司機帶到勘查車上,詢問事情的原委。他又讓其他民警維持現場的秩序,驅散看熱鬧的人群。
黃一為撿起了地上的手機,拿給了彭鷹。彭鷹打開手機,確認就是王憲民的手機,手機桌面是一張圖片。圖片上是黑色的背景,中間是一根亮著的蠟燭,右下角有一個扭曲得非常夸張的問號。
雖然這就是一張圖片,但黃一為明明感覺到了常成昊的存在,恐怕這又是常成昊留給黃一為謎題。看完那張圖片,黃一為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座椅靠背上想著圖片的含義。
已經傍晚了,天色暗了下來,坐在勘查車里,照片有點看不清了。彭鷹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觀察著那張照片。黃一為睜開眼,看到彭鷹勤奮的樣子,心里很感慨。他想,還是讓大家先回去吧。
他說:“英特爾,咱們先回去,讓曉東開車吧。”彭鷹答應了一聲,把手電筒關了。
黃一為突然想到了什么:“英特爾,把手電打開。”
“啊?”彭鷹很驚訝,但他知道黃一為不會無緣無故讓人做任何一件事情。他打開了手電筒,照在那張照片上。黃一為慢慢伸出手,去擋手電筒的光。遮擋以后,在照片及地面形成了黑色的手影。
“原來是這樣!”黃一為明白了。
彭鷹糊涂了,問:“黃隊,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黃一為指照片說:“燈下黑!圖片的意思是燈下黑!”
彭鷹看了看圖片,也明白了:“如果常成昊玩的是燈下黑,他是在暗示我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我們還是不知道他藏在哪兒。”
馮川給那個出租司機作完了筆錄,也圍了過來。黃一為讓彭鷹把市區的地圖拿出來,說:“最近的三起案子涉及三個地方,第一個是新安區的爛尾樓,第二個是天陽華府的別墅區,第三個是五一西路的心理診所。這些地方我們都去過,再去的可能性很小,這應該就是常成昊所謂的燈下黑了。”
皮鵬問:“三個地方中哪個地方最有可能?”
“還不能確定,我再想想。”黃一為搖搖頭說,“爛尾樓晚上光線不好,利于他逃跑。但爛尾樓在郊外,地勢開闊,無遮無攔,只要我們包圍了爛尾樓,他很難逃脫。有利有弊,以他的智商,他不一定會選擇,爛尾樓暫時可以排除。心理診所是一個小二樓,周圍都是商鋪,晚上會關門,周圍人比較少,不利于隱蔽,而且我們已經去過兩次了,他把槍也拿走了。心理診所暫時排除。”
他點點地圖上的天陽華府別墅區:“我認為這兒最有可能。原因有二,別墅區很大,小區里人也很多,他又會易容化妝,便于隱藏身份。內部地形復雜,便于他逃跑。而且——而且人多利于他找人質威脅我們。”
戴家興說:“那我們趕緊去吧。”
黃一為制止了他:“不要急。常成昊不是等閑之輩,安排好了才能動手。王仕琛向局長和閻支匯報咱們這邊的情況,請特警支隊周斌支隊長派人支援。小霜把擅長搏擊的那幾個警員組織起來,成立抓捕組,隨時等候命令。技偵組的所有隊員立即回局里,不得參與行動。馮川通知隊里能動彈的人手,全部到天陽華府小區待命。所有車輛不得開警報,不要驚動常成昊。”
馮川問:“黃隊,我們能不能入夜以后再抓捕,免得驚擾市民,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不。”黃一為斷然否定了這種想法,“兵貴神速,常成昊已經多次從我們手上逃脫,他現在狂得很,他一定以為我們還沒有破解謎題,所以我們現在還有時間。但他隨時都會走,我們等不了。”馮川點點頭。
“趕緊分頭準備吧!”他說。大家下了車,他轉身對彭鷹說:“幫我調取天陽華府的小區平面圖,每幢樓內部的也要。找到以后,發到我手機上。其他人全部回局里。”
戴家興還想說什么,黃一為一揮手說:“剛才是沒辦法,你們自己下了車,我知道你們想幫我。現在連特警都到位了,你們回去。我的命令不會重復第二遍!”戴家興不說話了。
天陽華府外,姜局和閻剛都到了,特警的周斌支隊長也到了。重案隊的警員開始秘密疏散在樓下散步休閑的群眾,但仍有一些不知道消息進出的群眾。小區的四個大門都安排了警力,特警在孫興國家附近安排了兩個狙擊點。彭鷹在物業查了孫家附近的監控,發現孫興國的前妻付莉莉開車進入了一樓車庫,再沒有出來。付莉莉的到來增加抓捕的不確定性,黃一為只好臨時改變了方案。
黃一為化妝成物業經理,閻剛化妝成保安,兩人以收物業費的名義敲了孫家的門。
黃一為說:“付女士,你們的家今年的物業費還沒交。能把門開一下嗎?”他又按了幾下門鈴,里面沒有任何反應。
黃一為和閻剛對視一眼,向后揮了一下手。局里的技術人員立即上前開始技術開門,黃一為和閻剛拔槍準備進去。彭鷹跑了過來,把王憲民的手機遞給了黃一為。上面正在視頻通話,付莉莉被綁架了。她被綁在椅子上,嘴被膠帶粘住了。
畫面里沒有常成昊,但傳來了他的聲音:“David,你真的很不錯。今晚有很多意外,第一個意外是孫興國的老婆回來了,本來我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了,可惜被她打擾了。第二個意外是你比我想象得快了一點,我準備明早離開,可你今晚就來了。你們不要進來,敢進來我就敢殺人。我現在就殺一個!”
手機里和遠處幾乎同時傳來了槍響。一名民警應聲倒地,姜局呼叫了救護車。群眾四散奔逃,特警用盾牌護住了受傷的民警,姜局嚴令所有人注意隱蔽。房間里的燈沒開,特警狙擊手無法鎖定目標。閻剛罵了一句混蛋,手機里只發出了常成昊得意的笑聲。
他說:“閻副支隊長,我見過你,知道你很厲害。總住在單位,總吃外賣,對身體不好,你要注意健康。”
閻剛愣了,這家伙到底是人還是鬼,連這些都知道。他突然明白了:“我的外賣是你送的?”
常成昊呵呵笑了起來:“聰明!敗在你們手里,我不冤。你們現在可以開門了,但我只允許你和David進來。不許帶槍,否則后果你明白。如果不進來,我每兩分鐘殺一個人。”
閻剛說:“你有病吧?我都不知道誰是什么David。”
常成昊只說了句:“有人知道。”他就掛斷了視頻。
黃一為看著閻剛,指著自己說:“我的英文名字叫David。”
房間里的燈是關著的,窗簾全部拉上了,狙擊手不好找目標。剛才常成昊開了一槍,那個窗口目前沒有任何動靜,窗戶也關上了,這家伙太賊了。周支隊長決定讓特警隊從樓頂悄悄潛入,但需要人分散常成昊的注意力。
黃一為和閻剛對視一眼,意思是咱們同舟共濟吧。突然樓上又響了一槍,又有一名民警倒地,又是一陣騷亂。
閻剛說:“這小子真是個瘋子,咱們得趕緊進去。”
黃一為朝里面喊:“我們進來了!不要再傷人了。”
耳機里傳來了姜局的聲音:“你們千萬小心!進去以后盡量拖延,給特警爭取秘密潛入的時間。凡事隨機應變,不需要請示。有機會的話,狙擊手會把他擊斃。”
兩人答道:“明白。”
黃一為向里面喊:“我們開門進來了。”
黃一為和閻剛進到門里,里面傳來了常成昊的聲音:“把門鎖好。”
偌大的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落地臺燈,黃一為抬頭看到二樓柱子后面露出了被封著嘴的付莉莉,但看不到常成昊。閻隊關上了門。
“你們倆把衣服脫了,邊脫邊翻口袋。”常成昊大聲說。
“有這個必要嗎?”黃一為說。啪地一聲,他朝天開了一槍。
黃一為急忙說:“我脫,你不要開槍。”
兩人開始脫衣服,直到剩下了內褲。黃一為一邊脫一邊問:“脫這么干凈,有什么意義嗎?”
“轉身,我得確定你們沒帶武器。”他說。黃一為和閻剛慢慢轉過身。
黃一為說:“你可真狡猾,居然藏在孫興國家。”
“密碼鎖的密碼是孫興國告訴我的。”常成昊從柱子后面露出了一點臉:“你們慢慢走上來,千萬別耍花樣。你們知道,即使我的槍掉了,我也能在一秒鐘內殺了她。”
兩個人舉著手,上到了二樓。二樓是一條寬闊的過道,常成昊抓著付莉莉,躲在柱子后面。
黃一為說:“事情鬧得這么僵,總要解決一下。說說你的訴求吧。”
“別跟我玩套路,你們現在都得聽我的。”常成昊把一支手槍扔到黃一為和閻剛面前說,“當年姓閻的打死了我爸,David,你幫我打死姓閻的。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兩人對視了一下,這種情況他們完全沒有想到。
常成昊說:“是不是很為難?我可以幫你們。”
他對準付莉莉的胳膊開了一槍,付莉莉的慘叫聲在空曠的房子里回蕩著,黃一為被驚醒了。他急忙拿起了槍,下意識地對準了常成昊,可惜常成昊躲在柱子后面,無法瞄準。
常成昊得意地笑著:“槍是本來就是你的,但你應該瞄準姓閻的。我給你一分鐘考慮一下,否則我會再開一槍,我不能保證打在哪里。”說完,他哈哈大笑。
黃一為萬萬沒想到拿回自己當年遺失的槍,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殺死自己最親密的戰友閻剛。他們認識十幾年了,出生入死,屢破大案,他哪能下得去手。沒有辦法,他還是把槍口對準了閻剛,雙手不住地顫抖著。
九年前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現在眼前,當時他舉起了槍,結果被打暈了。今天他一點都不猶豫,但不能開槍打閻剛。
常成昊提示還剩10秒,并開始倒計時:“10,9,8,7,……”。
眼看時間就到了,黃一為頭痛欲裂,不能傷害閻剛,又害怕這個瘋子再傷害人質。汗水涔涔順著額頭和臉頰留下,留到了眼睛里,眼球火辣辣地疼。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決定犧牲自己。
那一瞬間,他感到很輕松,對閻剛笑了笑。他相信閻剛一定會把常成昊抓獲歸案,以自己的犧牲換取一個惡魔歸案,他死而無憾了。就在他準備把槍對準自己的時候,閻剛一個閃身,到了他面前,并奪下了他手里的槍。
“認識十幾年了,沒想到你真想殺我。”閻剛掂了掂槍,冷笑著說,“你會用槍嗎?我看還是我殺你吧。省省你磨磨唧唧的。”閻剛把槍口對準了黃一為。
外面的姜局和周支隊長非常著急,命令從樓頂索降的特警快一點。好在突擊組很快到位了,四名隊員分為兩組,各自從一個窗口進入。窗戶已經鎖了,一人負責用破窗器破窗,一人負責突擊,依次進入房內,但還要等待時機。
姜局通過微型耳機告訴黃一為和閻剛,特警突擊組已經就位,等待他們的信號就可以行動。
看到預設的劇情居然發生了反轉,常成昊非常地興奮。“姓閻的還是你夠狠,怪不得我爸當年死在你手里。”他大笑著說,“姓閻的,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你把David打死,我就饒了你。”
閻隊轉頭看看他:“你盤算得倒是挺好的,我打死了他,我也活不了,我就身敗名裂了。”
常成昊冷冷地說:“你還有選擇嗎?少TM廢話,趕緊開槍!要不然我就在這個女人身上再鉆一個眼。我數10個數,10,9,8,7,6……”
黃一為死死盯住了閻剛的槍口,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