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譚海龍已經昏迷10天了,還沒有醒過來。局里派人輪流到醫院值班,龍龍的富豪父母請來腦外科專家會診,會診結果是龍龍在身體條件上具備醒來的基礎。對于父母的呼喚有一些簡單的條件反射,說明龍龍在好轉。如果完全醒來,龍龍還需要合理的刺激。
黃一為想到了凌霜,龍龍一直非常喜歡小霜。如果小霜能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經常與他溝通,一定會促進他早日康復。黃一為把想法告訴了閻剛,他們決定找小霜談一下。
小霜聽完了他們的想法,有點抗拒:“閻隊、黃組長,我知道你們是為譚海龍好,但你們要清楚,我并不喜歡他,我跟他不來電,所以我不同意你們的辦法。”
閻隊說:“小霜,我并沒有說讓你們談戀愛。你忘了,我們有一條規定,同一部門的人不能談戀愛。”
黃一為說:“小霜,你不要誤會,也不要怪閻隊,這個想法是我提出來的。龍龍已經具備醒來的生理基礎,也有了簡單的條件反射。如果給以適當的刺激,他就能夠醒過來。龍龍一直很喜歡你,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們想利用這一點促進龍龍早日醒來,并不是讓你和他談戀愛。當然,你可以拒絕,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去。”
小霜想了一會兒:“我同意,我可以幫她。”
黃一為叮囑小霜:“你的主要任務是與龍龍說話,他聽到你說話會對他的康復有所幫助。”
小霜來到了醫院,看到了譚海龍。龍龍的身上已經撤去了所有的醫療器械,穿著病號服,脖子上纏著紗布,平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像睡著了一樣。小霜回想起了認識龍龍以來的點點滴滴。譚海龍比她大一歲,在派出所當了一年片警,后來被調入了刑偵支隊重案大隊。同年,凌霜從警校畢業分配到了刑偵支隊重案大隊。龍龍不怕麻煩,不怕吃苦,雖然有點魯莽,但是非常勇敢。她能看出來,龍龍吃過很多好東西,很了解時尚和汽車,但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自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證明自己,而不是靠父母的光環。
她頗有感觸:“平時你嘰嘰喳喳的,太能說了,我覺得挺煩人的。你現在躺在這兒,從來沒有這么安靜過。一開始我覺得很好,這幾天還真有點不習慣了。黃組長和閻隊說你喜歡我,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你為什么不想一下。不要說我不喜歡你,即使我喜歡,咱們也不能在一起,因為咱倆是一個隊的。真談了戀愛,我們也不能在一起。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死犟死犟的。”
她發現龍龍的左手動了動,趕緊抓住了龍龍的手:“譚海龍,你醒醒。你趕緊給我起來!”龍龍沒有什么反應。小霜有點急了,抓住龍龍病號服的領口使勁搖晃起來,一邊說著:“譚海龍,你裝什么裝?趕緊起來,醫生說你早就該醒了。”
在病房外面,黃一為和閻隊聽見小霜的聲音,急忙沖進來。
閻隊一邊把小霜拉走,還一邊批評小霜:“讓你來是幫他,不是讓你折騰他的!”
小霜還在犟嘴:“龍大少就是屬核桃的,必須得敲。”
閻隊說:“挺漂亮的小姑娘,為什么這么粗魯?偏偏龍龍還就喜歡你這一款。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黃一為發現龍龍的頭動了,他還發出了呻吟:“哎喲,哎喲!這是誰呀!能不能輕點!”
黃一為、閻剛和小霜三個人都樂了。
閻隊帶著責怪和愛護的口氣說:“這小子還真是屬核桃的,就得敲打敲打。一敲打,醒了!”
黃一為調侃地說:“野蠻女友專治疑難雜癥!”
小霜報怨著:“黃組長,你可別亂說。哪兒就女友了?”
剛醒來的龍龍問:“女友?小霜成了誰的女友了?”龍龍說話還不是特別流暢,但顯然很心急。
小霜的臉微微一紅,黃一為和閻隊笑了笑,都沒說話。無論如何,譚海龍終于醒過來了。
兩天后,龍龍能吃能喝,還能開玩笑了,但龍龍似乎有了很大變化。有人來時他仍像往日一樣帶來歡聲笑語,獨自一人時卻是很少見地沉默不語,甚至連手機都很少看,好像有很重的心事。這幾天,閻隊不算太忙,有時來看龍龍,他也看出了龍龍的異樣。
閻隊問他:“受了一次傷,你的變化還挺大的。說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來隊里三年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龍龍沉默了半天,抬起頭說:“閻隊,我說了,你可別罵我。”
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閻隊意識到問題可能嚴重了。
閻隊鄭重地問:“到底有什么事兒?”
龍龍終于鼓起了勇氣:“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當刑警,我想辭職。”
閻隊很震驚,回過神來說:“說說你的想法。”
龍龍一臉鎮靜地說:“我想過了,在派出所的時候我干得最開心,管的事情經常是一些家長里短。雖然那些事情瑣碎了一些,但我得心應手。調入刑偵支隊后,我參加與了不少大案,跟您學到了很多東西。除了派出所的師父,我又有了您這個師父。我很開心,但我沒有了得心應手的感覺。我的邏輯思維能力不強,功夫不如小霜,反應也不是很好,甚至不如那個新來的實習生蕭靜。功夫和反應都不好,要不然我也不會被張克豐襲擊了。”閻隊沒說話,他基本同意龍龍對自己的判斷。
龍龍繼續說:“我覺得我不適合干刑警,可是我當初報考警校明明就是想當刑警的。我迷惑了,不知道該繼續干,還是放棄。閻隊,你知道我家條件很好,父母不同意我當警察。我回到家,可以繼承家里的企業。我父母年紀逐漸大了,其實需要我回去。可是回去了,我又不甘心放棄,所以我現在進退兩難了。”
閻隊是過來人,他基本能夠體會龍龍的處境。他當年一心撲在案子上,忽略了妻子和孩子,最終導致了離婚收場。他很清楚,無論龍龍怎么選擇都會有遺憾,沒有兩者兼顧的辦法。
他說:“你利用養傷的時間好好想想,沒想好之前,我們隨時歡迎你回來。”
龍龍點點頭:“是,閻隊。”
龍龍想了一夜,沒怎么睡覺,雖然還是沒有想好,但他在醫院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如果他還在醫院,每天太閑了,總會想到那個進退兩難的抉擇。他決定先出院,回到隊里干點什么,省得太閑了,胡思亂想。他堅決出院,醫生拗不過他,同意了。他回到了隊里,發現閻隊帶人出現場了,他急忙打車趕了過去。
現場是一個交通事故現場,事故比較慘烈,車毀人亡,死者是一名女性。南城交警大隊隊長馬英瑞在交通事故處理方面成績卓著,已經調任了市局交警支隊事故大隊隊長。經過初步勘查,他發現這似乎并不是一起簡單的交通事故。事發路段是翠屏山的盤山公路,路面是雙向兩車道,但路邊有緊急停車帶,路比較寬闊。路上車輛比較少,沒有與其它車輛發生碰撞,沒有剎車痕跡,失事車輛從路上沖破護欄,掉進了溝底。死者生前系了安全帶,臉上充滿了驚恐,簡直就是死不瞑目。失事車輛是一輛橙色的寶馬車,已經嚴重損毀。
報案的是一個過路的私家車主,據他講,橙色寶馬車車速不慢。上了盤山公路,他一直在后面跟著,沒有機會超車。走到事發路段,橙色寶馬車突然走起了S形,最后沖到了山溝里。此前,這輛車一直在正常行駛,沒有任何異常。他嚇壞了,定了定神才下車查看,然后就報了警。馬隊覺得整個過程很詭異,于是,他請來了刑偵支隊的人。
溝底距離公路高約6米,車身已經嚴重損壞,好在車沒有起火。司機系了安全帶,還被牢牢固定在駕駛位上。司機是一名衣著時髦的女性,年齡大約30多歲。死者左前額有一處碰撞形成的傷口,成麗雅輕輕推動死者的胸腹部,有明顯的骨擦音,說明肋骨多處骨折。方向盤的氣囊沒有彈出,骨折應該是方向盤造成的,系安全帶還造成了這么嚴重的骨折,可見車速和下降時的沖擊力非常大。這輛寶馬車沒有側氣簾,死者的頭部直接撞在了駕駛座左側的玻璃上,這是左前額受傷的原因。由于報案及時,死者死亡不到2小時,死亡時間比較精確。
李建強查看了駕駛證和行駛證。駕駛證顯示,司機是王冬妮,34歲,駕齡8年。行駛證顯示,車主是安川平。王冬妮和安川平的關系需要調查一下,現場沒有發現其它乘客。
皮鵬從扶手箱里提取到一種黑色固體,像是某種動物的排泄物。排泄物表皮干燥但沒有完全脫水,但現場附近沒有發現任何動物。皮鵬和彭鷹提取了車上所有的生物痕跡,在溝底離車不遠的地方發現了死者的手機,屏幕已經摔壞了,無法開機。
勘查完現場,吊機把事故車輛吊上來,拉回到了交警支隊事故大隊。馬英瑞大隊長問黃一為:“死者是不是死于車禍?”
黃一為說:“經過尸表檢驗,我們的法醫認為死者很可能死于車禍,最終還需要尸檢完成以后才能確定。”
閻隊說:“導致車禍的原因需要在車檢以后才能確定,這是你的強項,用不著我幫忙。咱們說一說其它方面的線索,報案人說,車子在正常行駛中突然開始走S形,沒有碰撞,沒有剎車痕跡,自己出了車禍,這太不正常了。”
黃一為說:“沒有受到外力作用,說明駕駛失當是司機本人造成的問題。死者衣著考究,妝容精致,說明她是愛美的女性。如果她要自殺,不太可能選擇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死相太難看了。從心理方面講,她不太可能選擇這樣的自殺方式。皮鵬在扶手箱里發現動物的糞便、死者的手機、死者有沒有突發身體疾病、車輛本身有沒有問題等這些細節都需要確認。死者雙眼圓睜,好像受到了過度的驚嚇,究竟是什么嚇到了她。車外沒有異常,她在車內看到了什么,或者她是不是產生了幻覺,這些可能是她受到驚嚇的原因。受驚之后手足無措可能是她駕駛失當的原因,但這里面的邏輯依賴于證據的落實。”馬英瑞同意黃一為的想法。
譚海龍趕到時,現場勘查已經結束,他沒有趕上。他在現場仔細查看了一翻,繞路到了溝底,找到了幾小片掉落的車漆,才回到了局里。
閻隊看到他回來了,有點吃驚,問:“你想通了,所以回來了?”
龍龍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是。我的傷不需要再住院了,至于是不是離職,我還沒有想好。我現在還是隊里的人,總不能天天養膘什么都不干吧。只要沒離職,我就還是咱們隊的人。”
“我救了你,你居然想離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霜聽到了龍龍說的話,很不屑地說,“不過離職也好,你龍大少就可以回家踏踏實實當你的大少爺了。”
龍龍看了小霜一眼,沒說話,徑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用放大鏡觀察起了拿回來的車漆碎片。大家都開始吃驚了,一向嘰嘰喳喳的譚海龍巴不得跟凌霜多說幾句話,現在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一小時后,成麗雅和戴家興完成了尸檢。這次尸檢對于兩人來說,應該是最簡單的一次。他們很快排除了電擊、溺水、窒息、火燒等死因,死者的死因是嚴重腦出血,左前額對應的腦組織有嚴重對沖傷,符合遭撞擊致死的特征。左右側共有7根肋骨折斷,骨折處的皮肉組織嚴重充血。面部有破損,鼻梁骨斷裂。死者確實死于車禍,這一點確鑿無疑。
皮鵬在扶手箱里提取的黑色固體排泄物經檢驗是蛇的大便,根據對大便成分的檢測可以確定蛇不是野生的,而是家養的寵物蛇。這說明扶手箱里曾經放過蛇。汽車上提取到了兩個人指紋,其中一個就是死者王冬妮,另一個待查。彭鷹恢復了王冬妮的手機數據,與聯系最多的是一個叫大興的人。通過對號碼的查詢,機主名叫顧興。
譚海龍對那輛寶馬車格外有興趣,根據他對寶馬車的了解,寶馬2系轎車原配置里好像沒有這種橙色,應該是日落橙,這種橙色與日落橙有較大差異。他反復觀察了撿回來的漆皮碎片,車漆和膩子似乎是剛作業過不久形成的。他把自己的發現向閻隊作了匯報,閻隊就把事故車輛這條線交他來跟,并且反復強調不可以獨自涉險,他現階段的主要任務是養傷。
龍龍家有兩家大型汽修廠,他從小就在那里玩,對于車很熟悉。龍龍覺得這是一家小型汽修廠修的,師傅不是很專業,他覺得應該鑒定一下車漆。如果車進過汽修廠,汽修廠可能會有線索。
經過馬隊同意,龍龍叫來了自家龍騰汽修廠的技術人員幫忙做鑒定。譚海龍的母親經營了兩家汽修廠,一家是專修豪車的龍騰汽修廠,一家是專修普通品牌的海翔汽修廠。技術員秦波詳細檢查了事故車,確認做過全車噴漆,噴漆就是最近做的。噴漆技術不高,應該是小修理廠干的。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發現,剎車油液面高度遠低于最低限度。
秦波解釋說:“龍龍,你從小在廠里玩,你也知道,剎車油太少可能不會馬上失去剎車功能。如果駕駛時間比較長,會造成剎車片過熱,可能就會失去剎車功能了。”
馬隊問:“剎車油為什么會低于最低液面?有沒有被人做手腳的可能?”
龍龍認真看了剎車油管:“剎車油管沒有漏油的跡象,但油管和油底殼連接處有油污。大秦哥,你看這是不是放過油,漏出的油沒有擦干凈,最后沾了塵土,才形成了這樣條塊狀的油污。”
秦波看了看:“龍龍,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機油的顏色很正常,油色還很清亮,也很正常,說明車應該是剛剛保養過的。剎車油不應該漏,也許真是人為放掉的,只不過沒有放完。”
龍龍對馬隊說:“事發當天,車主可能剎過車,只是剎車失靈了,但剎車失靈有人為的可能,看來我們要排查一下汽修廠了。”
馬隊拍拍龍龍的肩膀說:“譚警官真有你的!看來咱們要聯合辦案了。如果能確認是謀殺,案子再完全移交給你們。”
“車的安全氣囊沒有彈出,是不是感應器出了問題?感應器不是原廠的。”龍龍說。
秦波查看以后,說:“龍龍,你說得對。車曾經被碰撞過,前面的碰撞感應器確實出了問題,感應器故障導致氣囊沒有彈出。”
馬隊很欣賞譚海龍對于汽車的了解,一個想法在他心里產生了。這個想法最終促成譚海龍選擇了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