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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晨練的大爺報警,說建設南路的豐華小區附近,發現一具男尸。黃一為在睡夢中被叫醒,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打電話通知其他隊員。他住得離局里比較近,迅速到局里。車曉東已經備好了車,兩人整理了勘查設備,出發了。黃一為要求其它隊員直接到案發現場等侯。現場就在市里,很快就到了,車曉東很熟練地按了兩下喇叭。
戴家興邊上車邊嘻皮笑臉地說:“叭叭一下,及時到達!”所有隊員上車換裝。
車曉東問:“不是東東專車,及時到達嗎?今天怎么沒按詞兒說?”
戴家興開了個玩笑:“沒說也不侵犯你的知識產權,剛才不就是你叭叭的嗎?”大家都笑了。
這是豐華小區外面通向大路的便道,死者仰臥在路邊。報案的大爺正在向閻隊說明發現尸體的經過:“早上,我還像往常一樣出來鍛煉。看見這個人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堆嘔吐物。我以為他喝醉了,躺在了馬路上。我走到這邊,拍了拍他肩膀,讓他起來,他沒反應。我想攙著他的胳膊讓他坐起來,發現他的身體是涼的,我就趕緊報警了。”
黃一為看了一下地上,確實在尸體旁邊發現了嘔吐物。閻隊問:“您認識他嗎?”
大爺說得模棱兩可:“說認識也認識,說不認識也不認識。”
閻隊愣了:“這話怎么講?”
“我經常在這條路上和小區院里見到他,他可能是我們小區的人。”大爺好像有點無可奈何,“但我確實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棟樓。”
“明白了,謝謝大爺。”閻隊讓警員留下了大爺的住址和電話。
馬上就到7點了,出來吃早餐的人、上班的人、路過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家議論紛紛,還有很多人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現場至少占了一半路,造成了交通堵塞。閻隊專門安排了龍龍、凌霜和另外兩個民警維持秩序疏導交通。
車曉東挎著相機穿著鞋套進入了現場,戴家興說:“鳥槍換炮了。歡迎你正式加入刑偵重案隊。”
車曉東有點害羞,又有點不耐煩地說:“沒功夫跟你瞎咧咧!”
蹲在尸體旁邊的成麗雅看了戴家興一眼,他馬上就不敢說話了,拿記錄本準備作記錄,車曉東開始拍照。
成麗雅看著尸體說:“死者年齡4550歲之間,身體呈仰臥狀,頭枕在馬路沿上,很像睡覺的樣子。角膜比較清晰,尸僵中度,根據尸斑判斷,死亡時間6小時左右,也就是凌晨0:00左右。后腦沒有外傷和出血,額頭有磕碰傷,傷口外翻出血,磕碰處有隆起,有生活反應,是生前傷。尸體旁邊有嘔吐物,嘴角也有嘔吐物殘留。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尸檢后才能確定。家興,提取一下嘔吐物。”
戴家興記錄完,立刻開始取樣。為避免引起更大的騷動,尸體立即運回警局作尸檢。
皮鵬向黃一為報告:“現場足跡雜亂,雖然提取了兩個清晰的足印,但很有可能是報案人的,沒有提取到指紋。地上有幾處點狀血跡,可能是死者額頭在地上磕出來的。其余的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彭鷹說:“死者口袋里有一部手機,已經關機,試了一下無法開機,應該是沒電了。小區門口有一個攝像頭正對著這條路的方向,我去查監控。”黃一為答應一聲,彭鷹立刻向小區門口走去。現場比較簡單,很快勘查完畢。
黃一為回到隊里,發現成麗雅和戴家興還沒有開始尸檢。他很疑惑:“為什么不開始尸檢?”
成麗雅頭也沒抬:“我們不確定是不是他殺,沒有征得家屬同意前,不能解剖。”
“噢,是這樣。”黃一為說,“只能進行尸表檢驗了,有沒有什么發現?”
成麗雅看了看黃一為,說:“看來黃隊這些年有很大進步,博士沒有白念。”雖然當年的誤會已經解開了,但成麗雅看到黃一為時仍然忍不住想挖苦他。
黃一為有點尷尬,沒說什么。戴家興急忙進行了匯報:“用酒精擦拭,發現膝蓋處有皮下出血,排除口鼻及頸部受到扼壓或控制。額頭有腫塊,有外傷出血,傷口外翻,但只是皮外傷,應該不會危及生命。除此之外無外傷,包括針孔和電流斑。我們推測死者可能死于意外。”
黃一為覺得有一定道理,問:“意外是如何形成的?”
“醉酒的人經常會嘔吐,如果是深度醉酒,死者處于仰臥狀,嘔吐物的量不多,就很可能留在體內,倒流入氣管和食道,引起窒息,這是醉酒者意外死亡常見的種類。”戴家興解釋道。
黃一為顯然是明白了,點點頭。成麗雅補充道:“我們推測死者的死亡過程是這樣的。死者喝了大量的酒,走到案發地點摔了一跤,磕破了頭。這時,死者嘔吐了,地上的嘔吐物就是這樣來的。吐完之后,死者的酒勁上來了,順勢把頭枕在馬路沿上,可能想休息一會。結果飲酒過量,真睡著了。就在他睡著的時候,再次嘔吐,嘔吐的量較小,一部分涌在了嘴外邊,這就是嘴邊嘔吐物的來源,其余的部分未涌出,倒流入氣管導致窒息,最終死亡。”
“推斷得很合理,但最終確定死因還需要尸檢,對嗎?”黃一為問。
“是的。死者眼瞼出血,指甲、面頰發青,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但窒息原因最終確定需要尸檢。”成麗雅說。
黃一為明白了:“看來需要征得死者家屬的同意,才能尸檢。我聯系一下閻隊,看看情況。”
彭鷹把手機充了電,解鎖了手機密碼,找到了死者妻子的電話號碼。黃一為立即向閻隊通報了情況。
閻隊打通了死者妻子的電話,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來到刑警隊。她叫吳清芳,看過了死者的照片,確認就是她老公謝平啟。她哭著說:“我老公是個酒膩子,屬于那種沒有酒就活不了的人。兒子都20歲了,他還是成天就知道喝酒,什么事都不管。他血壓有點高,醫生不讓他喝酒,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沒菜的時候,他就著一個蘋果,都能喝半斤白酒。這下好了,喝死了,再也起不來了。剩下我和兩個孩子,該怎么活呀!”說著,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閻隊勸她:“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是說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吧?”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老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喝酒喝死的?”
閻隊說:“我們只能說,有可能是因為喝酒死的。具體死因需要進行尸檢,尸檢之前需要你同意并簽字。”
“你是說需要解剖,是嗎?”她問。
“對,尸檢后能夠知道確切的死因。”閻隊看出了她的猶豫,“如果死因是他殺,我們會當作刑事案件偵破。如果死因是意外,你就可以把尸體拉回去安葬了。另外,如果你老公是和別人一起喝酒的,可能別人需要對你家進行民事賠償,因為他們沒有盡到保護義務。”
她的神情突然不一樣了:“我真的可以讓他們賠償嗎?”
閻隊很詫異,她對老公的死似乎沒有那么關心,但她很關心兒女,甚至很關心賠償的問題。閻隊作為一個老刑警,也見過類似的事情,但他必須履行告知義務:“如果你老公與他人一起喝酒,你老公血壓偏高本不宜飲酒,如果他人曾經勸酒,而且沒有把醉酒的老公交到你手上,同桌喝酒的人就有民事賠償責任。”
聽完閻隊的話,她下定了決心:“尸檢吧,我同意。”閻隊讓李建強帶她去辦手續。
譚海龍愣在了原地:“什么世道!說可以賠錢,她就同意了。她好像在乎錢多過在乎她老公。”譚海龍轉向了凌霜,說:“小霜,你以后不會這樣嗎?”
凌霜白了他一眼,說:“如果我老公是你,我寧愿拿你換錢!”
譚海龍嘀咕了一句:“最毒不過女人心。”凌霜得意地吐吐舌頭,搖了搖頭。
韓文君慢條斯理地說:“她老公酗酒,一定給家庭帶來了不少煩惱。從死者的穿著打扮來看,家庭條件一般。一個家庭失去了一個青壯年勞動力,一定會影響生活。她們夫妻感情一般,現在人死了,她首先想到的是今后的生活,也就很正常了。如果有了錢,一來她們今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二來已經成年的兒子也可以用這筆錢成家立業了。否則,她一個女人很難完成這些事情。”
“圖書館就是圖書館,真是名副其實。這洞察人心的能力能跟黃組長有一拼了。”譚海龍半嘲諷半佩服地說。
韓文君拿著一本書繼續看著,連頭沒抬,就像什么都發生過。凌霜雖然經常諷刺挖苦譚海龍,但這一次她覺得譚海龍說得對。
尸檢完成后,法醫組確認死者死于意外,而不是他殺,尸檢結果與尸表檢驗結果完全一致。成麗雅和戴家興的判斷是正確的,同桌喝酒的人可能需要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彭鷹在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看到了有
人送死者回到路口的視頻。經查與死者同桌喝酒的人有三個,分別是張義、郭平和尚文清。飯店的視頻錄像顯示張義和郭平確實與死者猜拳行令,有勸酒賭酒的行為,而尚文清只喝了幾罐飲料,并未喝酒。小區門口的錄像中,送死者回來的人就是尚文清,因為他沒有喝酒,所以由他把死者送到了門口。尚文清說,他確實沒有把死者送到小區里的家,只送到了進入小區的通道口。一切證據都支持了吳清芳索取賠償的想法。
三個星期后,經協商張義和郭平各賠償死者20萬元,尚文清賠償死者10萬元。一場斗酒破壞了四個家庭,他們各自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四個家庭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章隊的父母也住在豐華小區,章隊把這些告訴了刑偵重案隊的同事。得知這些消息后,大家不勝唏噓。
車曉東感嘆著:“本以為我第一次參與案件,以為還能跟你們一起破一樁大案,結果是個意外事件。”
“東東,不發案,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彭鷹不緊不慢地說。
“東東探案,整個稀爛!”戴家興又開啟了調侃模式。
車曉東剛想說什么,被皮鵬制止了。皮鵬很嚴肅地說:“家雀兒,你看一下你的牙是不是變黑了?”
戴家興拿出手機,打開相機,仔細看了一下:“沒有呀!”
“你好好看一下,一定曬黑了。這么熱的天,你成天說話,牙被曬黑了,也很正常。”戴家興想反擊,可是皮鵬沒有給他機會:“家雀兒,你的嘴是不是租約快到期了?為什么這么玩命地用你的嘴?你試一下,不說話會不會死。”大家哄堂大笑,就連一向嚴肅的成麗雅都笑了。
戴家興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我說,生化武器。你怎么老沖我釋放威力?”
皮鵬也忍不住笑了:“因為你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優勢,我們都沒有。”
戴家興半信半疑:“什么優勢?”
皮鵬很認真地說:“我發現你的面部皮膚比一般人多了一種特殊的保護層。”
“是嗎?”戴家興更疑惑了。
黃一為站起來想出去,戴家興問:“頭兒,生化武器說的是什么意思?”
黃一為站住腳步,拍拍戴家興的肩膀:“他是說你的臉皮比我們的厚一點。”
大家撒歡兒似地笑了起來,戴家興尷尬到了極點,惡狠狠地指了指皮鵬,沒再說話。皮鵬一邊忍著笑一邊看書,連頭也沒抬。
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了歡樂的氣氛。北郊一幢正在裝修的別墅里發現一具男尸,全隊立即集結上車,兩分鐘后勘查車開出了大門。
戴家興很應景地說了聲:“東東專車,及時到達!”
車曉東從中間的觀后鏡里看了他一眼,說:“現在知道我有用了。”
戴家興故作嚴肅地說:“如果你是100塊錢,把你揉皺了,你不還是100塊錢嗎?價值不變。”看到大家都沒反應,他才不說話了。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車不多,10分鐘后,到達了案發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