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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盛大酒店始建于90年代末,已經經營了20多年,是天陽市最早的五星級酒店。報案的是酒店的大堂經理,一個30左右的女人。她正在向重案隊隊長閻剛說明情況:“早上十點左右,三樓的服務員打掃309房間,反復按了3次門鈴,都沒有人回應。服務員拿門卡打開了門,發現客人居然還沒起床。服務員反復叫了幾次先生,都沒有回應。服務員怕出事,走過去推了推客人,發現客人一動不動,就用對講機呼叫了我。我來了以后,發現客人的身體已經涼了,就直接報警了。”
閻隊讓李建強去前臺查房間的登記信息,盡快確定死者的身份信息。讓譚海龍和凌霜守住309房間門口,不要讓任何人出入房間,盡量保護現場。閻隊在酒店大堂等著技偵組的同事。
這時,黃一為率領著技偵的人到了。
閻剛和黃一為握了握手:“一為,你們來了。剛才開會也沒來得及說話。”
黃一為不好意思地說:“閻隊,六年前我是你的隊員,現在還是。”
“六年了,你小子終于回來了。”閻剛說。
“閻隊,我真想你!”黃一為說完,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閻剛分開了兩人,用右手拍了拍黃一為的肩膀:“小子,不錯呀!現在是犯罪心理學專家了。”
“那是!這么多年了,我總得有些進步。”黃一為在自己和閻隊之間來回比劃了幾下,“強將手下無弱兵,要不然我怎么敢說是你閻隊的部下?”
“行了,別扯了,今天有正事,忙完再說。就看你們的了。”閻隊很抱歉地說。
“份內的事,大家都是為人民服務。”黃一為說。
“現場在309房間。”閻隊說。
黃一為轉身對身后的警員說,“大家開工,全體到309房間,盡可能多地收集證據。”隊員們走向了電梯,閻隊和黃一為跟在后面。
309房間內,譚海龍和凌霜正在觀察這個凌亂的房間。臺燈倒了,桌上的紅酒杯也倒了,旁邊還有殘留的酒漬。桌上有吃剩下的半塊牛排,刀叉胡亂扔在桌上。死者蓋著被子,左腳露在外面,床邊有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有幾個煙頭。
“你們倆敢緊出來,不要動現場的任何東西。”房間門口,一個年輕人一邊戴手套一邊說。說話的是皮鵬,他是痕檢技術員。
譚海龍很不屑:“我是警察。”
皮鵬也沒客氣:“知道你是警察,要不然我就直接把你轟出去了。現場勘查全部交給我們,你們先出去。”
譚海龍用手指了指皮鵬,還想說什么,被凌霜制止了。凌霜一邊推譚海龍,一邊說:“好的,我們這就出去!”
譚海龍一邊往外走,一邊不服氣地說:“出去就出去,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
皮鵬等在門口,沒理他,而是對穿著勘查服的隊友們說:“各位,你們也別動,給我五分鐘。我說讓你們進來,你們再進來。”
其他同事聽了,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唐突。譚海龍一看這小子誰都敢懟,心里舒服了一些。黃一為聽完皮鵬的話,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皮鵬說完,不理會大家,開始用熒光燈照起了門把手,然后蹲在地上,照起了門口僅有幾塊磁磚,做了一些標記,其余的地面覆蓋著地毯有價值的痕跡不多。
五分鐘后,皮鵬出來了,對大家說:“你們可以進來了,不要動我做過標記的地方。”說完自顧自地采集指紋和足跡。技偵組的其他隊員進入到房間,開始忙碌起來。
酒店的房間一般每天都要打掃,排除無關痕跡其實并不難。發現尸體比較及時,現場保護得還不錯,但僅有的足跡被報案人破壞了,所以門口地板上提取足跡的可能性不大。走廊外面全部覆蓋了地毯,本來就不好提取足跡,而且已經被樓層服務員清理過了,所以門口外面的足跡已經沒有什么價值了,最多就是酒店工作人員或客人會經過,其余可能就是警察了。
彭鷹走到了黃一為面前:“頭兒,我已經檢查過了,房間里發現了死者的手機,皮鵬已經提取過手機上的指紋。回到局里,我會查看手機的通話記錄、聊天記錄,以及各類網絡帳號,然后向您匯報具體結果。房間里沒有發現攝像頭,我一會兒去找大堂經理,拷貝一下酒店三天之內的監控錄像,作進一步調查。”
黃一為點點頭:“好的,你去忙吧。”
主檢法醫成麗雅,正在作尸表斟驗,法醫助理戴家興記錄,彭鷹在旁邊拍照。
成法醫說:“死者左臉淤青,應該是被人擊打形成的;右手小指腫脹,手掌下部腫脹,沒有其它外傷;身體被被子覆蓋,推斷生前可能有過性行為。死者沒有被移動過,這里應該第一現場。”戴家興記錄下來。
成法醫繼續說:“尸溫24.6度,死者全身僵硬,尸斑已經形成,推斷死亡時間為1214小時,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因需要解剖以后才能確定。”成麗雅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黃一為,確認黃一為也在聽,繼續對戴家興說:“把所有的生物檢材提取一下,把尸體帶回局里。”戴家興放下紙筆開始忙碌起來。
黃一為聽完了法醫的話,仔細地觀察起了房間。這是一個五星級酒店的普通客房,進門左邊是衛生間,右邊是衣柜。門內鋪了磁磚,位置與衛生間的隔墻齊平。其余的位置全部鋪了地毯,床長2米,寬1.8米,死者仰面躺在上面。床上有兩件浴袍,看樣子是脫下來后隨手扔在床上的,兩件浴袍都穿過,說明這里曾經有兩個人沐浴過。床邊有一雙一次性拖鞋,應該是死者穿過的。床對面是一個長條桌,有一把椅子,桌上有吃剩的食物,倒了的酒杯,殘留的紅酒漬。立式臺燈倒在了地上,看樣子房間里發生過打斗。從衛生間出來左轉,可以來到床邊,但必須要經過一個墻角。黃一為目光落在了墻角,墻角上有油脂類的物質。
黃一為把皮鵬叫過來,指著墻上的印跡說:“這應該是食用油脂,為什么會在墻上?提取一下。墻上的油脂印跡和桌上牛排的油脂都要提取。”皮鵬立即開始了提取。
黃一為看了看衣柜里的衣服,里面有一件名牌西裝、一雙高檔皮鞋,有兩個木質衣架,應該是掛浴袍的。桌旁有一個鞋架,鞋架外面放著一雙拆了包裝的一次性拖鞋,應該是除死者外的另一人穿的。兩只鞋的距離大概有60cm,鞋幫上有一個輕微的凹痕。皮鵬早已在一旁拍了照,黃一為拿起了拖鞋,觀察了一下鞋上的凹痕。
戴家興在衛生間的梳子上發現了一根帶毛囊的頭發,用夾子夾起來放進了證物袋,另外還在梳子上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指紋。皮鵬提取完現場的痕跡后,還找了發現死者的服務員和報案的大堂經理,因為她們都在現場出現過,也提取了她們倆人的指紋和足跡。
現場雖然比較凌亂,但大家都是技藝嫻熟的專業人士,只用了一小時,勘查最終完成。
兩個小時后,各技術工種的檢驗報告出來了,大家集中在了會議室里。參加會議的還有章江支隊長、閻剛、譚海龍、凌霜、李建強等人。法醫的工作比較復雜,法醫成麗雅和法醫助理戴家興最后一批到達會議室。
章江站起來,笑著說:“大家辛苦了!我們重案隊連成立大會都沒開,就碰上了案子。這樣也好,工作中更容易彼此了解。下面我們把重案隊的成立大會和案情分析會合在一起開了,我宣布會議現在開始!”會議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首先介紹一下,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兼重案大隊隊長閻剛。”閻隊朝大家揮了揮手,章隊繼續說,“閻隊是武警轉業到公安局,擅長搏擊和槍械,辦案經驗豐富,大家今后在他的領導下工作。下面請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閻隊旁邊站起來一個年輕小伙,看起來很精神,很活潑,也很健談。他有點調皮地清了清嗓子說:“我叫譚海龍,新來的同事不知道在哪里吃好吃的,不知道在哪里買衣服的,可以找我。”
閻隊笑了笑,接過了話茬:“你們可以叫他龍龍,這小子成天就知道吃東西。”
龍龍很不樂意地說:“閻隊,又當眾揭我的短——”
他還想繼續說,卻被旁邊的凌霜打斷了:“別說了!”凌霜把龍龍按到了座位上,敬了一個禮說:“大家好,我叫凌霜!大家叫我小霜就好了。”
閻隊補充了一下:“小霜從小練習傳統武術和跆拳道,是跆拳道黑帶。”大家很驚訝,沒想到這個留著短發的小姑娘居然是一個功夫高手。
一個身材高挑、特別文靜的女孩站了起來:“我是韓文君,關于死者人際關系的調查是強哥和我一起去的。”
“我叫李建強,領導叫我大強,大家都叫我強哥。”李建強性格純樸,連自我介紹都透著實在,他介紹起了死者的基本情況:“從前臺的登記記錄查到房間就是死者開的,死者名叫區廣智,是一個連鎖藥店的老板。他老婆是一個全職太太,最近他們正在鬧離婚。據他老婆說,區廣智出軌了,所以他老婆要讓他凈身出戶,但區廣智不同意,最近一直在吵架,分居也有幾個月了。這是我們走訪到的基本情況。”之后,又有幾個隊員介紹了自己。
“刑偵一線的同事介紹完了。下面該技術偵查組的組員介紹自己了,每個人先介紹自己,然后再詳細說明勘驗結果。皮鵬先說一下。”章江安排完,坐下了。
皮鵬清了清嗓子,開始了發言:“我叫皮鵬,負責痕跡檢驗。”說完拿起了激光筆,翻起了現場拍攝的照片。“我問過樓層服務員,案發的房間在昨天上午打掃過,因此我們采集的痕跡都是死者在昨天晚上8點入住以后留下的。門外側把手的指紋經檢驗屬于打掃衛生的服務員,應該是她開門打掃衛生的時候留下的,此外沒有其他人的指紋。門鈴的按鈕上存在指紋重疊,最上面的一層也是服務員的,下層的指紋無法提取,但可以肯定按鈕上的指紋屬于多人。房間里只有門口處沒有鋪地毯,發現了灰塵加層足跡,足跡比較雜亂。此外還發現了一些足印,足印沒有花紋,應該是我們干警穿鞋套留下的,而且我建議,今后在痕跡尤其是足跡沒有確定之前,我們的干警不要隨便出入現場。”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從皮鵬身上移到了龍龍和小霜身上,小霜趕忙低下了頭,龍龍卻是滿不在乎。
“門內地板上只提取到一個有效足跡,應該是一個男子的足跡,43碼,是左腳的足跡,鞋底外側磨損比較嚴重。其余的足跡曾經被反復覆蓋,最上面比較清晰的足跡經驗證是服務員和大堂經理的,還有一些足印,應該是我們干警在現場留下的。唯一清晰的足跡靠近衣柜,應該是男子出門時最后站立的地方,這個地方離門把手較遠,不方便開門,就像這樣。”皮鵬用手做了一個開門的動作,“腳尖與門垂直,一般來說,開門的時候我們的站位是朝向門把手,這樣方便開門,所以腳尖一般是朝向門把手的,而不是與門垂直。根據足跡靠近衣柜遠離門把手,并且足跡與門垂直,我推斷這個男人沒有開過門。”
龍龍有點好奇,又有點挑釁地問:“沒開門,他是怎么出去的?”
皮鵬看了他一眼,剛想說話,被黃一為打斷了:“足跡到門的距離是多少?”
皮鵬答道:“80厘米。”
黃一為很肯定:“我同意皮鵬的判斷,這個男人沒有開過門。”
成麗雅冷冷地說:“你說沒開就沒開!”
黃一為看了一眼成法醫:“房門一般寬80公分,人開門一般會避讓門經過的位置,但也會保持夠到門把手的位置,以便開門以后直接出去。而這位男性所處的位置不方便做到這一點。這樣會比較別扭,很不舒服,而人是尋求快樂,避免痛苦的生物,這種開門方式違反了人的思維邏輯。”
龍龍說:“那就沒有可能是一個高個子的男人,他站在那個位置就能拉到門把手?或者說再往前邁了一小步,才開了門。”
皮鵬說:“理論上有這個可能,按照正常的人體比例推測,43碼的腳,人的身高可能在1.75米1.80米之間。”
黃一為搖搖頭:“一般來說,即使個子比較高的人,胳膊的長也不會超過80厘米,沒有人會這樣挑戰自己,尤其是死者面前,這有點孩子氣了。如果男子是兇手,他會盡快離開現場,而不是作這樣毫無意義的挑戰。再往前走一小步開門是有可能的,但他為什么不靠近右側走,這樣豈不是更方便出門?這也是很反常的。”
大家紛紛表示贊同,譚海龍不說話了。“皮鵬,你可以接著說了。”黃一為向皮鵬點了點頭。
皮鵬得到了領導的支持,更有信心了:“我的推斷是男子應該有一個同伴,他們是一起走出去的,同伴站在右邊,他站在左邊,同伴開門以后,他跟著走了出去。這樣就能解釋他的左腳足跡留在了離門較遠且偏左位置,后來進來的人開門以后,習慣性順著沒有門阻擋的右邊走進去,所以這個腳印保留了下來。”大家明白了。
凌霜恍然大悟,有點崇拜地看著皮鵬。
“門內的把手上發現了一組指紋,中指、無名指、小指三個指紋很清晰,同時發現了掌紋,應該屬于同一人,這是一個人開門時留下的,這是第一組指紋。如果男子和同伴是最后一批走出房間的人,那這個指紋應該是同伴留下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人留下的。另外,在房間的桌子邊緣發現了一組指紋,是四根手指的指紋,沒有大拇指的指紋,是右手的指紋。四個指頭的指紋位于桌子邊緣下部,桌面上有半個掌紋,推斷應該是有人用手扶過桌子,這是第二組指紋。梳子的把上有一枚清晰的指紋,說明有人用過梳子,這是第三組指紋。桌子、椅子、床頭柜、衣柜也有大量指紋,經檢驗都是死者的。桌下的垃圾桶里發現了偉哥的包裝,推斷死者想有一次風流韻事。現場發現了死者的手機,上面的指紋只有死者的。痕跡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我說完了。”皮鵬坐回了座位,凌霜投去了贊許的目光。
章江感到很欣慰,問閻剛:“閻隊,你覺得怎么樣?”
閻隊調整了一下坐姿,高興地說:“真是后生可畏呀!我對你們這幫年輕人更有信心了。接下來是誰,我希望還有驚喜。”
“我來說吧。”法醫成麗雅抬起了頭,她沒有站起來,或許是因為資格老,或許是因為她沒有準備圖片。章隊和閻隊就像早已習慣了一樣,只是靜靜地看著,其它人都期待著這個有點冷漠的法醫說出自己的判斷。成麗雅并沒有按照章支隊長安排的流程先介紹自己,而是直接說明尸檢情況。章隊并沒有在意,黃一為表情很不自然,但什么都沒說。
成麗雅平靜地說:“根據死者牙齒磨損程度和恥骨聯合面判斷,死者年齡在40歲左右。尸體左臉淤青,有皮下出血,皮膚上也有輕微出血,淤青皮膚的表面發現了屬于另外一個人的皮屑,結合淤青的形狀判斷,淤青是被拳頭打的。死者右手小指腫脹,相應的掌骨骨折,手掌下部腫脹,有一處不到1厘米的傷口,有少量出血,有生活反應,說明是死前形成的,這一處傷應該是用拳頭錘擊棱狀硬物導致的。手掌有少量食用油脂,在墻角距地面1.4米的地方發現了少量同樣油脂,還發現其中有少量血跡。血跡與死者可以作同一認定,墻上的食用油脂與死者吃剩的牛排油脂可以作同一認定,推斷是死者與人爭斗時把自己的手打在了墻角上。此外沒有任何外傷。胃內有食糜,應該是麻辣小龍蝦,死亡前已經消化了三至四個小時。同時,胃內還有幾塊未消化的牛排,還有少量紅酒,牛排和紅酒還沒有消化的痕跡。推斷死者在死前34小時吃過麻辣小龍蝦,又在死前1小時內吃了一些牛排,喝了少量紅酒。現場只有一份牛排和一個用過的紅酒杯,說明他應該是一個人享受的。”
戴家興很感慨:“有錢人真會享受!”
黃一為笑著說:“死者不一定是有錢人。”
戴家興疑惑地問:“為什么?”
“死者買的牛排是外賣,外賣盒還在垃圾桶里。酒店里有牛排,但死者沒買,為什么?”黃一為問戴家興。
戴家興隨口回答:“難道五星級酒店的牛排太貴了,買不起。”
黃一為說:“衣服和皮鞋加起來差不多需要一萬塊錢,大金鏈子怎么著也值一萬塊錢左右。牛排確實很貴,但他不一定買不起,是因為他不想買那么貴的。另外,他喝的那瓶紅酒只值幾十塊錢。說明他在飲食方面比較節儉,而在衣著方面比較講究。”
戴家興很詫異:“有錢人這么奇葩。”
黃一為說:“人只會在自己認為值得的方面一擲千金,認為不值的方面盡量節約,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心理,這很正常。”
譚海龍突然搭了話:“就像我成天想買好車,就像強哥成天想買增發劑——”說到這兒,好像覺得說錯了話,馬上停了下來。李建強微笑著,用手指暗暗指了指譚海龍,他尷尬地低下了頭。
小霜在旁邊補刀,用一只手擋著嘴,湊到龍龍耳邊悄悄地說:“就像你成天想買好吃的,就像我成天想買針線把你的嘴縫上。”
譚海龍白了她一眼,沒敢說話。緊張的工作中增加了一些輕松的調子,大家心里很快樂,所以領導也沒說什么。
成麗雅不耐煩地說:“我還說嗎?”
章江連忙說:“成法醫,你繼續。”
成麗雅低頭看了看報告:“現場勘驗時死者的胸口并未發現皮下出血,尸檢時發現,死者胸口有輕微長片狀皮下出血,但沒有外傷,可能是爭執時被對方隔著柔性織物推搡留下的。兩件浴袍上分別發現屬于死者和另一名女性的DNA,經過檢驗浴袍上的女性DNA與衛生間頭發上的女性DNA認定一致。死者全身僵硬,尸斑已經形成,根據傷口出血和凝血情況、胃內食物的消化情況、推斷具體死亡時間是昨晚22:0023:00點之間。死者生前有過性行為,這些與死亡原因有關,由家興來說。”
戴家興拿起尸檢報告站了起來,稍稍平復了一下,才開了口:“我叫戴家興,畢業于稷東醫科大學,是麗雅姐的師弟。目前擔任麗雅姐的法醫助理,死因病理檢驗、理化毒性檢驗都由我負責。經過詳細檢驗,性行為是死者的死因之一。”
皮鵬很疑惑,問了一句:“性行為是他的死因?”
“對,有這方面原因。”戴家興繼續解釋,“準確地說,過度興奮導致血壓急劇升高,突發腦溢血,最終猝死。眼瞼、口唇、指甲、面頰均未發現出血或青紫,內臟各器官未發現淤血,不符合窒息死亡的癥狀。舌骨、喉骨、甲狀軟骨未發現骨折,頸部未發現索溝,說明不存在勒死或縊死。頸部和口鼻腔黏膜沒有損傷出血,說明沒有被扼頸或捂壓口鼻。因此,完全可以排除窒息死亡。食道、氣管、肺部、胃部未發現溺液、異物或積水,排除捂死或哽死。全身未發現電流斑和火燒損傷,呼吸道沒有煙灰炭末,排除電擊致死和燒死。顱骨完整,未發現骨折。現場未發現嘔吐物,瞳孔沒有縮小,肌肉和內臟沒有變色,血液里沒有檢驗出任何有毒成分,但發現了西地那非的成分。”
小霜好奇地問:“西地那非是什么?”
戴家興答道:“就是偉哥,這與垃圾桶里發現的偉哥包裝相印證,說明死者確實服食過偉哥。開顱檢驗后,發現死者蛛網膜下大量出血,因施救不及最終死亡。死者生前患有腦動脈粥樣硬化和高血壓,喝酒、吃偉哥、性行為都促使了血液循環加快,加重了原有的癥狀,發生了腦溢血。死者生前曾經與人打斗過,也受了傷,但不是致死原因。另外,煙灰缸里的煙頭發現的唾液DNA都是死者的。”
章江作了一個簡單總結:“也就是說原有的身體疾病、喝酒、吃偉哥、性行為結合在一起,導致了死者死亡。”
閻隊問:“所以你的結論是?”
戴家興用手里的報告輕敲了一下桌子,說:“我們給出的結論是意外死亡。”聽到這個結論,大家都很驚訝,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法醫把死者定性為意外死亡,一個案子成了意外事故,大家都有點掃興。
章江問:“成法醫,你們能確定嗎?”
成麗雅看著章江,點點頭說:“我肯定!這份報告是我和家興共同給出的。再離奇的現場,證據和尸體都不會說謊,最靠不住的其實是人,我堅信我們的判斷。”
閻隊有點擔心:“我現在擔心家屬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李建強說話了:“閻隊,我已經調查過死者的妻子。她口口聲聲地說,是死者的情人和她前夫殺了區廣智。”
譚海龍追問道:“強哥,你說的她到底是誰?是死者的妻子,還是死者的情人?”閻隊點點頭。
“你小子,就會找我的毛病!”李建強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沒注意。死者的妻子說,是死者的情人和情人的前夫殺了區廣智。”
凌霜感嘆:“這幾個人的關系真夠亂的!”
黃一為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強哥,死者的妻子為什么這么說?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建強疑惑地說:“她沒說為什么。只是提示我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死者的情人,我覺得她的語氣很肯定,就像親眼看到了一樣。”
“我相信法醫的判斷。”黃一為看了一眼成麗雅,然后環視大家,“這樣吧,讓彭鷹說一下圖像偵查的結果吧。也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剛才大家討論的時候,彭鷹一直沒有發言。后來又聽到法醫說只是一起意外事件,他覺得自己不需要發言了,現在突然被叫到了,急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剛才“葛優躺”的時候搞凌亂了的衣服,扶了扶鼻梁上的塑料框眼鏡,開始發言:“我叫彭鷹,負責圖像偵查和網絡偵查。我查看了死者的微信聊天記錄,發現死者有一個微信好友,昵稱是紅塵作伴。昨天22:05,死者給她轉了800塊錢。查看他們從前的聊天記錄發現,紅塵作伴應該是兼職做小姐,那800塊錢就是嫖資。”
戴家興問:“什么叫兼職做小姐?”
彭鷹略微有點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扶了一下眼鏡:“聊天記錄中可以看出,紅塵作伴有正當工作,只在下班后出來提供特殊服務,死者是她的老顧客。紅塵作伴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業余時間才干特殊行業,所以我才說兼職。”
李建強大驚:“這也可以,社會都發達到這個程度了,看來我真是老了。”
譚海龍不屑地說:“這種事情我見多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大家一瞬間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到了譚海龍身上,他一看,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急忙往回找:“我是聽朋友說的。”說完了,又覺得還是不合適,又補了一句:“不是,那不是我朋友,我不是那樣的人。”
大家忍俊不禁,凌霜白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彭鷹的發言打破了尷尬:“死者在20:01進入了309房間,此后再沒有出來。后來,除了死者,一共有四拔人來過309房間,有三拔人進入了309房間。大家看一下大屏幕。第一拔人是一個外賣小哥,從畫面的遠處來到309房間門口,時間是21:20分。先按了門鈴,然后打電話,把外賣放在了門口,按照來的方向走出了畫面。大約2分鐘后,死者穿著浴袍,頭上搭著毛巾出來,把外賣取了進去。推測外賣到的時候,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拿外賣。第二拔人是一男一女,來到了309門口,時間是21:40。女人按了門鈴,死者開了門,女人在前,男人在后,進入了房間。21:52女人在前,男人在后,從房間里出來,消失在畫面的遠處。這說明皮鵬根據足跡判斷那個男人沒有開過門可能是對的。同時,另一個女人從近處進入畫面,站在門口往遠處看,似乎在看離開的一男一女,看樣子應該是認識。推測她很有可能在監視309房間,畫面遠處才是直通大堂的電梯,而她是從相反方向進入畫面的,所以我猜她早就來到了樓道里,在附近監視309。于是,我在20:05視頻里找到了這個女人,當時只是路過309房間,走進近處的監控死角,然后在21:52再出現在監控畫面中,我推斷她可能一直都沒走。在監控死角里,一定有這個女人停留過的痕跡。”
李建強打斷發言,他證實畫面中的女人很像死者的妻子,今天他看見死者的妻子穿著一件與畫面中一模一樣的連衣裙。彭鷹當場把視頻畫面放大并作了一些清晰化處理,看清了面部,確認就是死者的妻子。
彭鷹接著說:“這個女人也就是死者的妻子按了門鈴,死者開了門,他們交流了幾句,然后進入了房間。根據死者和妻子的微信聊天記錄,他們正在商量離婚的事情。由于區廣智出軌在先,妻子想讓他凈身出戶。這與強哥的走訪結果能夠互相印證。區廣智不同意,最近一直在吵架,分居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區廣智住在離家不遠的賓館,尋歡作樂。22:01死者的妻子從309房間出來,用手指了指門的方向,應該是指死者,說了什么,然后快步離開,這是第三拔。第四拔是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穿著一雙高跟鞋,胳膊上挎著一個包。到達309房間的時間是22:28,離開的時間是22:55。女人離開時比較慌張,還崴了左腳,最后一瘸一拐離開了。結合微信轉帳的時間22:05,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小姐。現場一次性拖鞋上留下的鞋跟痕跡應該就是她的,因為之前出現的兩個女人沒有穿高跟鞋。死者除了看看短視頻,有少量的網購,最常用的網絡帳號就是微信。時間有限,目前沒有更多的發現,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根據其他證據和走訪調查發現的線索,進行深入調查,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黃一為沒等章江和閻剛說話,就先發了言:“干得不錯,彭鷹!根據綜合勘驗和目前的走訪結果,我們基本上可以還原事件的整個經過。”說完,他看了看章隊和閻隊。他們沒說話,嘴角帶著微笑,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答案。
“在入住賓館前,死者吃過晚飯,晚飯應該是麻辣小龍蝦。入住賓館后,死者想來一次浪漫的激情,于是點了牛排和紅酒外賣。死者約了情人,但沒想到情人和其前夫一起來了。雙方發生了口角,繼而開始推搡,期間碰倒了落地臺燈,碰倒了桌上的酒杯,紅酒灑出,死者的右手碰到了牛排上油脂。死者與情人的前夫推搡到了墻角附近。來,彭鷹,幫我一下。”黃一為示意彭鷹站起來。
兩人站著為大家示范:“情人的前夫和死者推搡到了墻角附近,死者用左手抓住對方的衣服,對方也抓住死者的衣服。情人的前夫一拳打在了死者的左臉上,死者很生氣,借勢用右拳橫掃過去。掙扎之下,這一拳沒有打中人,橫掃在了墻角上。因為死者手上沾了牛排上的油,拳掃在墻角上留下了帶油的印跡,同時造成了死者手掌上的傷口和骨折,留下了輕微血跡和油漬。”示范完畢,彭鷹坐下了。
黃一為繼續說:“死者受傷后,痛入肌骨,顧不上與對方糾纏,松開了抓對方衣領的手。對方也松開了,大家不歡而散。情人和其前夫一前一后離開了現場,門內把手的指紋應該是情人的。他們走后,死者的妻子來了。其實她早就到了,可能她是來監視死者的,所以她親眼看到了情人及情人前夫的離開,所以她反復提示強哥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情人。死者的妻子進入房間后,站在桌邊,死者當時坐在對面的床上。妻子用手扶著桌子,所以在桌面留下了掌紋,在桌邊下面留下了四個指印。當然這組指紋也有可能是情人或那個小姐留下的,需要再驗證。相信提取這三個女人的指紋并不難。”
黃一為轉過身,把手放在桌邊示范了一下,“妻子走后,死者余興未了,于是叫了個小姐。獨享了紅酒和牛排,用紅酒喝下了準備好的偉哥,等待小姐的到來。小姐來了以后,先洗了個澡。洗完澡,小姐梳了頭,留下了一根帶毛囊的頭發,然后穿了另一件浴袍,所以掛浴袍的衣架都是空的。他們發生關系時把浴袍隨手扔在一邊。”很多人不由得點點頭。
黃一為說:“就在他們激情澎湃的時候,小姐突然發現死者慢慢不動了,于是探了一下死者的鼻息,發現死者沒氣了。小姐嚇壞了,急忙換上了衣服,拿走了避孕套以及包裝袋,裝在包里帶走了。慌亂中,脫掉了一次性拖鞋,換上了高跟鞋,在一次性拖鞋上留下了鞋跟印跡。她用其他物品轉動門把手打開了門,也用同樣的方法關了門,考慮就地取材和賓館的物品沒有遺失,我推測她使用的可能是挎包的帶,套住門把手實現開關的,所以沒有留下指紋。可笑的是她忘記了她在梳子和浴袍上留下了生物學痕跡,由此可見,她有消除痕跡的意識,但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不是慣犯。這位小姐是死者生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她沒有殺人,也沒有非法處理尸體,充其量只是知情不報和賣淫。除過那個小姐外,其他人沒有刻意抹去痕跡的行為,所有人都沒有想過殺死死者,所以現場的證據保留得比較完整,事件也比較好判斷。這就是事件的全過程,大家還有沒有什么補充?”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都認為很有道理。章江打破了沉默:“閻隊,你有沒有補充?”
閻隊很堅定地說:“沒有!”說完便帶頭鼓起掌來,大家也報以熱烈的掌聲。
章支隊長很欣慰,作了一個簡單的總結:“這算是一次考試,大家不僅合格了,而且很優秀。我很放心,今后你們獨立辦案吧,我盡量不參加你們的具體工作,放開手腳干吧。我們實現了360°無死角現場勘驗,為我們偵破重大疑難案件掃清了一切障礙。加油!”會議室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我現在到局長那兒報告情況,你們輕松一下。”
閻隊認真地說:“下午下班都別走,我請客,給大伙接風。你們太棒了,有了你們,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一為、麗雅你們都來,不要缺席,給哥一個面子,行嗎?”黃一為和成麗雅對視一眼,沒說話。
黃一為把手搭在閻隊的肩膀上說:“我會去!”
他想把閻隊拉走,閻隊一邊走一邊回頭說:“橙子(成麗雅的外號),你一定要來。”
閻隊忙到了接近10點鐘,才來到了飯店。閻隊講起了這起意外事件的處理情況,調查結果與技偵組的推斷基本相同。死者的情人名叫聶玉,兩年前與丈夫離婚,由于財產分割問題還未確定,住房也不方便,另外還想為女兒打造一個完整家庭的模樣,離婚后還住在同一所房子里。聶玉和前夫都還年輕,從前也是夫妻,所以離婚后有時還是會做些翻云覆雨的事情,關系比較復雜。
早在兩年前,聶玉認識了區廣智,她情愿做區的情人,過好日子。后來,聶玉不甘心沒有名分,很快與丈夫離婚,還強迫區廣智離婚,然后娶她。然而兩年來,區廣智絲毫沒有要娶她的意思。出事當天,死者又一次約她到酒店相會。可她卻想和死者作個了結,所以就帶著前夫一起來到了酒店。結果兩個情敵話不投機,扭打在一起,兩人只是氣不順,都沒有把對方殺死的想法,最后不歡而散。
區廣智的老婆早就發現老公出軌,多次吵鬧,要求離婚,還想讓區廣智凈身出戶。她曾經咨詢過律師,律師說只要有證據證明區廣智出軌,就能夠爭取到所有的夫妻共同財產。于是,她在案發當天夜里跟蹤了死者,在樓道的監控死角里終于發現了死者的情人,但她沒想到,情人居然還領了一個男人來。她很詫異,所以在門外看了一會兒那一男一女離去的背影。此后,妻子進入了房間,結果也是話不投機。盡管妻子拿出手機拍攝的情人離開的視頻,區廣智還是不同意離婚,更不要說凈身出戶了。妻子確實扶過那張桌子,與皮鵬的推斷完全一致。
閻隊讓一名警員假扮嫖客,通過微信約到了那名小姐。她是一家傳媒公司的工作人員,確實是兼職做雞,區廣智是她的常客。她完全沒想到區廣智會死,怕牽連到自己,又怕兼職做雞的事情敗露,所以拿走了避孕套及包裝。她用手提包的包帶開門關門,盡量消除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跡,沒想到還是被找到了。這樣一來,死者的妻子獨得全部財產,也不用打官司離婚了。她之所有讓警察查死者的情人,僅僅因為她心里氣不順,想給對方找點麻煩。小霜感嘆,死者的妻子想出氣,就讓警察跑斷腿,真是人心不古。
大家推杯換盞間,譚海龍和戴家興談論到了閻隊的外號,戴家興好奇地問閻隊的外號是什么。
譚海龍神秘地附在戴家興耳邊說:“閻王!”
戴家興很吃驚:“真的?”
譚海龍說:“當然是真的!刑偵的閻副支隊長外號是閻王,經偵的李支隊長外號是小鬼,再加上你們頭兒,如果他是判官,他們三個就是咱們局的地獄三劍客。”說完兩個人忍不住大笑起來,引得其他人紛紛看向他們。
他們急忙收住了笑容,閻隊開了口:“龍龍,笑什么,說來聽聽,讓我們也開心一下。”
譚海龍當然不敢告訴閻隊:“閻隊,這是我們年輕人的秘密,像你這樣的老同志就不要參與了。”
閻隊抽了一口煙:“好吧,不說也行。我想辦法把你調到后勤部門,那里不太忙,有更多聊天時間。”
譚海龍馬上急了:“別呀!閻隊,這幾年我跟你著風里來雨里去,你不能這么對我。”說到這兒,看著閻隊堅決的表情,知道滑不過去了,“好吧。我們剛才說,刑偵的閻隊外號是閻王,經偵的李支隊外號是小鬼,再加上判斷精準的黃組長,外號是判官,你們就是地獄三劍客。”
話音剛落,就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突然又停了,來了個急剎車。場面又怪異又尷尬。
閻隊看了看黃一為,說:“我和老李的外號是你起的,現在你也得報應了,這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呀。”
彭鷹、戴家興、凌霜紛紛看向了黃一為,意思是閻隊說的是真的嗎?黃一為尷尬地點點頭。大家很驚訝,看似有點冷酷的黃一為原來這么調皮,同時又好奇起來,他現在為什么變得有點沉默,難道是年齡大了。
閻隊看了看他們幾個:“好了,外號不錯,我替黃組長收下了。我們今后就是把犯罪分子送到地獄的三劍客。”
吃完飯,成麗雅要打車回家,閻隊說不用,自己送她。閻隊突然想起要到局里取東西,所以就推給黃一為,讓黃一為送成法醫。
成麗雅看到這兒:“那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閻隊使勁拍了拍黃一為的肩膀:“趕緊去,這些多年了,該解決的終究需要解決。橙子等不到你,已經結婚了,有一個上幼兒園的女兒。誤會不解決,今后你們怎么在一起工作?趕緊去!”說著還又往成法醫走的方向推了一把黃一為。黃一為猶豫了一下,急忙開車追了上去。
黃一為追上了成麗雅,但成麗雅一直不上車,后面的車一直按喇叭催促黃一為的車。成麗雅只好上了車,她不想影響別人。兩人在車上,沉默了好久。
黃一為率先打破了沉默:“女兒幾歲了?”
成麗雅低低地說了一句:“四歲了。”之后,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當年,我不辭而別,是我不對!”黃一為說。
成麗雅打斷他的話:“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黃一為突然激動起來:“我們都可以不提,但你我都清楚,這個坎兒很難過去。”成麗雅沒說話,好像默認了。
黃一為繼續說:“當年,由于我的失誤導致了師父中槍,肩膀被打骨折。我只是個技術警察,可我偏要跟師父出任務。我先遇到了那個罪犯,我拿槍對準了他。可我太緊張了,猶豫了一下。結果被他打暈了。他要打死我,要不是師父及時趕到,開槍打中了他,我早就死了。他開槍還擊了,師父被打中了肩膀。由于我的猶豫,害得師父差點截肢。我懷疑自己是否適合當警察,我整夜做噩夢,患上了嚴重的創作后應激障礙癥。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能力愛你,我又放不下心愛的工作,又不能不面對自己的精神創傷,治療了半年,效果一般,所以我選擇到國外讀心理學。”
成麗雅開始掉眼淚,黃一為眼眶濕潤了:“我要去六年,我不想耽誤你,但見了你,我又怕什么都說不出來。”
黃一為突然停了車,趴在方向盤上。成麗雅已經淚流滿面。
黃一為慢慢抬起頭:“所以我希望你恨我,盡快把我忘了,所以六年來我幾乎沒有與國內聯系。我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你,咱們又成了一個隊的同事。一切都怪我,對不起!”
黃一為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說:“聽閻隊說,你過得不錯,老公對你很好,很支持你的工作。我真的替你高興!”
成麗雅擦了擦眼淚:“行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會配合好你的工作。我家離這兒不遠了,我想下去走走。我不想讓家里人看到我現在的狀態,你也趕緊回去吧。”說完,成麗雅下了車,慢慢消失在了黃一為的視線里。
黃一為是學心理學的,他明白今天只能解開他與成麗雅之間的心結,傷口要慢慢愈合,過去的錯只能將錯就錯了,未來的路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