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如此殷勤，秋梨擠出一絲笑容收起了油紙傘，被旁邊的婆子接住，她快步走了過去，打著冷顫叫了一聲：“夫人。”
張氏拉著她坐了下來，噓寒問暖了一番，就放她到后面整理箱籠了。
沒多久一位長相清秀的少年快步走了進來，他笑嘻嘻地跑到張氏身旁說道：“母親，原來那菜香樓的棚子就在寺廟門口。”
他就是比秋梨大一歲的未來的夫婿陳守業，一個學什么都三分鐘熱度的紈绔，陳家是半路富貴起來的，否則當年也不會買秋梨入府當童養媳。
陳少爺的這句話，給正在后面整理箱籠的秋梨，聽了個正著，這菜香樓的季掌柜的只有一個女兒季素娘，比陳家少爺大三歲，已經19歲了，正所謂女大三抱金磚。
陳家少爺是獨子，陳老爺商人出身，時至中年才靠老婆的娘家人幫襯才發了跡，還沒來的及納妾。
陳少爺自幼就缺乏管教，大了更加是由得他了，陳家雖說不算大富大貴，家業在這個小縣城里也算是排名前幾了。
跟他母親說了幾句后，他信步走到秋梨的面前，嘴里嫌棄地說道：“你怎么才來。”
秋梨心中一萬個草泥馬在奔騰，臉上卻只能露出溫婉的笑意。
陳少爺彎著腰看了眼秋梨，嬉笑道：“你要跟素娘學學，她年紀輕輕地就能獨當一面了，中午她要給難民施粥，這氣派啊！我們縣里怕是沒人能比得上。”
這結親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他就已經直呼人家名字了，秋梨心想，若是被季家聽到怕是要打上門來。
“真的嗎？她好厲害，我能去看看嗎？或者我去幫季姐姐的忙？”秋梨一副天真的模樣問道。
陳少爺果然吃這一套，他眼珠一轉，可能覺得這是與季家套近乎的好辦法，當即點頭說道：“難得你也有善心，我去跟母親說一下，中午帶你一起過去。”
“好，全憑少爺做主。”秋梨崇拜地看著他說道。
陳少爺直起了腰，學著陳老爺的樣子，威嚴地點了點頭，“等著，我到時候來喊你。”
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在跟張氏低聲說著什么，張氏瞥了她一眼后，沒多久，陳少爺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大概是張氏同意了。
不一會兒他就跟小廝家興一起興匆匆地離開了。
秋梨整理好箱籠坐在凳子上，聽旁邊的幾個下人小聲地嚼舌根，山頂上有間寺廟，寺廟里收拾出幾間廂房，如今入住了縣老爺一家人，據說縣太爺不在，早在堤壩破圍前他就被巡撫拉去巡視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如今縣里是李主薄說了算。
郡業縣是個小縣，縣丞常年缺位，除了縣太爺就是李主薄了，李主薄以下就是常書吏，也就是秋梨的舅舅。
秋梨這才發現周圍人看她的眼神，都透出了幾分和善。
大概她是沾了這個便宜舅舅的光。
正想著有的沒的，小廝家興突然走了過來，低聲跟秋梨說道：“少爺叫我喊你去幫忙。”
“他說了，記住，你是咱家的遠方親戚，不能跟素娘亂說話。”
秋梨點點頭，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家興似乎有些不忍心，他扭頭說道：“走吧，那邊事情可多了。”
菜香樓的大棚靠近寺廟的圍墻，施粥的地方是常書吏他們負責的，就在山門口的那塊空地上，縣里的難民還好，附近村子里的人這次遭災的比較可憐。
家里的收成都沒有了，也沒有多少余糧果腹，一個個縮在當初寺廟搭建的遮雨棚里，還好此刻是夏季，有個屋頂遮雨也能過日子。
這災情時間不長，也就一周左右的時間，難民的模樣目前還算過的去，再過一段時間就難說了。
秋梨跟在家興的身后，已經看到了山門口的那個棚子，里面站著好幾個婆子，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正背著身子在準備食材，她應該就是此次秋梨攻略的目標之一，菜香樓的唯一繼承人季素娘。
大棚的外面蹲著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好奇地打量著里面的動靜。
陳少爺撐著一把傘也站在門口，似乎被幾個婆子攔在了外面。
見秋梨走過來，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朝秋梨揮揮手，待她走近，立即直著脖子對里面的季素娘喊道：“季姑娘，我妹子的廚藝也很是了得，她聽說你要施粥，吵著來幫忙，你看她人都來了。”
陳少爺一把將秋梨推到幾個婆子的面前。
季素娘這才轉過頭來，她一身藕色長裙，頭發烏黑油亮，比秋梨要高出少許，面容恬靜，雖然不算絕美，但是氣質溫婉，十分賞心悅目。
她看了一眼秋梨，秋梨立即順勢從婆子的身下擠了進去，“季姐姐，我可會做飯燒菜了，我跟你都是女子，有什么需要我來做，也更方便不是？”
季素娘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原本以為她木納不善言語，大概傳言不準。
她輕輕頷首，“也好，你留下吧。”
棚外的陳少爺立即松了口氣，“妹子你好好輔助季姑娘，等下午我再來接你。”
他心情愉快，與小廝一前一后離開了山門。
若問縣城里比陳家更有錢的是誰，跳不開菜香樓的季家，據說他們家有祖傳的食譜，從京師遷到郡業縣已經三代了，只不過到了這一代季老板膝下就只有一個女兒。
原本想招個上門女婿，卻不想季老板恰好這段時間病了，家里的大小事情于是落到了季素娘的身上。
陳家作為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前一陣子還重金將他們家的大廚給挖走了。
兩家自然交惡，但是也不知道怎地，眼下又改了策略，陳家少爺開始主動求和。
陳家大概也是打著讓陳守業先撩動季素娘的心，借口沖喜將季素娘給娶進門。
所以對于兒子孟浪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季素娘的想法卻很簡單，多行善事，替父親積德。
因此縣里一說施粥的事情，她就同意了。
大廚如今已經跳槽了，她凡事只能親力親為，眼下多事之秋，別人做事她不放心。
大棚里放著米，秋梨卷起袖子就忙了起來，淘米，支鍋，熬煮，看上去竟然比旁邊的粗使婆子還要老道。
熬粥不需要多少技巧，對秋梨來說，這就是個力氣活，至于說力氣，她根本就不在話下。
一旁的季素娘正在抄寫著什么，秋梨抽空看了一眼，大概她也不認為秋梨識字，任由她看了過來。
這是一份菜單，將眼下的時令菜都標注了。
她寫完最后一道菜后，抬眼看著秋梨，眼里流露一絲笑意，輕言輕語地解釋道：“這是一會兒給衙門里送的餐飲，他們忙前忙后，總不能讓他們跟難民一起喝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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