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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偌大的斬妖臺,秋梨看到墨子歸悲憤的臉,一旁的惠遠拽著他的胳膊,這黑龍大概就是師兄的親人吧。
秋梨看的眼睛酸楚。
國師嘴里已經喊下一個字:“斬!”
斬龍臺大陣開啟,臺上血肉紛飛,巨龍發出痛苦的嗚咽,秋梨看到墨子歸被惠遠緊緊拽住,將他帶離這里,向著碼頭走去。
巨龍死后,就是無數的水族被帶到斬妖臺上,現場鮮血橫流,順著水道流進龍口鎮的河道,坐在船上的人,一個個驚訝地望著河面上出現的涇渭分明的黃紅兩色,紅色還在蔓延。
秋梨見眾人都沉浸在這種肅殺的氛圍當中,她悄悄轉身,下了看臺,往碼頭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碼頭上,眾人歡呼,這是人族的狂歡,也是水族的喪曲。
已經被惠遠帶離斬妖臺的墨子歸,只覺得整個人混混沌沌,在這個偌大的人世間,此后,整個家族就只有他一人了。
他被師傅惠遠拖著來到碼頭上,聽著眾人的歡呼,他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一艘漁船靠在岸邊,下來一名青年道人,他嘆了口氣說道:“走吧。”
漁船駛離河岸,秋梨剛剛趕到,正要呼喊,突然水中發生了巨變。
水底翻騰,一只巨大的烏龜露出水面,探出長長的脖頸,將往來的船只一一撞翻,河岸邊血紅的水就像是葬曲,無數人哭喊著,大陣的光芒撞擊在烏龜巨大的龜殼之上,卻難撼動它分毫。
秋梨的鼻間嗅到了濃厚的血腥味,還有淡淡的龍涎香。
烏龜一擊得手,迅速沉入水底。
師兄他們的船,還未離開河岸太遠,搖搖晃晃僥幸沒有受到此番波及。
水域中一艘官船傾覆,一個女童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娘!娘!”女童坐在一個木盆之上,周圍漂浮著血紅的河水,到處都是斷裂的船板。
一位年輕的女人,衣著華麗,仰面躺在離女童不遠的地方,一只手伸向木盆的方向,頭上污血橫流,已經死了。
木盆搖搖晃晃,被旁邊的船板撞擊了一下,開始慢慢傾倒。
惠遠腳踩木板,在水中如同在岸上行走,一路跳躍著來到女孩身旁,彎腰一勾,將女孩抱進懷里。
岸上的秋梨呆呆地看著水中死去的女人,看著女孩那熟悉的面容。
那是九歲時的自己,那個死去的女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母親……
很久以前,秋梨曾經聽說過一場辯論,如果一個人借著時光機器回到了過去,這個世界將會有兩個他存在,如果兩個他相遇了,會發生什么?
秋梨低頭看著自己正在變淡的身體,她正在被這個世界排斥、抹去痕跡……
她慢慢消失了,在這個鮮血橫流,充滿著悲傷、憤怒以及喧鬧的碼頭上消失了。
國師站在斬妖臺上似乎有感,向碼頭瞥了一眼,兵士已經奔了過去,無數人醒悟后,陸續趕過來救援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梨在頭痛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抬眼看到一道狹窄的天空,細微的雨絲飄落,她看到墻壁上的爬藤植物。
她摸了摸還依稀疼痛的頭,坐了起來。
這條巷子,透著一股熟悉的感覺,等頭痛緩解,她正要站起來,一個老婦人手執拐杖從巷子的彎道走了出來。
見到秋梨她愣了一下,拄著拐杖向前走了幾步,一臉關切地問道:
“這位小公子,你怎么了?”
秋梨心里一慌,手撐著地面爬了起來,“摔了一跤,這就走。”
“要不到老婦人家里歇歇腳?看你這樣子似乎是病了?”老婦人還要上前。
秋梨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漬與污垢,忙后退幾步,“真的不用了,家里還有事,老人家,我先走了。”
秋梨轉身快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老婦人,她并沒有追過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里是豐口鎮,這名老婦人就是那日邀請她去看花的那位老婦人,一切都是從那一日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她看了看周圍熟悉的景色,這是回到了三年后了?
那么現在的日期是哪天?她取出銅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膚色煞白,的確像是病了。
她理了理頭發,從巷口走出來,來到了街道上,鐵匠鋪子的門依舊是開著的。
她緩緩地走了過去,心臟“砰砰砰”跳動的厲害,剛探出頭,就看到師兄驚呼,“小梨,你這臉色怎么這么差!”
話音一落,在里間畫符的師傅惠遠也跑了出來。
秋梨看著安然無恙、終于可以觸手可及的師傅與師兄,左看看、右看看,“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惠遠一把上前攬住秋梨,“怎么了,被人欺負了?告訴師傅,看我不揍死他!”
一旁的墨子歸,手伸在半空,怎么放都不合適,最后落在秋梨的馬尾上,“師兄也去揍他!”
鐵匠站在院子里,搓了搓粗燥的大手,覺得自己站在這里有些不合適,轉身進了里屋。
孫紫霄出門買了一刀黃紙、一盒朱砂正往回走,看到鐵匠鋪頭前哭得凄慘的秋梨,大驚失色,快步跑了過來。
“誰敢動我孫家的客人!”孫紫霄睜著黑眼圈濃重的眼睛,怒喝道。
秋梨忍不住“噗呲”一笑。
面前的三個人面面相覷,秋梨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抹掉了眼淚,甕聲甕氣說道:“我剛剛摔倒了,沒事。”
墨子歸頭一低,看了眼她的膝蓋,“是不是腿摔疼了?”
秋梨搖搖頭,她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墨子歸的胳膊,“師兄,你還有我跟師傅,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墨子歸一愣,眼角突然泛出一縷紅色,隱隱有水光閃現。
孫紫霄左右看看,提著那點東西,“跐溜”閃進了屋里。
惠遠一手一個把墨子歸與秋梨的手牽住,“一個個還像個孩子似的,走,小梨,我給你的黑刀畫了張很厲害的符。”
“是的,比我的劍還厲害。”墨子歸傻笑著說道。
“老鐵頭,出來給爐子上碳生火。”惠遠嗓門一扯,里屋的老鐵頭應聲而出。
“來了來了。”他笑出滿臉褶子,搬了一筐碳出來,蹲在爐子邊操持起來。
秋梨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順了他一包銀子,找機會還給他才好。
惠遠大步走進里屋,片刻后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寫好的符紙。
秋梨也是第一次見他打造符文兵器,好奇不已。
孫紫霄被攆走了,這是師門秘籍,自然不能被外人窺視,等火升起,老鐵頭也被趕出去,過兩日才回來。
院子門“吱呀”給關上了。
惠遠提著符紙,跟秋梨、墨子歸說著這符文的畫法、作用、該怎么與兵器融合……
下午的鐵匠鋪院子里,終于傳來了打鐵的聲音,秋梨的力氣大的離譜,掄錘的事情就交給了她。
三個人有說有笑有鬧,秋梨伸出衣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側過頭看向他們,嘴角上揚,心中只愿這場景能永遠停留。
周末愉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