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一群差吏押解著一班死囚在倉城的大街上穿行著……
這次的任務是押著這班死囚游行示眾,然后午時在鬧市口斬首。
殺這班死囚是陵王的意思,殺雞敬猴,以此鎮壓起義,更能對一些蠢蠢欲動的倉城百姓起到震懾作用。
囚車所經之處,路人紛紛避讓,亦有不少好事者一路隨行圍觀。
人群中,有個膽大的小孩,一臉興奮地跟在囚車后面,一邊走著,一邊手指著囚車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他身邊的大人見狀,一把打下他的手:“看就看,別伸手指呀。”
小孩滿臉不解問道:“為什么不能指?”
那位大人嚇唬他:“囚車上的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你這樣無禮地指著他,讓他瞧見了,你就不怕他認住你的模樣,晚上化為惡鬼來找你。”
小孩聽他這么一講,嚇得連忙把手藏在身后。
隨著車轱轆嘎吱嘎吱的聲音,囚車上的死囚一個個面如死灰,有的痛哭流涕,更有甚者都已經嚇得當眾失禁。
圍觀的群眾很快發現,這囚車之上,竟然還有一個女犯人。
這女人身上戴著繁瑣戒具,被強迫站在囚車之上,卡在囚車外頭的腦袋蓬頭垢面的,讓人看不清其面容。
不過,細看之下,還是能隱約看出她有著一張不俗的相貌。
街道是碎石鋪的路,路況不佳,囚車在上面行走著,總是一顛一顛地,這可苦了囚車上的人。
囚車每顛一下,沈青都覺得有東西在自個胃里翻攪,幾次想吐,可胃里頭已經沒有任何可讓她吐的東西了,只能干嘔著。
她站在囚車上,囚車是個木制的框架,她脖以下被卡在上方的圓口處,腦袋在外,站得久了,她已經下肢無力,但腳不能軟,但凡一軟,脖頸就得受罪。
久未見天日的她,首次出牢營,竟是在去斬首的路上。
臨行前,獄卒端來了好酒好菜,說是上路飯。
她想吃的,不想當個餓死鬼,奈何在牢里關押的這些日子,食不果腹,本就不太好的胃變得更差了,沒吃兩口,就全數給吐了出來。
耳畔傳來陣陣吵鬧聲,她悠悠睜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走在囚車旁的一排穿戴整齊的押送差吏,再來就是不遠處看熱鬧的老百姓。
她知道這些人都看著自己,那眼神,有好奇,有同情,也有漠然。目光收回,她看到了自己那雙被厚重的枷鎖銬著手,因為極度的營養不良,這雙手已經瘦骨嶙峋,指甲由于長時間沒修理,變得又長又黑,里頭更是藏污納垢。
原來修長好看的一雙玉手,此刻驟眼一看竟有幾份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手。
在牢里的這段日子,她已經被折騰得不成人形了。
她木然地站在囚車上,由于腳腿無力,身子隨著囚車的晃動而晃動……
沈青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感覺全身乏力并精神恍惚,這是最近她常有的一種狀態,通常這個時候,她會閉上雙眼讓自己不要醒過來。
然而,此刻,她卻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因為留給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她努力睜著眼睛,想最后看看這世界。
經過漫長的游街之路,底下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日頭也越發的毒辣,沈青知道,已經離菜市口不遠了。
很快,囚車押解到了刑場。
差吏們打開囚車的門,催促著她從囚車上下來。
然而長久的站立已經令她的雙腿不聽使喚了,那人嫌她動作慢,伸手粗暴地一把將她從囚車上拖下來。
她在平地上踉蹌了一下,差一點就往前栽了下去,身邊的差吏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那套在她脖子上的鐵鎖,這才穩住她,可也令她差點沒窒息而亡。
沈青猛烈地咳嗽了幾聲,伴隨著這咳嗽聲,一個厚重的枷具套在了她的脖頸上。
那木制的枷具做得相當粗糙,人只要一低頭,木頭上的倒刺就無情地刺進了她柔嫩的肌膚,迫使她不得艱辛地仰著腦袋。
很快,近十人被從囚車上跟拉牲口一樣全都拉了下來。
沈青站在那里,感覺口干舌燥,她顧不上咽口水。神色緊張地扭頭往這一眾囚犯望去,試圖在這些死囚中找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然而,一路辨認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只有一個癱軟在地的人一直垂著腦袋看不清臉,但這人身形矮小,沈青一下就將其排除了。
木大哥不在這里,要不人就是逃獄了;要不,就是早已經遇害,然而牢房修筑得無比堅固,看守者眾,想要逃出生天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此看來,是后者了。
想到這,她不禁悲從中來。
很快,一眾人被押上了刑場,并排叩跪在刑臺上,每人身后都站著一名劊子手。
劊子手們肩扛大刀,表情凜然。
面對死亡,許多犯人情緒已經接近崩潰,有的嚇得四肢無力,癱軟在地,更有甚者,早已經嚇得屁滾尿流。
不出一柱香時間,已有三名死囚嚇得暈厥了過去,很快,又被一盆清水給弄醒過來。
沈青跪在那里,抬頭望著天空上那毒辣的太陽,一時間,心中很是茫然。
時辰已到,一切已成定局。
她不知道自己來這朝代一趟,究竟是何為?
她看到了劊子手們扛在肩上的大刀,那刀刃被磨得鋒利無比,但她知道,再鋒利的刀,落在脖頸處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生死關頭,她神奇地發現,自己面對死亡,竟沒有過多的恐懼,甚至在看著那把大刀時,異想天開地想起……
曾經不位法國的生物學家,名叫拉瓦錫,他就親身測試過,得到的結論就是當人類身首異處時,腦袋還能保留數秒的意識。
這一回,自己也可以親身試上一試了。
架在脖頸處那沉重的木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跪著跪著,隨著腦海那些虛無飄渺的想法,她終是不負重荷,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
負責行刑的官員以為她是被嚇暈的,見狀,不由得長嘆一聲說道:“怎么又暈了一個,時辰快到了,趕緊的,拿水給她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