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秋千上戲鬧著,臉上的笑容如同一轍。
不明就里的人會以為這是主仆倆,偏偏秋千上的女子卻對另一名女子尊稱一聲:嫂子。
“嫂子,再高一些。”
“你大著肚子著,悠著點吧。”許衛秋一邊說著,手上的力道倒是加上了些許,引得女子咯咯直笑。
趙彥是被那銀鈴般的笑聲引來的,遠遠地就看見一主一仆兩人在蕩秋千,很快,他就認出了秋千上的女子正是自己的表妹高香凝。
頂著那么大的肚子還敢這么玩,趙彥皺著眉走近。
他身形高大,氣場逼人,一靠近高香凝就發現了,趕緊從秋千上下來,端端正正地沖著他施禮,怯怯地喊了一聲:“殿下。”
趙彥沒理會她,扭頭看向她身后的女仆,這一看,他倒是微微怔忡。
這名女仆衣著雖粗糙,卻是螓首蛾眉、面如凝脂,長相比一旁的裝扮華貴的高香凝更勝一籌。
他北陲多年,粗獷美人見多了,如此細膩婉約的美人倒是能讓人耳目一新。
眼前的面容雖不是絕色,卻恰恰長在他的審美點上,而且無來由地,他竟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本是想狠狠訓斥一番的,經這驚鴻一瞥,罵人的話倒說不出口了,只說道:“好好照顧好你主子,別做這么危險的事。”
許衛秋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男人沒認出自己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這人前天就回來了,只是沒有召見,她就充當起縮頭烏龜,想著能躲一天是一天,沒承想,今日卻如此不巧,被撞見了。
一旁的謝香也愣了一下,正想解釋,被一旁的許衛秋扯了一下衣角。
她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一眼,終還是住了嘴。
“是,奴婢知道了。”許衛秋學著海棠平日的模樣,沖著自己的多年未見的夫君行了一個畢恭畢敬的禮。
本來事就這么過去,偏偏好死不死,高季鏡卻在此時走了過來,此人一邊走近一邊說道:
“王爺,你怎么跑這來了,讓我好找。”說話間,見自己的妹妹與許衛秋站在一旁,于是沖著許衛秋躬身見禮:“嫂子。”
許衛秋見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眼珠子剛下來,就對上趙彥那一雙探究的雙眸。
她面露尷尬,拉著高香凝匆匆告辭離去。
“嫂子,你別走那么快……”
高香凝是裹了小腳的,加上身懷六甲,為了跟上她的腳步,沒一會功夫臉上已然布滿細汗。
許衛秋回頭見高香凝頂著大大的肚子氣吁喘喘地跟在自己身后,心生愧疚,趕緊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香凝。”
高香凝搖搖頭:“我沒事。”她雖這么說著,但那臉色看上來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快歇會吧,可別動了胎氣。”
許衛秋不敢大意,扶著她到旁邊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高家兩兄妹自由失去雙親,兄妹兩人是其母臨終前托孤給晟王妃的。
高季鏡對這個唯一妹妹可謂用心,知道自己的妹妹性情怯懦,將其嫁出去不放心,然而女大不終留,思前想后后來索性招婿入門。
招入門的是一名讀書人,有才情,人品佳,成親七年,雙妻恩愛有加,也算是一樁美姻。
香凝肚子里的已經是兩人的第三個孩子了。
高香凝坐在那歇了一會,臉上的血色漸漸恢復,她也精神了起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不由不望著跟前的美貌女子,一臉好奇地問道:“嫂子,表哥回來,你不高興?”
許衛秋微微一愣,自己的態度這么明顯嗎?
“怎么會?我高興。”她說道,但臉上那勉強的笑容卻出賣了她。
高香凝一臉的疑惑,怎么會這樣?明明楊氏、黃氏這些姨夫人們可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她表哥回來呢。
秋天是許衛秋最喜歡的季節,往年在西都十月枝葉微黃,涼風習習,好不清爽。
淮城的十月也很美,然而入了夜,就感覺到陣陣夜寒。
攏了攏衣襟,許衛秋沖著一旁的婢女吩咐道:“金糯,今晚有點冷,添一個火盤吧。”
“好,奴婢這就去!”金糯應了一聲,挑亮了桌上的燈芯,這方退出去。
沒多久,火盆燒了起來,屋里漸漸暖和了起來。
許衛秋神色懶惰地倚在躺椅上翻著書,不多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與女子走路的步伐不同,這腳步聲沉穩有力,許衛秋以為是王府里的仆人,沒在意。
豈料,下一刻卻傳來海棠慌亂的聲音:“殿下。”
在這淮城,能被尊稱為殿下的僅一人,緊接著外間就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這人怎么來了?許衛秋心中警鐘大作,趕緊放下手上的書本,起來整理衣衫,外衫剛套上,門就被推了開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闖了進來。
“殿下。”許衛秋向其見禮。
趙彥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隨即筆直走進內,竟大咧咧地就坐在她的床榻上。
許衛秋見狀,惴惴不安地往門外看了一眼,趙彥似乎猜著了她的心思,說道:“外頭的丫頭已經退下了。”
許衛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客套地沖著他詢問道:“這么晚了,殿下是有何事?”
見她一臉慌亂的模樣,趙彥心里感到好笑。
他開口道:“我今晚留宿這里。”
“啊?”
當真是言不驚人死不休,許衛秋聞言,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坐在床榻上的男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夫人,過來。”
小時候,她養了一只梨花貓,那時候也是這個動作,只要自己拍拍身邊的位置,小花貓就會跑上來。
可她不是貓。
趙彥這才發現跟前的女人一臉的局促不安,他皺眉,問道:“怎么,你不愿意?”
許衛秋點了點頭,隨后,想起自己的身份來,又連忙搖了搖頭。
“過來給我寬衣。”趙彥站起來,舉起雙手。
許衛秋惴惴不安地上前,小心翼翼地開始伺候他寬衣。
當年在古凰山上,她就是專門伺候這人起居的,雖事隔多年,但做起這事來倒也不生疏,沒一會功夫,跟前的男人就僅剩一身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