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府邱二郎啊?”崔娘子被女兒突如其來的低落情緒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納悶地盯著她,“你這孩子,怎么突然就摔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呃……沒事!”樸素珍使勁搖了搖頭,她深呼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勉強回到剛才平靜的狀態。
“嬢嬢,女兒先回房了……”樸素珍忍著內心的顫抖,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朝崔娘子福了一福,就匆匆離開了。
崔氏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蹙眉嘀咕道:“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房中的樸素珍,仍舊無法壓抑心中驚懼。她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梳妝臺前,兩手胡亂得在她的釵環首飾中尋找著什么。
終于,她翻出了那只紫檀木簪。
木簪上的芙蓉花反射著幽幽如玉般的溫潤光芒,可它卻不再能安撫此刻樸素珍慌亂的心情。她將它緊緊地撰著,腦海如萬馬奔騰般閃過無數的念頭。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絕對不可能!
她的二郎,那么靦腆有禮的一個人,怎么會做出這種始亂終棄的事?
會不會是他當晚喝醉了,醒來后忘記了昨夜與她的露水情緣?
不行,她必須要去搞清楚!
樸素珍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簪,暗暗下定決心。
站在離邱府不到50步的距離,樸素珍看著邱府門口抬著各色箱籠進進出出的仆婢,她有些迷糊了。
這些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襯得她一個人孤身只影,好不蒼茫。
芊苗有些擔心地扯了扯樸素珍的衣角。她了解娘子有多在意邱二郎,雖然她不知道樸府夜宴那晚娘子和邱二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從她回房后的情緒狀態以及那支木簪來看,兩人應該是相談甚歡的啊。
怎么轉眼間,他又要去迎娶別人進門了?
樸素珍沒有看她,她板正了臉色,抬手扶了扶頭上那只木簪,步態娉婷地向邱府走去。芊苗不敢耽誤,只能快步跟上。
等她越來越靠近邱府眾人時,一名小仆行走時太過急躁,將一個不小的箱籠撞了一下。放在箱籠頂的一個木盒子翻倒下來,差點砸到樸素珍的腳尖。
木盒停止滾動后,蓋子突然一下子打開了。這時,里面裝著的一件物事掉了出來。
那是一支金光燦燦的金簪。
簪子通體由純金打造,簪體雕刻著精致繁復的紋路,簪尾一朵芙蓉花栩栩如生,花瓣上鑲嵌著珍珠,仿佛是清晨的露珠,流轉著璀璨奪目的光彩。
樸素珍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金簪,半響說不出話來。
那朵芙蓉花,好生眼熟。
她突然覺得頭上有千斤重擔,壓得她氣都喘不上來。
終于有一位嬤嬤模樣的老嫗發現了她這邊的異常。她快步上前,先把那魯莽的小仆訓斥了一聲,然后再轉身面向樸素珍,臉上堆著笑說,
“這位娘子,真的不好意思,我家小仆粗手粗腳的,可有驚著娘子了?”
看到樸素珍一臉呆愣住的表情,芊苗只能代她向前發話:“你們這是在做啥?那么多東西堆在外面,半條街都被你們占了……別人還怎么過去?”
“小娘子見諒!”嬤嬤也不生氣,畢竟是他們差點砸到人,本就是理虧。她耐心地同芊苗解釋道:“這是我們家今日要送去新婦家的納征禮,沒多少了,等抬完了馬上就走!”
說罷,她回頭招呼著身后的仆婢們,讓他們手腳再麻利些,趕緊為樸素珍她們整理出一條過道來。
“等等!”沉默了許久的樸素珍終于開口了,那嬤嬤見她應是兩人中地位更高的娘子,不敢怠慢,便又回頭朝她躬身施禮。
“娘子請吩咐!”
樸素珍臉色雖然有點蒼白,但是情緒被壓抑得很好,她裝作好奇地向嬤嬤問道:“嬤嬤,剛聽您說這是納征禮,請問是府上哪位郎君新喜啊?”
嬤嬤見眼前這位娘子非但沒有責怪之意,反而對她謙恭有禮,頓時也來了興致同她多聊兩句。
“自然是我們府上的邱二郎君,”說起邱乾湛,嬤嬤好像開了話匣子一樣,“不是我說,二郎和那肖府的二娘子那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等他們成了婚,我家家主和夫人就真的安心了。”
肖二娘子?
“這金簪……”樸素珍看著已被嬤嬤捧在手上的木盒子,悶悶地開口問道。
:“娘子你說這個?真是好眼光!”嬤嬤笑瞇瞇地說,“這是二郎專門去寶閣樓定制的芙蓉花金簪,連花樣都是他親自想的,世上絕無僅有……”她突然看到了樸素珍頭上那只木簪,表情突然狐疑了起來。怎么這木簪上的花樣,和她手上這只金簪看上去那么相似?
專門定制?絕無僅有?樸素珍心中苦笑一聲,她當然知道,還有誰比她更知道?
同一朵芙蓉花,一支金簪,一支木簪。
誰重誰輕,這不是很明顯嗎?
樸素珍感到喉頭一股血腥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終是自己瞎了眼,以為覓得個正直厚道的意中人。沒想到,卻也是個朝秦暮楚的負心漢。
邱府嬤嬤終于感覺到眼前這個娘子有點不正常。她笑著對她們又說了兩句好話,便借口有事要忙轉身離開她們身邊。
嬤嬤在經過兩個邱府婢女時,低聲囑咐她們別的事都不用做,只要盯著樸素珍和芊苗兩人,一旦她們有什么意外情況,立馬來報她。
不過,也是這嬤嬤有小人之心了。樸素珍又豈是那種會撒潑打滾的人,她只是又站了一會兒,便轉頭離開了。
身后吹拉彈唱的送禮隊伍與她漸行漸遠,樸素珍牙關咬緊,一言未發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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