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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拉開了帷幕,白云如絨,鑲著微微金邊,輕飄地黏在如碧玉澄澈的天幕上。
無所事事的年輕天道正抱手,闔眼倚在空殿門口,感受這溫柔和煦的暖光。
忽的,他緩緩睜開眼,掌心間多了一部匣盒,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
千述的眉目微微舒展,嘴角勾起小小弧度。
“呵。”千述輕笑了聲。
怎么會。
他連院子都沒有。
他只是在等。
千述雙眼微瞇,遙遙看向遠處青山白云。
今日天氣尚佳,為了準備下月慶典,城里從今月便開始變得格外的熱鬧非凡。即使他身處空殿,也仿佛聽見了鞭炮和鑼鼓的預演,為天道回歸演奏的歡迎之曲。
黑白衣袍,垂腰墨絲隨風而動,卻顯有幾分落寞。
如今天道的工作只需幾息便能完成。
他無法介入他人的因果,也無法對已知的危機做出預告。
因此平日里也沒什么可做的,倒不如說能做的事頗多,他只是提不起興致罷了。
這兩張照片,只是有意為之。
千述慢慢將目光放回屏幕上,笑了笑,是時候改變思路了。
這無趣任職期間太過漫長,月落日升,星沉云起也太過漫長。
他不愿再等明天。
手指輕劃,一句話發出。
在這淺色天幕下,一棟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如同波浪一般起伏不定的建筑物。
冷白色的手將一簇雪放在指尖摩挲。這觸感并非真雪,而是人族的智慧。因此從指縫滑落的,是附有晨光溫度亦是柔軟的材質。
打扮精致的行人在路過之余,會刻意的放慢步伐,刻意的不言,刻意的悄悄打量,卻無人敢上前去打擾那位站白雪之上的男子。
他長身玉立在角落陰影處,所有的事物在他眼里仿佛都黯然失色。
一位撐著傘的女孩走了過去,她的臉上帶著濃濃妝容,臉頰通紅。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倚靠在墻角的男子,仿佛是用數段筆墨,在小說里描繪出的年輕仙君。
宛如謫仙的容顏,一襲白衣翩翩,幾乎要與這層白雪融為一色。玉冠烏發,這抹如瀑的深色猶如綻放在雪上的暈墨。
他似乎是誤入了這片天地的存在。
可這里是現實,說不定他只是有對傳統服飾的愛好。
能在LS消費的人皆非富即貴,能有這種樣貌,定不會是一般人。
女孩做了個深呼吸,回頭望去,在她的身后,還有為其加油打氣的同伴。女孩將長發盤在肩后,微微側過身,露出白皙的肌膚。
“……那個。”
年輕仙君連眼神都沒有分給凡人,心想:‘可有伴侶?’
她緊張道:“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若無,可否相識。
女孩:“如果沒有,或許我們可以認識一下……”
初遇即一見鐘情。
女孩:“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像你這種人,說出來你不信……這可能是一見鐘情……”
白色衣袂輕輕拂動,仙君一言不發,女孩仿佛如夢初醒,略顯尷尬地道:“不好意思,打攪您了。”說完,她就帶著同伴急急離去。
耳邊回歸寂靜,千述抬眼。
一些刻意駐足的人,在接觸道那雙發下藏著的冰冷深邃眸子時,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這個時間點在這里的,除了家境甚好的年輕人,就是幫他人領物的打工者。
擁有這般相貌的人,不是他們能窺視輕易討論的對象。但也總有不甘心的人上前搭話。
“您有興趣當明星嗎?就憑您的條件,我們公司定會力捧您成為明日巨星……抱歉,打擾您了。”
“喂,帥哥,等誰呢?是誰這么沒眼光竟然能讓你這種人物等待,和我去旁邊喝一杯……啊,我想起自己還有約,先走了。”
“您是在拍戲嗎?如果上映了能否通知我一下,我第一時間去追!這是我的名片……對不起!!我忘了我還有事!再見!”
“……我能和您拍……告辭!!”
即便他只是站在那,不動不言。即便是他挑選過的地方,仍然會被不純粹視線游離,被揣測,被議論。
他人的執念總會在外表上,只要能滿足自己的目的、好奇心、再實施那點微不足道的勇氣。就可完全忽略他人感受,把沉默當做默許。
這也是沒興致的緣由。
當然,這也只是他的問題。
本可以待她到了再現身,可突然起了點玩心。事實證明,一目了然的謎團,依舊單調無趣。
黑眸瞬間冷了下去,一種無形的氣勢將那白衣仙君籠罩,屆時,他腳下踩的仿若真正的銀雪。初觸柔軟實則冰冷,是無法輕易靠近的存在。
原本還想顯露與眾不同的女孩們只好遠觀,卻不禁心生好奇。
他在等人。
……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讓他如此有耐性?
似有所感,千述拿出匣盒,眸內寒意驟然消退。
感知到了她的氣息,千述撣了撣袖,從角落走出。
此刻的天地并非萬籟俱寂,夾雜都市獨有的喧囂。
在這茫茫白雪間,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格外顯眼。
僅僅一眼。
他就看見了她。
她也看見他。
她同友人交代了幾句什么,又向他招了招手。
下一刻——少女提起裙擺,掠過人群,將其他人身上的色彩消抹。
紅緞束縛的烏黑長發如花綻放,衣袂飄帶齊揚交纏,好似飄逸紅翼,那是筆墨難以描繪的靈動,她宛若一只在雪間翩躚飛舞的蝴蝶。
這片虛幻沉悶雪景中,唯一那抹躍動、充滿生機的亮色正在朝他奔來。
也,只是朝他奔來。
這個認知令千述微微恍惚,一種陌生的情緒如風而來,又隨風而散,素來平靜的黑瞳內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他斂下眸又睜開,神色平靜,少女已然輕巧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千述驀地上前傾身,墨絲同銀緞一同傾落,目光從她臉上仔細掠過,嘴角噙笑,輕聲道:“你化妝了。”
她總是帶來意外之喜,他本以為她會穿制服來。
畢竟,他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她的一個普通搭檔。
不值得她如此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