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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燭開始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也發現了青年的下意識動作。
猙獰的疤痕，是他永生無法驅散的陰影。
她知道，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是不要管他，也把他控制住，然后出去跟后勤處的人說一聲，她的工作就可以結束了。這樣，她就可以悠閑地度過剩余的時間，她可以去安安所說的商場看看，和千述再閑聊一下今天的任務……
她能將剩下的時間全數安排。
她現在只需要動動手指，就可以去享受下班時間。
但林燭猶豫了。
從別人那里得到答案，和自己找到答案，完全是兩個概念。
后者她可以掌控自己的節奏和心情，而前者則相反。
正因為如此，她對酈小珍的遭遇沒有太多感覺。
她也知道，如果她就這樣心煩意亂地離開，也只是在接下來的幾段小小時間中她會因為青年的這件事而感到焦慮。
她能做什么？
要不賄賂一下大妖別把她的違規行為錄進去？
不不不。
這是她的決定，不能將千述牽扯進來。
心中無法釋懷的情緒似乎不小心在臉上顯現。
青年竟出人意料的寬慰道：“萍水相逢，不必對我們心懷歉意。”
“沒，你想多了。”林燭撓了撓頭發，語氣不佳，“我只是在對自己的不滿，和你無關。”
她骨子里不算一個熱心的人。
她只會根據自己的想法行動。
但她此刻卻思考：正確的事和她想做的事。
哪個更重要？
林燭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職業素養，若是之前，她絕不會糾結這個問題。
“四年前，我在家里發現了一封信和一個烏鴉擺件。”
程賦書捏著手臂，自顧自地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信中內容是召喚和飼養惡鬼的辦法，烏鴉擺件是召喚它的媒介。當我記完內容，信自燃消失。信中所寫，這個惡鬼是可控，并無多少戾氣的存在。全部都是真的，所以我選擇了比預期的風險更低的辦法。”
林燭還沒來得及問出問題，她的星眸瞪大，因為青年從黑包的夾層里取出了用透明袋子裝著的黑色粉末。
而程賦書的又一句話，在這空蕩蕩的屋子里，宛如巨石落湖，濺起來了一道絢麗水花。
他說：“這是今天烏鴉擺件消失后留下的粉末，可能對你們單位有些用處。”
程賦書當然知道這個隱藏在外的第三方對少女的單位來說是個隱患。
他對他們已經沒用了。
而他們，也對他沒用了。
就當是……萍水相逢的禮物。
與落下水花同時到來的是一通電話——來電人是局長，萬洗塵。
林燭按耐住心跳，接起電話。
萬洗塵：“現在立刻回來，酈小珍要求見你。”
一種令人彭拜的心情在林燭的心里驟然升起，將她此刻所有的煩躁都拋之腦后。
林燭沒有多問，只道：“好，我馬上回來。萬局，我這次的目標有重要情報。”
“嗯，對……好，我知道了，拜。”
雖然從他手中的粉末上察覺不到任何的力量。
但毫無疑問，這定是和昨天完全一致的粉末。
林燭僅存的疑問因為他的回答得到了證實。
他為什么能隱藏惡鬼氣息，為什么惡鬼不同于認知里的那般兇惡。
斷掉電話，林燭給刁部長發去黑色粉末的圖片，簡單解釋情況便得到了回復。
很好，這個“你們”也包含了青年。
“你叫什么？”她問。
程賦書被她轉變的語氣怔了怔，道：“程賦書，你……”
“好，程賦書！”林燭打斷他，直視他的眼睛，“你和我一起回去。”
林燭自然明白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冥冥之中，有只名為命運的大手在她后背輕輕地把她往前推。
仿佛是在提醒她，等待的東西來了。不需思考不必多問，只用抬眼看看，將它映入眼中，記在心里。
程賦書驚愕：“……什么？”
少女的一抹燦爛微笑，突然出現在了這間屋子里。
出現在了這個，昏暗，封閉，壓抑，和四個罪人在一起的空間內。
她一直站在陰影處，而這一次，程賦書卻在她眼里看見了仿佛被月光揉碎，飄蕩在溫柔溪水中閃閃發光的美麗星辰。
如夢如幻。
隨著她的笑容，那湍急流也似乎停下了。
程賦書心中猛地一跳，他垂下細眸，目光落在了手掌上。
他……抓住了那根稻草？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看錯了，他是不是身處夢中？這難道她的特別能力？
可手臂上接踵而至的刺癢，正在提醒他這是現實。
程賦書心中百感交集，被幸運眷顧包含不可思議的喜悅，對自己多年以來的努力而無法完成最后一步的悲哀和不甘……
這種平坦的道路他幾乎沒有走過。
他甚至……心生疑問。
為什么？
為什么，那從來沒有眷顧過他的老天爺，也好像看了他一眼般？
“不要發呆了程賦書。”林燭彎了彎眸，“快把你的籌碼準備好。”
從他的經歷中林燭能看出他是個天才。
雖然他省略了很多細節，但，這種心境非常人所有。
他已經打開了非人大門，萬叔定不會放過人才。
程賦書想要什么，他必須靠自己去拿。
少女的話并不直白，程賦書畢竟是搞編程的腦子，他很快理解了這番話。
她……為他準備了一場和那邊單位的交易。
看來這個回答的價值比他想象的還夠分量。
可為什么？
程賦書不敢看她，在唇齒間重復著三個字：“為什么？”
他已經放棄，她大可直接離開，不必理會他這個普通人。
為什么要幫他？
他是個懦弱消極的人，就算擁有力量，他也無法真正享受和使用。
而現在，被真正的幸運眷顧，被短暫喜悅包圍，他的心中也只剩疑問。
人與人之間只有利益之分，即便是朋友，也因別有所圖才肯愿意互相付出。
她，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