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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述垂眸看她，眼里似是疑惑，似是不滿，語氣卻尤為認真：“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底牌，他一清二楚。
她只是扔出去了一顆撿不起水花的石子。
她并非孤身一人。如果她想，沒人會為難她。更不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
預料之外的溫和語調令林燭微怔了下，她嘀咕了句“不愧是你”，轉過身去，低聲道：“我暫時不想惹麻煩。”
今天的運氣可謂是兩級反轉。
好運是熱情善良的安安。
壞運是麻煩輕佻的蘇詞。
她知道。
像蘇詞這種明目張膽又付出行動的人應該不多。
偏偏太巧了，蘇詞擁有的，想知道的，全是她暫時的弱點。
她賠不起豪車，也不想輕易暴露自己，因此能忍則忍，但林燭也不會讓自己不快。
蘇詞是會偽裝，她也早就會了。
沒有人會對耀眼又柔和的煦光，藏在波濤下圓潤貝殼產生戒備之心。
這就是她說的“暫時”，暫時的收斂鋒芒。
不管如何，這場試探的結果是她贏了。
她比蘇詞能忍，所以得到了關于蘇詞的情報，而他只拿到了一顆石子。
千述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黑眸內閃爍探究之色，他緩緩開口：“或許，我可以幫你。”
“謝了，千述。”
林燭深深吸了口氣，坐直了身子，抬眼一望那清冷的眉眼，認真道：“上次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
初見之時，他并沒有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再見時，他依舊不知道。
這是他的疑問。
她現在回答他。
“我信。”
沒有人比她更信天的存在。
“但是想要什么，想要知道什么，只能靠自己。”
平日清亮活潑的聲線總是帶著少女特有的甜軟，和有意暗藏的疏遠。
林燭不會把自己任何的期望寄托于他人，更不會浪費錢在問天樹上掛一根得不到答案的紅緞。
盡管卜卦問天之術并非她擅長領域，但“天機不可泄露”的道理早已銘記在心。
因此，即便天道回歸，她只是詫異，也沒有別的想法。
當時沒有回答他只是不想，現在也只是因為她想。
等了會，林燭沒有得到回復，但好歹身旁人收斂了氣息。
她不喜把氛圍搞得太沉，半瞇星眸，也不看他，故作不解發問：“你怎么不說話？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之前明明老是悄悄點她，現在居然一聲不吭？
千述微微頷首，道：“尚可。”
尚可就是還行。
還行就行！
林燭雙手一撐，將自己往后挪了挪，舒服地倚在皮椅上，又笑嘻嘻道：“我知道，你和萬叔認識，對我也算照顧。我也知道，你和我那便宜叔叔都是在各方面強大的存在。”
她真的不傻，她夸千述是個面冷心熱的大妖，可昨日初見，他眸里毫不掩飾的淡漠也并非虛假。
沒人會無故的去照顧他人，除非另有所圖。
她分辨得出來真心假意，千述圖的，她猜不透，但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這是她的直覺。
林燭支著頭，瞥了眼窗外已然是繁華城市的風景。
飛速掠過的光影，朦朧的打亮少女柔和的側臉，翼墜也被照得熠熠生輝。
欣賞片刻后，她柔聲道：“所以，我想親眼看看山下的世界，看看我能走到什么程度。”
“若是剛開始就想依靠他人來解決問題，那多沒意思。”林燭雙目微閃，揚起一抹狡黠笑容，“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能做的我會去嘗試，不行的也不勉強。”緊接著話鋒一轉，眉毛一豎，“所以——”
“今天下班我就要去和萬叔吐槽今天遇見了怪人！”
她找的是萬叔，又不是萬局，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去和自家叔叔吐槽一下也無傷大雅吧。
蘇詞讓她開了眼界，了解到世間生物的多樣性。下次再碰上這種棘手的人只會更加淡定。
至于萬叔聽了她的吐槽會做什么，就和她無關了
林燭停頓了下，認真詢問：“說起來，舉報漏網之魚能拿到額外獎金嗎？”
要是獎金豐厚，她倒是可以成為調查局的漁夫！釣出所有漏網之魚！
“你可以問問看。”
“行！我下班去問問！”
年輕天道只覺她這時刻謹記的執念有些好笑，嘴角不經意勾起了一絲小小的弧度。
不可否認，被天地眷顧的少女身上的確存在著某種稀有特質。
不管是她出其不意的舉動，還是讓人猜不透的有趣想法。
對她來講，只要懂得放棄和妥協，腳下的道路會平坦許多。
她的所求，倒是比他想象的還要透徹。
看似像只雛鳥，卻擁有沖出巢穴展翅飛翔的勇氣，亦是無畏風雨試圖破土而出的綠芽。
……忍不住讓人也想親眼見證，在合適時機的到來，這只雛鳥能飛向何處，綠芽能長成何樣。
林燭蹙著眉，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在笑什么？”
一開口，林燭就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些，或許是他方才展露直擊她內心深處的關心，也或許是他突然出現讓她松了口氣的安心。
這是一種難以描述的熟昵，就像她能和安安輕易綁上友誼鏈條的感覺一致。
千述止住笑，一本正經答：“你看錯了。”
不愧是他。
林燭對他的印象已經從高峰寒雪→喜歡站在山頂扔雪球砸賞雪的人，還裝作不是自己扔的大妖。
轉換一下后半句的意思：就是沒那么難相處，對她還算溫柔，偶爾惡趣味，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比如他的笑點，林燭就完全看不透。
林燭聳了聳肩：“好叭。”只要他不生氣就行。
說實話林燭蠻喜歡和他聊天的，他和她之間有種恰到好處的節奏和氣氛。
就在她這么想著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所以為什么不通知我？”
消停幾秒就又開始了是吧？
林燭立馬反問：“你是怎么知道找到我的？”
上次她在任務地點附近就算了，這次她可是在一輛車里。
千述面不改色：“記錄員的匣盒內有地圖。”
林燭回想了一番，好像的確是這么回事，她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能特調員和記錄員的地圖App不太一樣，合理。
“哦這樣！”
“所以，為什么不通知我？”
他的聲音沒變，但林燭還是聽出來了其中不滿。
林燭揉著眉心安慰自己，她已經很清楚他的這種性格了。
昨晚才決定和他好好相處，今天又欠了他人情，大妖嘛，有脾氣是應該的。
“你指去任務地點是吧，我只是不想麻煩你，這種事有一就有二，由簡入繁容易，由繁入簡很難。”她耐著性子解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傳送陣法很消耗靈氣，現在有多難恢復靈氣你知道的才對。”
千述凝視著她，一言不發。
“你這什么表情，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沒忘好吧！”見他又開始較真，林燭試圖打斷大妖的施法，連忙道，“你還有什么不滿可以直接說。”
還是這么好上鉤。
千述無聊似的曲指叩著椅墊，輕聲道：“距離。”
她好像只是對他敬而遠之，他自以為面對她的時候沒有表現出那種態度。
“就這？就這？”林燭歪著頭，也一本正經地回答，“保持距離不是應該的嘛？誰讓你長得太好了，我又是女孩，我不是怕你感到不舒服嘛。”
她可是為了他考慮！
千述手下的動作一滯。
他倒是沒看出來，她在他面前有過自覺。
“正常待我就好。”說完，千述瞥了前面的人一眼。
言下之意是剛剛的事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
林燭冷哼了聲，指責他：“你沒看我踹他嗎！！而且車就這么大，我就是怕和陌生人坐一起，才選擇坐單人座的好吧！”
她沒感覺他有那種男女之意，但林燭還是想陰陽他一句。
“真的，你好像害怕孩子早戀的家長。”
事事都想問，事事也要得到個滿意的答案才能安心。
恩，也很符合他作為年長大妖的性格。
千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