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接近戌時,空中染上淺淡的墨色,這里距離邊疆還有三百里遠,官道用來給來往官兵趕路,所以只有簡陋的驛站,還沒有齊承澤的馬車舒服。
所以他便在此處批閱公文,順便想聽聽江懷策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么說,暗中跟著的人,有很多了?”
不用江懷策多說什么,齊承澤也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自己的命,又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父皇的三個兒子之中,唯有他和齊君赫斗得最狠。
可無論齊君赫怎么做,也沒有撼動他如今這個位置半分,他有多想爬上來,齊承澤比誰都明白。
“齊君赫沒有安排人。”
齊承澤低頭批閱公文,用的卻是肯定句,齊君赫倒是懂得避嫌,知道自己要是在這里出手,父皇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他這么明白我們此行非要帶上他的目的,又怎么會給我們把柄去抓。”
江懷策放松下來,端起那杯茶一飲而下,事到如今,他還是摸不透那個幕后之人,派去遼東監視龐東的人傳回來的消息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像是剛剛摸上一點苗頭,那線索就戛然而止,或者說,是他知道自己被監視了,才會和往常一樣。
銅礦沒找到,楊明旺所貪污的銀子也不翼而飛,唯一的證人徐棟也瘋了,如此謀算,看起來應當是籌謀已久。
會是誰,和王,康王,還是旁的人?
“孤記得,沈四小姐應當是給了你一副四方輿圖吧,不妨拿來給孤看看,孤聽聞那是遼東都司的,興許會有你想要的線索。”
齊承澤放下手中筆,問起那四方輿圖的事情,他靠在軟墊上抬眼看江懷策。
只見江懷策點頭敲了下車壁吩咐郭侖去自己的馬車去取,這段時日太忙,他還未來得及看,只知道是遼東都司的四方輿圖。
趁著郭侖去拿四方輿圖的空蕩,他笑著開口說起桑云寄的事情。
“那日你說只有五成把握,孤說你是在賭,可沒想到轉眼間,便是一個萬全之策。”
讓桑云寄進宮,去做女官,虧他想的出來,不過,更令他佩服的是桑云寄竟然愿意用貴籍換一個自由身。
尋常女子恨不得成為貴籍,做身份高貴之人,而桑云寄卻能舍棄這個身份,很有魄力。
“殿下,我說是五成就是五成,齊君赫在宮中那么多眼線,又豈會不知我們的打算?”
江懷策伸手接過郭侖遞來的卷軸,齊承澤了然回他:“也是,看來他這是想讓桑家明白,不管求到誰的面前,他看中的,就一定不會松手。”
“那位桑小姐,當真可憐,若是你賭輸了這五成,又要怎么辦?”
聽著齊承澤的話,江懷策將那卷軸推開道:“既是賭,自然要到結果出來的那一刻才最勾人。”
兩人低頭看向卷軸,這份四方輿圖的畫工當真不錯,一筆一劃都很細致,想來作畫之人定是耗費了不少心神。
江懷策的目光在看到幾處地方時,劍眉緊鎖,伸手指向那處地方:“你看此處,像不像一座山洞?”
沈枝意派人送四方輿圖的時候,他沒有在府中,后來又因為其他事情耽擱沒有來得及看,今日看到的第一眼覺得上面有些地方很是眼熟,跟自己前世所用的那四方輿圖十分相似。
再一看,在這些地方還有其他的補充,應當便是桑云寄年少游歷時所見的,而這個四方輿圖上,有許多他未曾仔細注意的地方。
“看樣子很像,而且此地隱蔽,倒是藏匿東西的好地方。”
齊承澤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十分高的山,且周圍樹林環繞,通往山洞的地方只有一處崎嶇小路,想要藏東西簡直輕而易舉。
“郭侖,你派人去查驗一番,不要打草驚蛇。”
吩咐完后,江懷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齊承澤伸出手拍了他一下道:“莫要憂心,敵人躲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本就受到多方掣肘。”
“我憂心的,不是這些。”
他只是害怕前世的事情重演,害怕因為自己不夠仔細,不夠認真,再一次讓枝枝丟掉性命,更怕自己護不住她。
江懷策睜開眼,側頭看向外面,都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貪心,既要朝暮,也要長久,所以他不能有一刻的疏漏。
“能動用這么多人,幕后之人的勢力也不容小覷,明淮,你難道沒有察覺到,齊君赫和那個幕后之人并不是一伙的嗎?”
齊承澤悠悠說著,他和齊君赫斗了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他的為人,齊君赫有謀略,也聰明,為人更是狠辣,但他驕傲且自大。
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他若是出手,必定是要見血的,哪里會這般試探一分,后退十分。
可這幕后之人不一樣,他處處都在引著他們往齊君赫身上猜疑,而后躲在背地里看他們和齊君赫斗得你死我活,再蹦跶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齊君赫為權,幕后之人更是在操縱著一切,像是推波助瀾一般,且先看著,畢竟這世上沒有神,也沒有鬼,只有裝神弄鬼的人。”
“只有不敢見人的東西才會躲在暗處。”
男人目光凌厲的看著密林,唇角卻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前世的時候他也以為齊君赫才是幕后之人,畢竟在那場爭斗之中,齊君赫獲利最多,可事實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這一次,他倒要看看,裝神弄鬼的人,究竟是誰。
“好了,別想這么多了,說這么多,不如說說你與你的小女娘。”
齊承澤有意岔開話題,明淮總是這般憂心忡忡,還是一副不愿與人多說的樣子,他不想他這么累,可他性格使然,也沒有辦法。
只能用別的話帶過這些事情,所以才會主動問起沈枝意,他以為明淮眼巴巴的湊上去追人家,應當會打動那沈四姑娘,卻沒想到江懷策苦澀一笑道:“她還是那般,不待見我。”
但想起出淮京時,她話中帶著的幾分關切,他又覺得她沒有那般討厭他。
“嗯?你這樣說,孤倒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錯事,惹得人家這般厭煩你,想你長平侯雖然冷了點,但也不會這般令人討厭吧。”
齊承澤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著開口,江懷策垂眸說道:“大概是,無法償還的錯事吧。”
他連累她嫁給他,為他操持五年,卻不能對她有一丁點的好,他也恨自己前世為什么不對她說一句喜愛。
她該恨她的,這是應該的。
侯爺心碎碎,憑什么蕭子安已經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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