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低頭看著手中的圣旨,陷入沉思,為何她總是想要避開前世的事情,這些事情就會以另一種方式補回來。
她所有想要避開的事情,所有不想再去經歷的事情,就是避不開。
沈少薇感覺她有幾分沮喪,出聲安慰道:“怎么了,被封為鄉主,不開心嗎?”
“阿姐,為何我總是覺得,自己努力了,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背道而馳呢?”
這幾日她又睡得不安穩,夜半驚夢,總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前世的事情,尤其是沈家鋃鐺入獄的時候。
她在長平侯府得到沈家入獄的消息時,身子都有些沒站穩,好不容易穩住心神,等到江懷策回家,她哽咽著喉問他:“夫君,可否讓我見下家人。”
那時候,江懷策的眼中情緒復雜,她看不透,看著他緩緩抽出手,半晌后開口:“將夫人帶回瓊枝院。”
“還有,莫要讓夫人.出院子一步。”
他的話猶如一根尖刺一般,明明是春意盎然的時節,卻猶如數九寒霜一般,她的家人被困在牢中,而她卻被囚在瓊枝院內。
“為什么?你究竟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啊江懷策!”
聲聲凄厲的質問聲也沒能換來她的自由,她的心,在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死亡。
那是她前世今生都不敢再去回憶的事情,是她心口抹不去的傷痛,她不怪江懷策,畢竟沈家牽扯進的是謀反。
她恨的是自己無能為力,恨得是自己對江懷策的妄想,五年夫妻,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想,在沈家危難之際,他會把她關起來。
所以她不會再跟江懷策有任何牽扯,也不會再卷入他們之間的爭斗,今生,只要沈家安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枝枝?”
沈少薇的話將她從這番思緒中抽出,她寬慰道:“不必想太多,這是陛下的旨意,給你就收著,左右也是個便利,不是嗎?”
她聽著沈少薇的話,輕輕點頭:“阿姐說的是,我想太多了。”
是怕自己再次走上前世的路,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局面。
算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先過好眼下的事情吧,等沈復回來后,他的面上卻沒有半點開心,反倒憂心忡忡。
“父親,您怎么也跟枝枝一樣,能得到皇家的賜封,是一件好事啊。”
沈少薇上前安慰著沈復,卻見沈復嘆氣道:“薇兒,你先回去吧,為父跟枝枝說兩句。”
她看著沈復看過來的目光,很是復雜,也不再說,應了一聲離開這里。
“枝枝。”
沈復朝著沈枝意走過去,看著面前的女兒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再過不久便是她的及笄禮,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
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為她感到自豪,可心中卻只有惆悵,母親說,倘若枝枝在人前暴露的越多,那么那些人遲早會發現她。
斬草除根,枝枝恐有性命之危,可他總不能將她拘在家中,一直關著她。
“父親,怎么了?”
沈復只喊了那一聲后就不再說話,沈枝意不明所以,疑惑出聲問道,沈復露出一個笑道:“沒事,枝枝可有心儀之人?等你及笄過后,便讓你母親給你相看著。”
那便將她早早嫁出去,嫁的遠遠的,再也別回淮京,只要她能夠安穩,他才算對得起她的父親。
“父親,我還小呢,不想嫁人,只想陪伴在你們身邊,還是說,父親覺得我在家惹你心煩,要將我嫁出去啊。”
她裝作生氣的樣子,惹來沈復無奈笑著:“就你貧嘴,好了,你祖母傳信,說過幾日佛誦結束便要回來。”
“真的?祖母要歸家了?!那我親自去接祖母。”
沈枝意聽到沈復的話,面上露出一喜,沒有什么比祖母歸家更讓她開心的了,沈復點頭應允,叮囑她路上小心。
回到春雨院的時候,綠梅也從云繡坊歸來,將滿娘帶來的消息講給沈枝意聽,沈枝意聽完后,讓綠梅先下去休息。
滿娘傳回來的消息,恰好和今日蕭子安的事情串聯在一起,前段時日,繡娘前往姚夫人家為她量體裁衣,偶然間聽到姚祥松說什么,賬本。
通政司掌內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俗稱“銀臺”。凡有重大案情之事,皆會過銀臺之手,而蕭子安的指揮所如今負責的案子也會過姚祥松的手。
姚祥松很有戒心,即使在自己家中也不會放松警惕,多說什么,所以那繡娘也只是零零散散聽到一句什么賬本,管家,火災。
火災?徐棟也是死于火災之中,廣平布政使的火災和徐棟的火災,好生相似。
這兩件事中,一定有自己還沒有發現的共通點。
遼東都司城中,江懷策聽著自己肩膀上的黑鴿嘰嘰喳喳的話,露出一個輕笑,徐棟原來是跟楊明旺學的。
假賬本迷惑人,卻安排人去接應自己的家人,蕭子安傳回來的信,說的很明白,兩個管家手中,全是空白賬本。
他們只不過是帶著這空白賬本游走一圈,就能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但是江懷策可不信,那么大的一筆銀子,那么大的一個典當行,會沒有一本賬本用來盤點收支。
只能說,真正的賬本并不在這兩個管家手中,而是被藏了起來,極有可能,是在徐棟的家人和楊明旺的家人手中。
要想拿到這個賬本,還得先找到兩家人才是,還要比那幕后黑手更快,不然就什么都沒了。
“侯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樓清彬對著江懷策恭敬說道,江懷策伸手點點肩膀上的黑鴿,它眨眼間便消失不見,這種黑鴿是他訓練出來,專門用來傳信的。
黑鴿能通人語,可以將他的話帶過去,再由專門通鳥語的人翻譯出來,確保消息不會走漏。
“走吧,今日就光明正大的去探一探,將軍府。”
申時一刻,遼東都司城外,江懷策一身錦衣,亮出手中令牌,守城將領見到他的令牌紛紛下跪:“屬下參見長平侯。”
“既知本侯身份,為何不開城門?”
他坐在馬上,拔出腰間佩刀,刀鋒指向為首將領道:“還是說,遼東不認本侯?”
“屬下不敢,近日邊疆異動,城中看管嚴守,還請侯爺恕罪。”
守城將領有幾分為難,上頭只讓他們注意喬裝打扮之人,可這長平侯光明正大的來,放還是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