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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驪北最后選擇說了句廢話。
謝玄暉笑了笑,不以為意。
二人似友似師的關系很微妙,所以“謝謝你”這種話,也是聽聽就好。
驪北迫不及待想要試試這靈器,謝玄暉起身,衣袍有些松垮,露出一截精致鎖骨。
“你近來還做噩夢嗎?”
“不怎么做了。”
謝玄暉點頭:“恭喜你晉級五階,今晚先別練了,好好休息。”
想想也是,酈北揮手將箜篌收入囊中。
謝玄暉轉身。
驪北見他要走,連忙喊住他:“等等!”
“沒事我不走,”謝玄暉看她,“麻煩給我找床被子。”
驪北:“……”
做夢般“哦哦”兩聲,趕忙給他拿被子。
“你方才叫我是要?”他問。
驪北連忙手掌一轉,那柄靈劍便橫在她掌心,她搓了搓鼻子,頗有些難為情:“這個,是五階靈劍,想著你也一直沒有佩劍,就想著……”
驪北越說越慢,她眼看著原本華光熠熠的靈劍在謝玄暉面前,稱得暗淡無比。
像極了一把破爛。
驪北尷尬到頭皮發麻,心道:“怎么回事?當時看著也沒那么差勁啊!”
“我有佩劍。”謝玄暉淡淡道,半點沒有喜悅神色。
驪北“哦”了一聲,連忙道“那我收起來了,我想著也是,你怎么會用這種……”
謝玄暉端詳著她臉色,輕嘆口氣,在靈劍被收回去的前一刻,按住她的手:“我幾時說不要了。”
“給我。”他握住劍柄,許是察覺到了主人的強大,靈劍激動得直顫抖。
謝玄暉低頭把玩片刻,抬頭見驪北呆呆望著自己,不禁輕笑一聲:
“謝謝。”
“沒事,你喜歡就行。”驪北強撐著平靜,卻怎么也掩不住上揚的嘴角,立刻道,“我去睡了。”
直到連接內室的紗幔落下,她隱約望見謝玄暉的身影。
雖然驪北跟著他不近人世,性子比較冷,也呆了些。
但這些日子叫墨年青他們帶得活潑起來,想得也多了。
謝玄暉要是隔三岔五來,她還得花大價錢修個天然水池?
謝玄暉屬相水,就是出門風能把牙凍掉的雪天,驪北也看見他靠在碧池中,靜靜好像一朵漂浮的白蓮花……
等等!想多了。
夜深,驪北睡熟后,謝玄暉起身,步步朝她床榻走去。
人體自有微光,只是常人難尋。
多年前,謝玄暉第一眼見驪北就感到她的光純粹,是個修仙的好苗子。
現在驪北周身原本澄澈的綠光,卻明明滅滅,不時摻著絲絲不祥的黑氣。
謝玄暉凝眸看了片刻,蹙眉。
自從驪北從西荒回來后,身上兇煞之氣一直沒處理干凈。
她夜夜夢魘也是因此,這幾天,他都在午夜時分來幫她處理死眷留下的祟氣。
可消滅后,就有新的冒出來,源源不斷。
這樣對她修煉絕非益處,越往上走晉階越兇險,萬一緊要關頭,祟氣作亂,嚴重會有生命危險。
他思慮良久,眼見驪北又陷入無盡夢魘,嘆了口氣。
“呲”一聲,所有明燈自燃。
驪北坐起,眼神空洞如同行尸。
“驪北。”
謝玄暉喚她。
她默不作聲,而是極緩慢地轉過頭,謝玄暉發現,她的眼眶里全是眼白。
驪北猛地朝他撲過去,伸手就要掐他,謝玄暉早有防備,單手縛住她。
力氣用得巧妙,生怕捏痛了她。
“阿驪。”
他聲音略暗啞,
“該醒了。”
他身上散發出柔和瑩藍光輝,齜牙咧嘴的驪北登時頓住。
驪北做了個極兇險的夢,無頭死眷追她,她跑得差點斷了氣,卻怎么也跑不出漫天的白霧。
忽而她面前一道藍光閃過。
白霧潮水般散去。
驪北睜眼,瞳孔顏色恢復正常。
她下意識抓住謝玄暉的手,大口喘著粗氣。
心跳得飛快,她干巴巴咽了口唾沫。
待她緩過神,只見謝玄暉靜靜瞧著她,二人間距離不過咫尺,她甚至能從他深潭般幽靜的眼底望見,自己頭發貼在臉側,狼狽至極的樣子。
他的手溫暖有力,掌心處一層薄繭。
重要的是,他沒有動,任她濡濕的手抓著。
驪北被這個想法燙到。
快速縮回手。
她忽覺特別疲倦,仿佛靈魂被加了重。
不想問他今夜留在這是不是察覺到了她這些天的異樣。
模糊間,只聽謝玄暉道:“睡罷,不會再做噩夢了。”
次日白天,謝玄暉跟黑眼圈深重、臉色蠟黃的驪北道:
“你得去一趟西荒。”他見驪北抬眸看自己,繼續道,“死眷執念太深,他們在你身上做了標記,無論你去哪,他們總會找到你。”
“你須得親自了卻他們的心愿。”
驪北捂著頭疼欲裂的腦袋,半晌悶悶回了個:“嗯。”
“別怕。”謝玄暉放下手中古書,“我會與你同去。”
“嗯?”驪北睜大雙眼,緊接著急忙擺手,“我同墨……”
“西荒現在太亂了,”謝玄暉看她,“他護不了你。”
他面無表情,但驪北就是清晰感知到他的不悅。
于是默默咽下嘴里的半截話。
行吧行吧。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
驪北急道:“你快走。”
謝玄暉慢吞吞看她一眼,并不作聲。
墨年青來了,他興致勃勃捧著一堆小吃走進來。
“驪北,你看這個油炸糕,”他眉飛色舞,“里面可是鮮花果醬餡的哦。”
“哦。”驪北應了聲,強迫自己不忘謝玄暉那邊看,但眼神大抵很難控制。
“怎么?”墨年青轉頭,茫然環顧,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驪北深深垂下頭。
謝玄暉就坐在那,甚至沒有動用靈息,墨年青就像個睜眼瞎一樣,四處張望。
見驪北不說話,他坐在驪北身邊,眼亮晶晶看她:“吃啊,我特意為你買的呢。”
驪北:“……”
謝玄暉手拄著腮,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驪北顫抖的心,送出顫抖的手,輕輕咬了一口。
“好吃嗎?”
“嗯。”
墨年青開始絮絮叨叨,說什么買糕點的人好多,說隔壁山頭的梅花鹿把宗里栽的嫩樹啃了一大半……
驪北根本沒用心聽,只覺如坐針氈。
于是趕緊找個借口將他支走了。
房間寂靜下來后,二人一時靜默。
驪北直覺謝玄暉要發力了。
果不其然,他輕輕嗤笑一聲,在寂靜房間里更顯清晰。
驪北甚至聽出了三分不屑、五分輕慢云云。
“他人挺真……”驪北正想著為墨年青和自己找回點面子,門外又有人敲門。
“驪北……”
又是墨年青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