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場浩劫真正結束之后,整個世間其實依然處在一個恍惚的狀態之中。
突如其來的平靜與安寧,與過去百年間的動亂與血腥,這種強烈對比所帶來的沖擊,真的太過于巨大了,讓所有人都一時難以接受。
一日,兩日,三日......
一年,兩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的歲月過去,人們才開始逐漸相信,一切,或許真的結束了。
三十年,足夠發生很多,哪怕世人還尚未做好迎接一場黃金大世到來的準備,在那些破碎的焦土上,一名又一名修行者開始重建家園,草木也開始重新抽根發芽,恢復了青蔥。
一些古魔的骨骸,他們生前十分強大,時至今日也不曾朽敗,此時逐漸被泥土掩埋,正如過去的那段歲月,緩緩地落入了歷史的塵埃當中。
女帝去了哪里,沒有任何人知道,那一戰過后,她不曾接受過任何的朝見,就消失在了最后的戰場之前。
不為成仙,只為在紅塵中等你回來。
這句話,成為了她留給世人的最后一道謎題。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位風華絕代、君臨天下,一生都籠罩在傳奇中的女子,究竟在等待著誰。
而一位如此強勢、驚艷、傲視萬古的女帝,又有何人值得她的等待?
不為成仙,短短的四個字,道盡了這名傳奇女子一生的傲人才情,但,那一戰過后,她又去了哪里?為何還不出現?
北斗,火域,因仙火的消失,九重火焰重新出現,這片地域的氣候也不再如過去那般灼熱,不宜生存,本就生活在晉國的修士紛紛回到故地,開宗立派。
而火域之外,也終日有修士來往,因為有傳言稱,有人目睹過荒塔降落于此,或許就處在火域的最中心。
更有強者聲稱,他們看到荒塔的頂端,棲居有半只小鳳凰,儼然是仙火,但只剩下了那樣稀薄的一絲。
關于最后的那一戰,世人有太多的想法,因為那種可怕的氣息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不知女帝面對了一尊怎樣的存在,就連荒塔與仙火都參與了,遭受了不小的重創。
事實上,還有仙鐘,但它已經被徹底打殘,落向了宇宙的深處,此時不知身在何方。
東荒南域,長生家所在地域,荒依然在盤坐,三十載的歲月,讓他的氣血愈發強盛,天靈蓋處的血氣自然涌出,聚成一條真龍,隆隆而響。
一位大成的圣體,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至尊級的存在,足以守護世間萬載的和平。
或許,只是因為女帝的光輝太過耀眼,本該在這一世大放異彩的荒,也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但是,荒對此并不在意,他深知,女帝的對手,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放眼古今未來,也唯有她,能夠控制那種黑暗的力量,而不受到影響。
她為帝,當之無愧!
即便如此,每日也還是有無數人前來朝拜,畢竟女帝消失了,而荒卻是一位活生生的至尊級存在。
荒倒也干脆,展開無上領域,將這一地域與外界隔離,而后眸光如刀,掃向幾大生命禁區。
他知道,長生家之祖,九大天尊之一的長生天尊,必然還活著,就蟄伏在某一生命禁區之中。
這位在長生領域走得最遠最長的神話古天尊,并未投身黑暗,而是演繹了另外一條長生路,冥寶就是他的載體,承載了他對長生的嘗試手段。
而長生天尊之所以會配合黑暗,或許也只是想借這一場亂,收集到足夠的萬靈血液,而不必承擔那一份眾生的因果。
「荒大哥!」一聲呼喊從空中傳
來,九明從天而降,來到荒的一旁。
荒點了點頭,并不因自己是至尊而有所托大,向九明致意。
「師姐......大帝她,如何了?」九明望向九圣山的方向,露出幾分關切與擔憂,對荒開口。
荒沉默了片刻,而后搖了搖頭,道:「我看不透,那里被混沌霧靄籠罩,但她的帝道未散,十分穩固,依然對我有所壓制,想來暫時無恙。」
話雖如此,但荒的眸光深處還是閃過了幾分異色。
此時此刻,整個世間的詭異法則,都在女帝的身上,想要將它們徹底煉化,又怎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兇險異常。
「這一世,一帝足矣,若世間已無牽掛,你們還是盡快準備封入源中吧,我將為你們煉制仙源液,以待將來大成......再戰!」荒再次開口,聲音雖不大,但其中所蘊藏的那份戰意,卻還是讓九明重重一震。
九明點了點頭,在兵秘家主的安排下,他們九大圣體,對此早已有所準備。
百年浩劫結束,禁區中沉睡的至尊,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蘇醒了過來,他們可不是什么簡單的存在,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
若世間無帝,毫無疑問,將無人可以制衡他們,那恐怕將成為一場新的動亂。
天璇圣地,修士終日絡繹不絕,不斷有弟子駕馭神虹飛向遠方,往來修士皆對他們投向傾羨的目光,恨不得自己也能加入其中。
與之類似的,還有紫府圣地,道一圣地,搖光圣地等,當整個世間的三尊龐然大物全部消失之后,所有的宗門都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蓬勃發展。
原本玄枵峰所在的地域,出現了一座洞天,名為靈墟。
雖不及真正的圣地傳承,但有一些傳言稱,這座洞天的背后,有著一座龐大的圣地作為支撐,被其扶持。
若有仙苗,或許會直接被那圣地挑走,作為核心弟子培養。
而靈墟洞天的掌教,則是一名叫做周汐的女圣人。
眨眼間,百年的歲月一晃而過,女帝依舊沒有出現,世人甚至開始猜測,最終的那一戰,她遭創嚴重,或許要坐化了。
但是,只有荒知道,葉囡依然在與黑暗抗衡,百年如一日。
他從長生家的舊地站起身來,竟直接盤坐了百年之久。
百年過后,荒的眸光愈發深邃,已經擁有了無上至尊的可怕威壓。
「大帝!」
「一位人族的大帝,在出行!」
荒的出行,頓時引發了無數的轟動,所有人都在高呼,都在頂禮膜拜,充滿了敬仰與敬畏。
「這一世,我非帝,真正的功績,當屬那位女帝。」荒開口,聲如天雷,勾動大道,振聾發聵。
但是忽然,他的眼皮重重一跳,一股莫名的帝道威壓涌現出來,所有的生靈全部悚然,匍匐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荒不發一語,直接縱天而去,他并未顯化身形,降臨在太玄門當中。
「那種黑暗的力量,最終會使人忘卻一些事情,哪怕是至尊,也無法抵抗。」太玄門中,兵秘家主輕輕一嘆,知曉了荒的來意。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荒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一些模糊,曾經殞落掉的一尊圣體,自己居然一時未能想起他的名諱。
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過去曾浴血搏殺過的戰友,此時卻在逐漸淡去他的記憶,最終就像是從未有過這個人一般,徹底被遺忘。
「這一切,不該被忘卻,也不能忘卻!」荒目光如炬,告別了兵秘家主,離開了太玄門。
兵秘家主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這種遺忘的力量,不止是他,就連葉囡,也曾
遇到過。
但凡曾與黑暗為敵的存在,都會遇到這種情況,他們自己的記憶,別人對他們的記憶,會被一種神秘的氣機影響,愈發模糊,直至被遺忘。
越是強大的修士,受到的影響越大,因為他們與大道之間的連接越深。
神話時代,諸帝并存,曾有數名無上高手聯手推演,最終隱約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那便是這整片天地的大道都出現了一定的問題。
更確切的說,是他們自己的道,是這條修行的道。
荒來到九圣山外,向內望去,九圣山底部,一片黑霧蒸騰,隱約可見仙金神鏈閃耀,嘩啦啦作響,但不見那道風華絕代的身影。
他只是稍微靠近了一步,便立時神色大變,察覺到了幾分時光的力量,竟可直接剝奪他的歲月,加速他的時間流逝。
這種異變,令荒心中震驚,他索性直接盤坐在了九圣山外,以防止女帝被人打擾,若有變,自己也可以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
整整三百年的歲月過去,世間的凡人已經完成了數代的更迭,而一些較為弱小的修士,也開始逐漸離世。
他們都是從那段動亂歲月中活下來的,但在臨終之前,這些修士也意識到,有一些事情,已經逐漸記不太清了。
一位女帝,九大圣體,兵秘家主......除卻一些響當當的至強者,越來越多的細節變得模糊,就像是一幅畫卷,此時在被一點一滴地蠶食。
三百年,女帝依然沒有出現,而大成圣體,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三百年,世間變得前所未有的繁盛起來,天斷山脈,每日都落滿了修士,生命禁區在他們眼中充滿了神秘,此時全部涌了過來。
在看到那一座座被削平的巨岳之后,所有人都心驚,對女帝的實力,擁有了一個更為直觀的認知,全部深深地駭然。
羽化神朝倒是沒多少人深入,并不是因為那里貧瘠,恰恰相反,作為昔年問鼎天下的第一大宗門,可以說是富得流油,就是一塊石頭,都必然是珍品。
人們之所以不去涉足,純粹是因為不敢,因為葉囡的那一掌,至今有無上帝道未散,死死地禁錮住了中州第一祖龍脈,使其永遠也無法復蘇,徹底淪為了一條死龍。
修行界,一個又一個世家、宗門拔地而起,這一次,沒有羽化神朝,沒有逍遙家,沒有長生家,更沒有太古萬族,也沒有黑暗動亂。
整片天地,徹底向所有的修士打開,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曠闊無邊的舞臺!
直到這一刻,世人才真正地相信,一個屬于人族的時代,真正到來了!
北域圣城,再次繁盛起來,成為了北域一顆璀璨的明珠。
在這里,風云際會,或許隨便踩到的一個老頭子,就是某一圣地的太上長老,而另一邊遛彎的怪人,可能就是某一妖族的大能。
賭石依舊盛行,一座又一座源礦被各大圣地占據,每日出土的源石不斷,一些就連源術世家都拿捏不準的石頭,就會拿出來供人一賭。
青蛟圣者棲居于此,他竟與涂道天等人攀上了交情,自稱第三大寇,時常邀請他們去往那片天庭小世界做客。
「這一世的和平,來之不易,我們的孩子,不如就名為恒宇。」紫微古星,神王姜明回首,拉起萱兒的手,與她相對而視。
「嗯。」萱兒點頭,輕聲道:「恒宇,恒定宇內,若世間再有亂,希望他也能為人族護得一方太平。」
數萬年后,禁區動亂,一位人族大帝于紫微古星證道,史稱恒宇大帝,持太陽神爐,深入太初古礦,平定動亂,創造了一場屬于人族帝者的又一段傳
五百年,一千年,兩千年......
時間依然在流逝,而整個大世也在忘卻,一些有大功績的人,不再被提起,一些慘烈的戰場,不再有人悼念。
太玄門,一百零八座主峰并立,成為了不亞于圣地的強大傳承,但無人知曉,兵秘家主就身在這里,否則以他的威望,必將直接讓太玄門成為當世第一大傳承。
兵秘家主盡管身為準帝,但受到了可怕的創傷,即便葉囡以真龍不死藥為他療傷,但也只是讓他不曾坐化,此時看起來竟有了幾分老態。
逍遙青竹盡管看起來依舊年輕,但眸光深處也多了幾分歲月的疲憊,隨兵秘家主一起望向遠方。
「大帝她,依然還在戰斗。」兵秘家主開口,看向九圣山的方向。
試煉古路,重新開啟,盡管當世有帝,但也成為了一名又一名天驕最好的舞臺,他們去往了一處又一處古老的戰場,體會其中的無上大道,與不滅的英靈戰斗,磨礪己身。
有人說,這是大成圣體的意思,他不愿意讓世人忘記那慘烈的一世,要時刻銘記,居安思危,絕不能懈怠。
不過,兩千年的歲月過去,整個世間的遺忘似乎變得減緩了,女帝、九大圣體等人,依然銘記在眾人的心頭,沒有被徹底忘卻。
但是,有關他們的敵人,卻不再統一,有人說是天外的神明,有人說是禁區中的存在,也有人說是遠古的魔頭。
黑暗,似乎徹底淡去了,就連世人的記憶中,都不會有任何的痕跡留下。
九圣山外,荒睜開雙眼,兩千年的歲月,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反而是他自己的血氣愈發旺盛,依然在上升。
大成圣體,可以存世一萬年之久,血脈雄厚,兩千年,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開始。
荒能夠感受到,女帝正在蘇醒!
「轟!」
一百年后,九圣山一聲轟鳴,全宇宙的生靈都悚然,感受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大道波動。
他們先是震驚,而后全部瞪大了雙眼,看到了那斬破諸世的璀璨仙光。
「是......女帝!」
「兩千年過后,她......終于出現了!」
葉囡重新出現,但她的狀態卻讓所有人都心中一緊,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此時此刻,葉囡青絲如雪,如銀瀑,垂落在胸前背后。
盡管她依舊絕美,仙姿亦修長而婀娜,但那一頭的白發,還是如刀一般,狠狠地扎在了眾人的心頭。
兩千年的歲月,對一尊大帝而言,應當才算剛剛起步,此時女帝的狀態,顯然極為不對。
「女帝......」
「史上最驚才絕艷的大帝!」
所有的生靈,誠惶誠恐,全部向這個方向叩首,朝拜這位史上最驚才絕艷的人族大帝。
但下一秒,葉囡卻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驚的事情。
她點燃元神,而后引動滔天的仙火,將自己整個焚燒在了其中!
「女帝她......在做什么!」
「難道說,她也被那種力量污染了,只能被迫選擇***?不要啊!」
「我知道了,與黑暗抗爭兩千年,哪怕是女帝,也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不然,怎會如此損耗無上帝命!」
世人大驚,皆不解其意,各有猜測,全部屏住了呼吸。
星河之巔,葉囡成為了宇宙的中心,她確實在焚燒自己,但不是為了自絕,而是新生!
白發飛舞,她的額頭發光,千絲萬縷的秩序神鏈交織,將一尊潔白而明凈的仙胎緩緩從中拖出。
而與此同時,依然是她的額頭處,一聲又一聲的怒吼傳出,像是在咆哮,又像是在悲鳴,種種情緒交疊在一起,若非她為帝,定會被影響心神。
「女帝!你當真要將我放棄!」
「我也是你的大道,斬了我,你也活不成!」
「隨我一起,共赴長生......」
那是魔胎,此時此刻,同樣有秩序仙鏈飛出,將它牢牢地鎖住,但依舊無法控制它自身的變化,時而化作幼時的葉囡,時而與此時的葉囡一模一樣,時而化作少年的模樣。
但不論如何,它都無法掙脫,被死死地鎖困在葉囡的身軀之中。
兩千載的歲月過去,魔胎已經徹底成為了黑暗的化身,想要反過來將仙胎侵蝕,從而讓葉囡徹底墮入黑暗。
這一過程中,葉囡始終在對抗,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只是抵抗那種力量,就耗費了她十足的精力,更不要說反過來煉化了。
這種消耗,是驚人的,哪怕是巔峰的帝命,也如流水一般傾瀉,并且換做任何一人都無法做到,沒有葉囡那種對大道的獨特領悟。
而她最大的底蘊,自然就是吞天魔功,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吞天魔功只能煉化,而黑暗無法被煉化。
于是,兩千年過后,葉囡終于以驚艷古今的傲人才情,找到了應對的手段,將魔胎困于舊軀,蛻變出一口仙胎,斬斷黑暗,開啟全新的一世!
代價是,她三千青絲化白發,耗費了太多的心神與壽元,第一世即將到達晚年。
這一次,她已無需再維持仙胎與魔胎的平衡,因為吞天魔功已經得到了進一步的蛻變。
己身不滅,我道長存,這是吞天魔功早已有之的經義,葉囡以此為基礎,再續新篇,是為——不滅天功!
「轟!」
仙胎徹底蛻變而出,化形成新生的葉囡,帝道的修為洶涌,強勢壓蓋住了舊軀的氣息。
新生的她,三千青絲如瀑,烏黑飛揚,白衣拂動,傲然立于萬千星河之巔!
「女帝......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元神之火沸騰,魔胎發出咆哮,可以看到,那跳躍的火光中,更是有著無匹的飛仙力在閃耀。
因為這一次,葉囡并不是為了將黑暗煉化,而是徹底斬盡!
魔胎在消融,葉囡的元神之火也在黯淡,屬于互相湮滅,但她早已新生,這都是舊軀中的元神,已無大礙。
但在世人看來,這一幕令他們無比的震驚,沒有人想到,這位女帝出世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自己斬了!
葉囡的舊軀,也同樣在縮小,在蛻變,這是無上帝體,其品質堪比仙金,甚至超過了仙金。
最終,它化作了一個古樸的陶罐,表面烙印有一些線條,像是少女曼妙的曲線,但瓶口處深邃無比,似可吞納諸天。
看到這個陶罐,整個星空下的生靈都沉默了,古往今來,有哪一位帝者、皇者,將自己的身軀煉制成一件極道帝兵?
「大帝她這是......斬斷了過去啊!」
「古今第一狠人,非女帝莫屬。」
有些強者知曉一些葉囡修行的過去,由衷地一嘆。
「煉盡天地,煉盡諸王,最后,還把自己也給煉了,這是一位狠人大帝啊!」
「萬古唯一的……狠人大帝!」
大世轟動,不過實際上并沒有人真的這么喊出來,畢竟誰也不知道女帝是否會喜歡這個稱謂,依照她的性格,估計一巴掌拍過來,多少人都不夠看的。
不過,自這一日過后,這位無名無姓,但一生傳奇的女帝,卻在世人的口中,真正擁有了一個驚動萬古的稱謂,那便
是——狠人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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