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姜長安才把簡單的規劃講述完,她的邏輯思維非常強大,紡織的專業知識也很深厚,直把孫平給說得一陣恍惚。
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神童,偏讓自己碰上了,這都是什么運氣,雖然不知道姜長安最后能不能織出美妙的織品,但這孩子是真的能說會道。
孫平抱著梧油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家,卻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錢婆子的主屋倒塌,將那老太婆與男寵直接埋在了底下,直到天剛亮的時候才被下人挖出來。
這會兒人還在醫館,人沒死,但傷得不輕。
孫平立刻就聯想到,昨天正是李書深與姜長安從那個方向走出來的,這事肯定就是那兩個孩子干的吧。
孫平坐不住了,早飯也沒吃,人就急忙地往要跑去客棧,他突然覺得姜長安他們非常靠譜,也許真能把孫氏織錦給打下去。
如此,自己多年的怨氣也能爽快地發泄出去。
“老頭子!你去哪啊?難道還腆臉上門去看望那老賤人?”大孫氏娘于氏,憤怒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撕碎孫平的心都有。
家里傳承的手藝被錢婆子偷學,他們猜到了,但沒有證據并不能把人家怎么樣。
可連女兒當初的死也是那老賤婦一手造成了,于氏咽不下這口氣,到處狀告無門,抑郁得差點沒去死,大孫家到現在都沒有平靜過。
結果孫平這老頭子卻是沉默不作聲,這會兒不會還想著巴結那老賤人吧?
孫平紅光滿面,一掃這些日子的頹廢,“我要去把錢老婦活活氣死。”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門。
留下自己一家人莫名其妙,這老頭該不會瘋了吧?“順兒,你跟著去看看。”對孫老頭恨鐵不成鋼,但于氏還是不放心自己的丈夫,連忙讓兒子跟去看情況。
孫平直接去客棧找姜長安與李書深,但兩人也是一早就出了門,當然是去找李子義去了。
北福街很好找,就在蒼梧府主街的第二條巷子,李主薄家更好找,倒不是說他家很豪華很大之類的,而是他們家就在一號。
只是,李子義并不在家,看門的老伯很有禮貌地告訴他們,“我們家公子上學去了,要到下午才回來。
兩位貴客哪里找?可是有要事?可需要留信或叫回我家公子?”
李家一個看門人的素質都這樣高的么?姜長安與李書深才七八歲的光景,能與十幾歲的李子義有什么重要的瓜葛?
普通人肯定不會搭理他們吧,偏這老人對待兩個普通的孩子的有態度親和,有禮有節。
姜長安頓時感嘆不已,不過現在書院不是放假了嗎?看看人家李子義學習多上進啊,這是奔著考狀元去的架勢啊。
“我叫姜長安,他是李書深,我們這幾天與李兄同行過一段路,現在有點事來找他。
既然李兄沒在家,那麻煩老伯等他回來后告知一聲即可,我們就住在中心城客棧里,有勞。”
姜長安同樣進退有禮,行禮的小模樣頗有幾分憨態可掬,任誰看了都喜愛非常吧,誰忍心對她不友好呢?
看門老板和顏悅色,正想應下來,這時,身后傳來了一道爽朗的聲音,“福伯,這兩位小友是?”
看門的福伯一看,說話的人不是他們家的男主人李主薄又是誰?“老爺,這是姜長安姜姑娘,李書深李公子,來找我們家少爺的,但我們少爺一早就去書院了。”
誰知,李主薄眼睛一亮,“哈哈哈,原是姜侄女與李賢侄,子義昨晚還跟我說起你們。
要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否則我家孩子只怕要兇多吉少了。
兩位找子義可是有什么要緊事?也許可先同我說說,進屋坐如何?”
兒子說起這兩個孩子時,李主薄還有些不以為意,他的重心放在了十皇子身上。
直到現在親眼看到姜長安與李書深兩個孩子,長相精致就罷了,關鍵是那氣場與氣質,簡直比十皇子更勝一籌。
李主薄閱人無數,感覺不會出錯的。
姜長安眼神一亮,他們本來就是想通過李子義搭上李主薄的,眼下正好啊,“李伯伯客氣了,我們其實就是來找李伯伯的,嘮叨了。”
姜長安打蛇隨棍,當即應下。
李主薄暗暗吃驚,小姑娘才八歲,與他這個沉浸官場多年的老人交流起來絲毫沒有障礙,完全沒有怯場的意思。
“哈哈哈,好好,請吧,我們好好聊一聊,本人對兩位小友甚是好奇,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絕對不會推脫的。”
李主薄引著兩人走進了自己的門院。
姜長安沒想到李主薄這樣好說話,也不知道李子義是怎么跟他講起自己,或許是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有利可圖。
能看到他們身上的價值,這樣合作才沒有障礙。
姜長安跟著李主薄來到了廳堂里,受到了大人級別的禮遇與尊重,不得不說這個李主薄的開明與會來事。
姜長安與李書甚坐定后,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想替代孫氏織錦,拿下蒼梧府的市場及朝廷的供奉,不知李伯伯有沒有興趣?
據說孫氏織錦的背后有知府大人,不知李伯伯又敢否?”姜長這撥弄著手里的茶杯,說得清風云淡。
可這話直接把老練的李主薄驚得目瞪口呆,真是好大的口氣!
孫氏織錦雖說是十年前才突然飛起,接到朝廷供奉的份例,但人家的手藝已經傳承了百年,哪里有那么好取代的?
南江的絲綢多聞名,但還不是得給孫氏的織錦讓出一定的地位。
所以,姜長安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姜長安當然是知道的,“生產與技術李伯伯不用擔心,我們自會解決,我們想到的只是李家的名頭做靠山,當然、如果可以,李家順便做宣傳與銷售。
不過我們目前并沒有成品,我需要三天時間,屆時李伯伯再做決定也不遲。
不怕李伯伯笑話,之所以做織錦,擠掉孫氏,正是為了個人恩怨。
這關系我師兄李書深的身世,我不便多說,這其中有可能會牽扯到京城盧府,不知道李伯伯有沒有顧慮。
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姜長安非常坦誠,沒有絲毫的遮掩。
李主薄這才恍然大悟,他們做生意是次要的,打擊報復孫氏是真的,還會牽扯到京城勢力.
可,他李氏堂堂蒼梧府的地頭蛇,知府要禮讓三分,皇子來了也想要收攏,他怕什么呢?
“哈哈哈,侄女好魄力!你們既然是我兒的救命恩人,又把賺錢的行當送上門,伯伯我又怎么好拒之門外呢?”
李主薄想通關節,也不留著懸念吊人胃口,當場就應了下來,因為他們李家有這個實力去應對那一切。
賺不賺錢是次要的,姜長安與李書深神秘又深不可測,他要為自己的兒子鋪路,這種勢力不得不結交,好一起沖出蒼梧府,闖入京城重地。
李主薄這樣爽快讓姜長安意外的同時又異常佩服,大佬就是大佬,這點小事在他眼里像玩似的。
“那就太好了,李伯伯,我們這就回去準備,我負責技術,孫平家負責采買原料與生產,李家負責銷售,我們三家平分,如何?”
要說,還是姜長安賺了,因為她出的成本并不高,可技術才是核心,誰讓她有這個實力呢。
李主薄這才知道,這里面還有一個孫家,他就說嘛,“行,既然姜侄女如此分劃,自然是有道理的,我李家隨意。”
他們結交的是人際關系,生意是次要的。
找好了靠山,談妥了生意,姜長安與李書深就離開了。
回到客棧時,就看到孫平、與他兒子坐在那里望眼欲穿的。
“長安、書深,你們終于回來了,去哪里了?”要不是客房里還有兩個婢女,孫平都以為自己昨晚做了夢,沒有這兩孩子的出現呢。
“外公,我們上樓說話。”客棧的大堂人多眼雜,終歸不是說話的地方。
孫平嘿嘿一笑,小丫頭嘴巴真甜,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自己大女兒的孩子呢。
反倒是李書深這個叫過他幾年外公的人,嘴巴像河蚌似的鎖得緊緊的,從不叫人。
事情的原委孫舅舅已經聽自己老爹說過,看到李書深同樣心情復雜,但李書深很高冷,他們完全沒有打招呼的必要,倒也省去了雙方的尷尬。
客房里,柳玉姐妹兩在學習,她們學完功夫學書本上的知識,或者刺繡,反正也挺忙。
看到姜長安帶著客人回來,姐妹倆立刻幫忙端茶倒水,有了幾分丫鬟的模樣,幫上了許些忙。
“我們去了李主薄家,他答應合伙了,我負責技術,你們孫家負責原料采購與生產,李家負責市場的銷售,三家利益平分。”
姜長安少不得把情況跟孫平又說了一遍。
“哎,好好,長安你說了算,不過就是不知道要生產多少量,那原料采購可需要老不少錢呢,還有人工,作坊我們孫家有,但也不是很大。”
現在如怕還看不到姜長安的樣品,看到也李主薄答應入伙,孫平心里頓時踏實了,于是把目前的難題說了出來。
主要是,他們孫家沒有那么多錢啊。
“沒事,本錢大家一起出,你們做好賬目就行,盈利才是三家平分的。”
姜長安又跟孫家父子倆談了很久,這才把人送走。
回來后就開始做圖,紡織機的圖,還有織錦的圖。
有個開掛的系統,機械師的證書姜長安有,所以打造幾臺紡織機真的很簡單,像是不用思考似的,照著畫就成。
沒過多久就把圖紙畫好了,這讓第一次看到的柳玉和柳絲稀奇得不行,同時再次肯定自己主子的厲害。
李書深看著姜長安畫出的圖紙,指著其中的配件圖,非常肯定地說道,“這些鐵件難度很大,民間的鐵匠應該是打造不出來的。
除非是你自己上手,或者、得找上衙門的工事房。”
這里又不是山上村的姜家,沒人會答應姜長安進入別人打鐵的內部,怕被偷師。
衙門有關系倒是可以幫忙打造,但成本高不說,就怕技術泄露了出去。
這個問題,姜長安一邊唰唰唰的畫圖,一邊沉思著,然后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于月那個不姑娘的爹就是衙門工事房的主事,難道我們要挾恩圖報?”
可那小姑娘很害怕她的樣子,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李主薄那樣恩怨分明的。
這可讓姜長安為難了。
李書深突然想到,“于?我那假外婆貌似姓于。”也許跟于主事有關系呢?
“是嘛?那等把圖紙畫完,我們就送去給孫平,一些簡單的鐵件和木件可以在市面上做。
難度高的鐵件就在衙門里做,孫平那頭不行就找李主薄,反正一般人沒有圖紙,是組裝不起來這些部件的。”
姜長安訂制了十套紡織機和抽絲機,以后只要買回蠶絲,他們就能制作出織錦。
“好,大概什么時候能搞完?”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姜長安當然知道李書深的意思,“很快了,吃過午飯,下午我們送東西去給孫平,然后、就可以去找錢婆子了。”
姜長安聽過孫平說起錢婆子,據說受了傷,但、關他們什么事?只要人不死對他們還有用就行。
李書深要去找自己的出生地,只有錢婆子是引路人。
前世他在京城時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時候的他壓根沒有時間與機會去那個地方看一眼。
因為皇帝都查清楚了,那里沒他的父母,他去了也沒有意思。
但、現在不一樣,李書深有的是時間,所以、他要去找自己的根,那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
是不是可以在那個地方找到關于父母的痕跡?
姜長安兩人依著計劃行事,只是到孫家的時候,于氏這個假外婆看到李書深,卻是帶著仇恨的,整個人歇斯底里,活像李書深是她的殺女仇人。
于氏確實是于主事隔房的姐姐,但她怎么可能愿意幫李書深呢?
女人往往不理智,這讓姜長安很生氣,同時非常心疼一句話都沒有反駁的李書深。
他是沒必要跟一個弱者計較,但心里難免會難受,于是姜長安將圖紙一甩就走人,愛做不做。
機會只給孫家一次,如果他們不好好抓住,他們完全可以送給別人。
“走吧,去找錢婆子。”姜長安拉著李書深氣憤地走出孫家。
李書深好笑不已,他都沒生氣呢,這個小妖怪的脾氣還真不小,怎么還沒看透人性呢?
“嗯,別不開心,你做得很好了,別人的心情我們管不著。”無需理會,李書深也早就釋懷了。
“你說得對,那你說,錢婆子看到我們心情會怎么樣?”
姜長安突然有點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