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言長老身子僵在原地，一雙美眸定定望向云星劍尊，嘴唇有些發顫。
“千機閣素來講究優勝劣汰，此事你又不是不知。”
“優勝劣汰……”云星劍尊低頭喃喃幾聲，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自古以來，修士們都自謂高風亮節，不受淤泥玷污，到頭來，都是自命清高罷了。”
“葉落舟，你可瞧見過斗獸？”
靜言長老的身子晃了晃，目光怔然。
心底里堅守的東西好似在因為云星的幾句話而逐漸支離破碎。
“當年斗獸盛行，城中百姓為了選出一只犬王，會將犬獸的牙齒磨成極其尖利的模樣，每逢斗獸時節，城中都充斥著犬獸痛苦的哀嚎聲，聽的讓人心顫。”
云星劍尊抬起眸子，眼神森寒，“無論是那些對犬獸下手的百姓，還是千機閣的你們，都讓我感覺到惡心。”
“葉落舟，修行一生，修的是自己的心，守的是自己的道。”
云星劍尊轉過身子，不再看身后的靜言長老一眼，微風吹動長衫，也將男人決絕的話傳入女人耳中。
“青海試煉，望月宗不會再參加，以后千機閣再有什么活動，也無需通知望月宗。”
“他們是我云星的徒弟，只要我還在世一天，就決不允許有人傷害他們半分。”
“包括你。”
靜言長老遍體生寒，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意，“你這是……要與千機閣作對么？”
男人嗤笑一聲，轉過身來，無論過了多少年，他也依舊是那個清風霽月的孤傲劍尊。
“人一旦有了想要珍視的東西，自然會奮力搏上一搏。”
“我家弟子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云星劍尊眼中閃過一絲暗芒，低聲說道，“還請靜言長老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
靜言長老咬住下唇，小聲道，“夙白，我沒有想真的傷害他們，我……”
“可你還是下手了，不是嗎？”云星劍尊垂下長睫，好似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靜言長老嘴唇動了動，可嘴邊的話終究是沒說出口。
余光掃見那抹紅色出了院門，云星劍尊眼眶有些酸澀。
他方才那一席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們之間都心知肚明。
他想要放棄的，不僅僅是千機閣，還有葉落舟。
喬綰見院門打開，靜言長老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
下一瞬，靜言長老身子一歪，朝著一側摔去。
“靜言長老！”喬綰扶住她的身子，眉頭皺起，“無事吧？腳是不是崴到了？”
靜言長老搖搖頭，撫開喬綰的手，只是說了句對不住便轉身走去。
徒留下一臉懵的喬綰。
望著靜言長老那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步伐，喬綰定了定，抬腳朝著院中走去。
直覺告訴她，靜言長老和師尊之間應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喬綰在一處角落尋到了云星劍尊。
原本桀驁不馴的一介劍尊此時正抱著胳膊蹲在地上，俊臉埋在臂彎里。
“師……師尊？”喬綰哪里見過師尊這副模樣，眉心一跳，猶豫片刻才喚出一聲。
云星劍尊的身子一震，過了半晌，緩緩抬起了腦袋。
只此一眼，喬綰就被驚的倒退了半步。
云星劍尊一雙眼睛充斥著紅血絲，原本狹長的眸子也腫成了荷包蛋，鼻涕眼淚橫流一腳，不停的抽噎著。
見到喬綰的動作，云星劍尊癟了癟嘴，一臉控訴，“喬喬，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喬綰：……
喬綰嘴唇抽搐兩下，一臉無奈，“師尊，你躲在此處做什么？”
云星劍尊抿住薄唇，下一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喬綰：！
“師……師尊？”喬綰慌忙蹲下身子，一臉急切的看著云星劍尊，揚聲問道，“誰欺負你了？我去替你揍他！”
云星劍尊不停的抽噎著，像是馬上就要哭死過去，“打人是……是不禮貌的。”
喬綰從來沒哄過孩子，更何況還是個幾百歲的孩子。
“那我便帶著你去同那人說理！”喬綰氣的胸口上下起伏，“看給我們老人家都欺負成什么樣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愛……”
喬綰的話還沒說完，就發現眼前的師尊不哭了，腫成一條縫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喬綰話一噎，低下腦袋，“對不起師尊，您最是年輕了。”
云星劍尊冷哼一聲，隨即嗓門一開，又繼續哭了起來。
喬綰手足無措的蹲在他面前，正迷茫之際，腦海中精光一閃，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師尊…你莫不是…同靜言長老吵架了吧？”
提起那個女人，云星劍尊哭的聲音更大了，甚至哭出了公雞打鳴聲。
喬綰：得，猜對了。
“喬喬，我好難過的嗚嗚嗚嗚……”云星劍尊長臂一伸，抱住喬綰的脖子就開始哭嚎，“為師一片真摯的少男之心，再也回不來了嗚嗚嗚……”
喬綰嘴角有節奏的抖動著，見師尊哭的厲害，也不好出言打擾，只能安撫似的拍了拍云星劍尊的后背，小聲道，“師尊，莫要哭了。”
云星劍尊哭成了一個淚人，活像個被拋棄了的小媳婦，哭濕了喬綰的肩頭。
如此心氣，哪像個飽經風雨的幾百歲大人？
“我一會兒要給謝師兄做梅花糕，師尊吃不吃？”喬綰聲音輕柔，帶著安慰之意。
云星劍尊打了個哭嗝兒，小聲應了句，“要吃的。”
“吃兩塊。”
喬綰咧嘴一笑，點頭應下，“吃，吃大塊的！”
云星劍尊松開抱著喬綰的手，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喬綰，一副要說不說的模樣。
“師尊是想讓我保密？”喬綰也算熟悉自家師尊，當即笑著問道。
云星劍尊紅了臉，對著手指，緩緩點了點頭。
喬綰噗嗤一笑，柔聲道，“放心吧師尊，我決不對外泄露師尊同靜言長老吵架，哭成了丑蛤蟆這件事！”
云星劍尊鼓了鼓嘴，一臉怒氣，剛想呵斥這沒大沒小的兔崽子一句，余光就掃到了不遠處站著的三個人影。
關明月：師尊同靜言長老吵架了？
宋竹青：師尊哭了？
謝暮塵：丑蛤蟆……
云星劍尊：！
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