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的水讕陷入沉默,寬敞的堂廳安靜到可以聽到眾人的呼吸聲。
瞧著水讕鐵青的臉,關明月和宋竹青都不免掐了把汗。
喬綰心中也沒定數,眼下的她只能賭。
賭菱花城城主不識得千機閣手令。
“據我所知,那些大城城主都會與大勢宗門有些糾葛或者利益往來,這菱花城……”
關明月沒敢在說下去,因為她也是實在沒底。
“原來是千機閣的弟子。”水讕臉上勾起一絲淡笑,渾濁精明的雙眼看不出她真實想法,“菱花城招待不周,還請各位見諒。”
“她這是……信了?”
關明月在心中驚呼出聲,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詫異。
“當然沒有。”
喬綰面上同水讕揚著笑臉,心中卻直接否認了師姐的話。
“一城之主,若是真的這么好忽悠,這城早就易主了。”
水讕心思深沉,如此這般也不過是想著先敷衍過去,日后再查明她們的身份罷了。
“城主,您看四小姐這事兒……”
關明月的聲音落地,水讕像是這才看到水淼淼,眸中閃過一絲暗芒,“你……是淼淼?”
水淼淼身子一頓,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是的娘親。”
水讕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平靜,“可是,我的淼淼不就在府中么?為何會出現兩個淼淼?”
水淼淼上前兩步,屈膝跪在了地上,“娘親明鑒,我于城郊遇難,遭受山匪攔截,拼死跑到了邊郊破廟外,幸得恩人相救,這才撿回一條命!”
“府中那人,定是假冒!”水淼淼眼中噙著淚,咬牙磕頭,“請娘親明察!”
“巧了。”水讕捻了捻指尖,低聲說道,“你說的,同那位說的,一模一樣。”
水淼淼愣在原地,額頭紅了一片,目光癡然。
“淼淼,出來。”
水讕的話音剛落,一側用晶石穿成的門簾被一雙柔荑掀起,水淼淼的身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兩者實在長得太像,就連本人看了都要愣上片刻。
“你……”水淼淼跪在地上,目光發狠,“你這個冒牌貨!”
下一瞬,水淼淼迅速起身,朝著簾子少的水淼淼二號撲去,“敢學做我的模樣,你去死!”
“住手!”水讕一聲厲喝,水淼淼的身子徹底僵在了原地。
“我的女兒,萬不會如此沒有禮數!”水讕猛地站起身子,臉色黑的能滴出墨來,“行為瘋魔,像個鄉野潑婦!”
“來人,將她們送回房中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府!”
水讕拂袖而去,只留下此一句話。
水淼淼癱坐在地,一時失了反應。
“諸位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淼淼就先行告退了。”水淼淼二號服了服身子,轉身離去。
水淼淼坐在地上,發型凌亂,早就沒了同二號爭搶的力氣,聽到這句話,竟是連頭沒抬。
喬綰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女子身上,眼神略帶深意。
水淼淼二號好似察覺到了喬綰的目光,悠悠回過頭,同喬綰對上視線。
在喬綰正準備收回目光之際,對面的女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喬綰一怔,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可那女子好似沒瞧見喬綰的神情,只是幽幽點了點頭,提步朝外走去。
關明月和宋竹青圍在水淼淼身邊,只有喬綰未動身形,遲遲望著那女子的背影。
女子悠然走到門口,前方漫天夜色,女子指尖微動,一個紙條從指尖落下,砸在地上。
喬綰眸光微動,見身邊的水淼淼還在抽泣,輕聲說道,“莫要哭了,眼下城主本就對你身份起疑,你又太過心急,自然是失了城主的好感。”
“我對不住恩人。”水淼淼眼淚簌簌落下,低聲說道,“是我不爭氣。”
“無妨,不急于一時。”喬綰滿腦子都是那張紙條,隨口安慰了幾句,便讓關明月扶著水淼淼向外走去。
臨到門前,喬綰的余光便瞥到了那張紙條。
恰逢此時,關明月適時出聲,轉移了水淼淼的注意力。
喬綰滿意極了,恨不得當場給大師姐一個愛的抱抱。
指尖涌出絲絲劍氣,將地上的紙條卷了個旋兒,飛進喬綰手中。
指尖摸到宣紙,喬綰懸起的心這才放下。
四人被原路送回,說是廂房,隔的卻不近。
四處屋子占據了院子的四個角落,好似是為了將四人分開管理,免得通風報信。
比起住處,更像是牢獄。
喬綰手中被塞了一個食盒,待她走進門中,身邊便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喬綰挑了挑眉,隨意的將食盒扔在一旁,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撕開油紙,拿起里面的肉包子就咬了一口。
所以她花光了靈石,在每個人的儲物袋里都塞了吃食,才不至于餓肚子。
霧鏡中的吃食到底是給活人吃的還是死人吃的誰都不敢保證,唯一雙全的法子就是不吃不動。
若是水讕問起,還能用辟谷搪塞過去。
喬綰心思一動,小嘴叼住肉包子,掏出那張紙條放在桌上。
紙條被折成拇指大小,內里的字跡印不出分毫。
喬綰咬了口包子,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小臉因著咀嚼而一上一下的動著。
那個女子……為何會給自己寫信?
想不出個所以然,喬綰所幸不再去想,伸出長指將紙條拆開,目光隨即跟著移了過去。
紙條上唯有四字:子時三刻
子時三刻?
喬綰眼中滿是不解,秀氣的眉頭跟著蹙起,定定的看著面前的紙條。
子時三刻是什么意思?
夜幕降臨,原本就安靜的城主府眼下說是一座死宅也不為過。
喬綰和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子時三刻。
“嘖。”喬綰輕嘆一聲,小聲吐槽道,“只留個時間,也不告訴我地點,這叫人如何理解?”
心中藏著事情,喬綰實在是睡不著,干脆起了身子,準備尋一尋出屋的法子。
還沒等喬綰走到門前,院子里便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聲音很是輕微,喬綰的心卻莫名懸了起來。
喬綰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透過門板處的縫隙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