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第263章
聞言，初桑竟有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詭異感，今夜守城的家族是軒轅家的人啊。
以她當年對那位軒轅家少主軒轅丞的淺薄了解，軒轅家修士一個個都趾高氣昂極了，渾身上下都擺著一副“軒轅之外皆螻蟻”的嘴臉，簡直讓人看一次都想打一次！
軒轅家自持甚高，卻一直被墨家壓一頭。
墨家卻在二十年前突遭意外倒臺了，軒轅家正好趁機收攏勢力受益匪淺，近幾年的勢頭倒是如日中天，活的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代入一下，但凡她是軒轅家的人，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運氣來了擋不住。
如今見軒轅家家主面對八大宗門那假惺惺的惋惜模樣，初桑扯了扯唇角，若城中真的有內奸的話，她頭一個懷疑的就是軒轅家。
沒有證據太過武斷不負責任，但看軒轅丞之前對墨清沉那毫不掩飾的敵視與忌憚，便知道兩家的關系絕對算不上友善，甚至賽場上他不止一次想要趁機解決掉墨清沉，這可不僅僅是關系不好，而是想要徹底要對方的命！
比起單純的忌憚，倒不一定說，害怕什么。
例如說，事情暴露？
墨清沉可是當年墨家唯一的生還者，若當年墨家滅門真的和軒轅家有關，一旦事情敗露，報復軒轅家的人自然最有可能就是墨清沉了。
斬草除根這個道理，是個人都明白，更別提墨清沉的成長遠超眾人想象，更有天衍宗撐腰，對軒轅家的威脅實在太大，想要找機會趁機除掉再正常不了……
“小師妹，下雪了。”
墨柏舟抬手，指尖落下了一片碎雪，轉瞬消融了。
他抬頭詫異看去，不知何時下起了雪，紛紛揚揚落下，覆了沉寂夜色，碎雪帶著烈烈冷風席卷了整座城池，更添涼意。
周遭修士們沉寂半響，有人恍然道，
“流火之月，竟然下雪了……”
初桑抬起手，雪還沒落下，便被周身覆蓋的火靈氣消融了。
她回神。
她記得那天晚上，是個被血染紅的雪夜。
血月懸空，濃稠夜色詭譎死寂，這場落雪下也是莫名其妙，讓人心頭更覺壓抑。
城外依舊在大肆搜尋逃跑的魔修，墨家府邸內死寂安靜，宗門派來的修士正在處理，并一個一個搜尋滿院的尸體，企圖發現活者，問清究竟發生什么，可惜魔修下手實在太過狠辣毒絕，竟沒有留下了一個活口……
核對完名單，發現墨家家主的孩子不在。
萬劍宗一位長老當即下令，派人全程搜查，尤其是府內外再好好搜尋一番，不管那孩子是死是活，都要找回來。
雪夜，深林中，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正蹣跚前進，他渾身血跡斑斑，大半張臉都染上了血，露出的那半張小臉格外蒼白，漆黑雙眼格外無神，并非仇恨，而是完完全全的茫然與無措，他從來沒想到家中會在今夜遭此一劫，事發突然，他在逃亡的途中，腦子空白一片，心中只記著父親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趕緊跑！
生死危機之際，墨家家主拼命將他送出，卻不小心被一個魔族發現了，被打穿心脈，墨清沉身為墨家少主，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法器，一記魔氣對他造成不了致命傷害，但也損傷了他十之八九的心脈，得不到及時醫治，氣血快速流失。
雪越下越大了，慢慢的，地面積攢了寸厚碎雪，深一步淺一步的印子越來越紅，他每一次動作也變得愈加沉重，身體灌了鉛般挪不開步子，眼前眩暈發黑，不知是不是幻覺，他似乎又聽見了那些魔族人的聲音。
身體再難以支撐，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魔族人再懂得不過斬草除根的道理，不可能放著這么重要的一個墨家少主逃走，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拿著他的尸體來交差。
暗中派出了一個魔氣不強的魔修去附近搜查。
一個金丹期的魔修，實力不高，但解決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也綽綽有余了。
魔修沒找多久，便在附近聞見了血腥味，跟著雪地上留下的血跡跟了上去，不久便找到了倒在雪中，半邊身子被雪埋了的墨清沉。
魔修臉上露出獰然一笑，掌中幻化魔刀。
一道突如其來的靈力貫穿心脈，魔修癱倒在雪地之上，樹后慢慢走出一道小小的紅色身影，是一個年齡很小的小女孩，估計任誰來了看見這一幕都難以置信，剛剛竟是她動的手！
小女孩懵懂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事態緊急，并沒有太多在意，邁過失去聲息的魔修，沖”墨清沉走過去。
他神色痛苦，皮膚死人般的蒼白，體溫也越來越冷，幾乎冰涼，身上竟浮現了層層薄冰！
那時的小初桑還不知道變異靈根這個東西，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特定的雙靈根修士有極小概率會變異成五行之外的單天靈根。
冰靈根的變異條件便是水土雙靈根。
許是神魂遭受重創，墨清沉幸運也不幸，竟在此時有了靈根變異的跡象。
靈根變異并非一蹴而就，和破境一樣需要極大的靈力消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切要極度保證靈根變異者的身體狀況，否則極有可能變異失敗。
在這種情況下靈根變異，墨清沉千瘡百孔的脆弱肉身根本承受不住，等同于送他去死。
小初桑茫然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將他艱難攙扶起靠在樹上。
手掌中浮現一道火紅靈力，緩緩注入到他的身體中。
此時的她自然不會什么高深的術法，只是單純覺得墨清沉的身體好冷，再這么凍下去，他會凍死的，所以，她想用自己的火靈力給他的身體送些溫度，融化體表那層寒冰。
偶然激發靈根潛力，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領先一步引氣入體，但她境界太低了，體內的靈氣太過稀薄，以她這點微薄的靈力，根本沒辦法幫到太多。
她小臉也逐漸蒼白了，咬牙堅持下去，墨家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沒有能力阻止墨家被魔族屠戮的事實，但也想盡自己的力量贖回這份恩情。
說來也是幸運，墨家今夜遭此劫難時，初桑并沒有在現場。
半個月前，墨家家主遇見了她這么一個貧困潦倒的小乞丐，許是覺得太可憐了，便將她帶回了墨家，平常讓稍大一些的墨清沉幫忙帶著，正好滿足了夫妻二人多年沒有女兒的心愿。
剛到墨家的小初桑并不習慣這高樓宅院的嚴肅氛圍，頗有些不自在，彼時墨清沉年紀小小總冷著一張臉，不怎么跟她玩，練劍時更是嫌她礙事，讓她別在自己跟前轉悠，小初桑實在無聊便經常出門，帶些吃食去找從前幫助過自己的乞丐流浪者們，今晚也是，眼見天色見晚，她打算回府時，卻發現整座城都亂了起來。
她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害怕便躲起來了。
后來，八大宗門的修士來了，她聽到那些人的話，墨家遭到了魔族襲擊。
她想回墨家看看，但當時墨家被圍起來了，她只好在附近找一找，順著血跡找到了昏死過去的墨清沉。
靈氣耗竭的那一刻，她的體內又突然涌入另一股更加強大的能量，稍縱即逝，掌心火焰隨之揮發，以兩人為中心，方圓百米的冰雪瞬間消融，小墨清沉體表覆蓋了整整半尺厚的寒冰寸寸破碎。
火熱溫暖的能量將他整個人包裹，驅散了透著死亡氣息的徹骨寒意，小墨清沉長睫顫了顫，面龐涌上些健康的血色，依舊黑暗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簇火紅，明亮。
他下意識想將其抓住，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抓著她一只手，
“是……你？”
變異冰靈根的靈氣波動引發了區域內的冰靈力躁動，溫度陡降，霜雪覆蓋。
小墨清沉體內的雙靈根成功融合為冰靈根后，躁動失控的靈力受他操控。
雪，停了。
做完這一切之后，體內靈力耗盡，他又昏過去了。
看完后，樹上盤腿坐著的一道身影也隨之離開，初桑有意沒帶著墨柏舟回墨家，可自己還是忍不住回來看了一眼模糊的回憶。
小時候還沒什么概念，沒注意到很多細節，原來墨清沉的雙靈根是在當年的這個時候變異成冰靈根的。
原來她這么小就第一次成功引氣入體了，還是在沒有師尊指導的情況下。
初桑搜尋了一下識海，確實有這一段記憶，不過自己當時還不知道什么叫做引氣入體靈力之類的，即便引氣入體，以她當時的孱弱靈力是怎么成功幫墨清沉靈根變異的？
剛剛，她似乎看見年幼的自己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令如今的她都分外詫異強大的靈力波動，那股力量從何而來？
似乎除了小時候這次靈力異常波動過一次，后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也正是在這一刻，初桑終于正兒八經去深思自己的身世了。
她有記憶起，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當了一段時間的流浪兒，不過窮困潦倒的小可憐生活在她的記憶中并沒有留下太多痕跡，因為當乞丐的時間很短，沒多久，她便被墨家家主撿回去了，又沒過多久，墨家覆滅，她又機緣巧合下去了天衍宗，測出了天火靈根。
大部分基層修士都是從凡間出來的，修真界并沒有具體劃分修真地域和凡域間的界限，只是籠統的將幾乎都是凡人生活的城池鄉鎮算成凡人地界，而各大宗門和修士走動比較多的城池算成修真地域的，兩方并不像修真界、妖界、魔界這般劃分的涇渭分明，幾乎相互摻合在一起，界限十分模糊，對外統稱為修真界。
說是修真界，大部分地方，其實都是凡人地域。
記憶中，她的出生地便是主城庇護下的一處凡人城鎮。
凡域大多數百姓的生活清貧，還有不少凡城小國之間戰火摩擦不斷，諸多百姓流離失所，在兵荒馬亂的凡域碰上流離失所的幼童并非什么稀奇的事，像她這種從小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在凡域其實挺多見的。
但不科學的是，唯獨她是一個天火靈根。
一般情況下，凡人后代大部分也都是凡人，只有極少數人能誕生靈根，一百個人里面能出一個就算不錯的了。
凡域出身的散修大多數也是四、五靈根的雜靈根為主。
歷史上有名的天靈根天才，都是修真大世家出來的，倒不是說凡域不可能誕生天靈根的天才，但距今為止，還從未過這樣的記載。
她還是獨一例的野生天靈根。
初桑正懷疑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出現了邏輯bug，又來了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還是個熟人，長玉這狗東西果然又來了。
估計是察覺到這邊不尋常的靈氣波動，他趕來一看，發現兩個落單的小孩。
“這是，墨家的那個孩子吧。”墨家身為修真界的四大頂尖世家之一，各大宗門家族的高層幾乎沒人不認識墨清沉這位墨家的小少主。
很明顯，長玉一開始只想帶走這位墨家少主，并沒有理睬一旁年幼的自己，畢竟仙宗德高望重的長老可看不上資質平平的孩子，不可能撿回去當徒弟。
可剛走兩步，他又停下原路折回，看向她的眼神中似乎多了幾分……狂喜？
“你確定這個孩子是……”
長玉喃喃了兩聲，遂喜不自禁，趕緊拿出來一塊測量天賦的靈石，直到靈石被無比純正熱烈不含一絲雜質的紅色火焰占據全部，他面色笑意更明顯了，“沒想到竟在此地遇見一個天火靈根的天才，真是上天厚愛。”又喃喃低語，“雪兒她總算是有望了……”
他剛才是在跟誰說話？
初桑神情驟然一震，她沒在意女主那檔子事，畢竟早就知道了，讓她感覺詭異的是剛才長玉的口氣，似乎是在跟人對話，可……在場并沒有其他人。
他的舉動也很是奇怪，一開始并沒有在意她這個不知名的孩子，很明顯并沒有察覺到她是天火靈根，卻像是中途被人提醒了一下，又半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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