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覺得太子妃瘋了,太子覺得太子妃危言聳聽。
太子拒絕再跟太子妃說話,并且晚上偷偷笑了很久——不容易啊,英娘也有犯蠢的時候。
太子在宮外碰見了鎮國公。
再次看見老丈人,他的心情就有些美妙了。其實太子并不是很看重鎮國公。倒不是因為懷疑他,而是鎮國公明明都把女兒嫁給他了,但對他并不盡心盡力。
太傅是事事都以他為先,對他和蘭時英娘一視同仁,各個都很好。但是鎮國公雖然跟太傅很好,對英娘也好,可對他和蘭時卻總淡淡的。談不上不好,卻也談不上十分好。
鎮國公在很多事情上也不幫他,只隨著父皇的心意去。所以太傅剛去世的時候,他還懷疑鎮國公是不是還插了太傅一刀。但后來也不懷疑了,因為沒了太傅,他必須要用鎮國公。
但鎮國公還是像以前那樣,并不對他多加維護,還是堅定不移的站在父皇那邊。
實在是可恨。他一邊親近他,一邊惱恨他。今日見了他,便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模樣。
他想:好嘛,你這些年都不幫我,自以為高人一等,但如今連你最喜歡的女兒都因為你不幫我而懷疑你是殺太傅的兇手。
太子很爽。
他笑著道:“鎮國公,可是有什么事情?”
——難道是知曉了太子妃懷疑他?
不應該啊。太子妃一直都是小心謹慎的人,根本不可能找他去對峙,也不可能告訴其他人被聽了去。
太子見他一副嚴肅的樣子,好奇,“看你這副模樣,難道是有大事?”
鎮國公端著臉點了點頭,“有一件事情,臣想來想去,一定要跟太子殿下說了心里才能放下心來。”
太子心就怦怦跳起來,他惶恐得很:不會真讓太子妃猜對了吧?
他咽了咽口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這般的神秘。”
若是太傅的事情……他該如何抉擇呢?英娘又給如何抉擇?他也看得出英娘十分愁悶。
太子膽小,怯弱,更不是個有主意的人,正要當機立斷先走,回去找英娘商量對策,就聽見鎮國公突然小聲的道:“昭美人……太子殿下還記得嗎?”
太子瞬間就站住了,怔怔點點頭,“自然知道。”
他對不起昭昭,一直都是刻意不去找她,免得痛苦而想去殺蕊美人,以至于壞了大局,所以他總是避免說起昭昭。
鎮國公說這個做什么?
剛要冷臉,就聽他說了一句:“殿下,臣碰巧,將人找回來了。”
太子剛開始都沒有明白這句意思,回過神來的時候,還呆呆的道了一句:“你什么意思?你將人找回來了……你把她尸體找回來做什么?”
昭昭并不愿意葬在京都,她想回家去,回南邊去。
他眼睛都紅了,“鎮國公,你什么意思——”
鎮國公頭一低,彎腰行禮道:“殿下,是活的。”
一句話,將太子所有的怒氣都堵在了口中。好一會兒他才回神,“什么?”
鎮國公:“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若是殿下肯容情,便請去雅間里說話。”
太子只覺得頭重腳輕,等到了雅間,聽見鎮國公說昭昭還活著,之前是和太子妃一塊做局詐死出京,他整個人都慌亂了。
先是憤怒,再是歡喜,最后在屋子里面團團亂走。
他想,英娘和昭昭真是好狠的心,竟然聯手以死來騙他。最毒婦人心是有道理的。他待會見了昭昭之后,一定要狠狠的質問她為什么要對他如此的惡毒,天知曉他當時是怎么過的。
英娘責備他,連他自己也厭棄自己對昭昭這份無情無義,可是他沒有辦法,他是太子,他必須要往前走,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他當時殺了蕊美人才是寒了那些為他賣命人的心。
所以他不會立即去殺蕊美人。大丈夫身在人世,又豈能只有情情愛愛?
太子妃是女子,她不理解是應當的,只要他成功,只要他不表現出脆弱,他就可以一直屹立于不敗之地。
他努力堅強,他忍住痛苦,他還要周旋在朝堂,他不能倒下。
所以他白日里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有晚間的時候,他才懂得什么事夜不能寐,輾轉難眠。
結果,他如此痛苦,她們竟然騙他。
英娘,昭昭,好樣的。
他手慢慢的握起來,想要說出什么些什么狠話,但他最終只是道:“快帶我去見她。”
鎮國公便帶著他去了關押昭昭的宅子。
太子又見到了昭昭。
不過是幾個月罷了,但好似是過了幾十年,他在看見昭昭的那一刻便紅了眼睛。
再多的惶恐和不安都沒了,憤怒和被欺騙的惱怒也沒了。
他看著坐在院子里的昭昭,覺得自己渾身一松,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輕聲道了一句:“昭昭,你沒死,真好。”
太子并沒有昭昭以為的那般憤怒,但她還是害怕牽連到太子妃,在太子走來的時候就已經一步步的后退,道:“是我以死相逼太子妃才幫我的,她也是看在父親和哥哥的面子上,你不要怪她,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執意要走,她攔不住。”
太子就記起了昭昭剛進宮的時候總想逃出東宮的事情。
他不理解。但也不愿意在此時去逼迫她。
再次見到昭昭,他只有失而復得的酸澀。她把他看成是敵人,他卻真的是愛護她的。
見著她戒備的模樣,他不敢過去,只是靜靜的看著,好像看不夠一般,而后笑了笑,“昭昭,你沒死,我很高興。”
昭昭深吸一口氣,不愿意跟他在這里玩什么深情,她扭開臉,冷笑道:“壽客,你想要怎么樣。是死是活,你說一句話就好。”
太子沒有說話。他只是在看見昭昭的那一刻覺得人生滿足了。
昭昭“去世”之后,他有時候審問自己的內心,便覺得自己應當沒有那般愛昭昭。若是愛,為什么不為她立即報仇呢?英娘說他這個人其實最是自私,怯弱,他會反駁她,但每當深夜的時候,他也會偶爾接受她的斥責。
尤其是昭昭去世之后。
他為了她的死,真的接受了如此的指責。他只能告訴自己,一定要成功,只有成功了,他這一切的付出才值得。
而如今昭昭回來,他更加渴望成功了。
只有真的坐上那個位置,他才能永遠讓她安心,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