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寧國公和寧朝直到除夕當日才放休。栗氏下了死令,無論如何,他們今日不可在家里說朝堂的事情,又將兩人喚到了明堂里,給了他們筆墨紙硯給家里寫對聯。
寧朔和寧晨則在一邊幫著磨墨,然后搬了梯子來四處掛對聯。
栗氏滿意的看著一家子男人忙活,而后帶著二少夫人和兩個姑娘在一塊往荷包里面塞金葉子。
這是大年初一出去拜年的時候要用的。
盛宴鈴好奇,“京都這般的高門大戶里面也有這般的習俗嗎?”
五姑娘就笑,“怎么會沒有呢?各家走親,來來往往,從西直門往東德門的路都被馬車堵得水泄不通。”
二少夫人:“確實是這般。不過每一年都要多幾戶人家。”
她一邊塞金葉子一邊笑,“咱們之前不跟黃尚書家走親,便是沒上門的,今年有了·正氣,自然要上門拜訪。再有不雨川老大人家,往年他家不收禮,過年的時候大門緊閉,今年卻是要收咱們家的,三弟必然要上門拜訪的。”
“再有莫家——你和曦曦跟莫家姑娘也是緣分,雖說她如今進了東宮為女官,但你們姑娘家之間也不用避嫌,既然性子相合,自然要長長久久的。”
盛宴鈴很是認同,但想了想問,“既然有多,那有少的嗎?”
五姑娘就笑起來,“宴鈴,凈說傻話,咱們這般的人家,要是每年都要少幾個,那如何能行?”
她將裝好金葉子的荷包放在桌子上,道:“每一年都是有往年年禮單子的,過年之前母親和二嫂嫂已然拿出咱們府里五年的年禮單子仔細核對了,以免遺漏,再加上今年添的,明日咱們送出去的年禮就要整整一日才能送完,但都是些瓜果小物件,左不過幾千兩銀子罷了。”
盛宴鈴稍一琢磨也回過味來了,“也是……無論關系如何,節禮可以不走,但是年禮是要走的。”
一年走動一次,花不了這個家多少銀子,卻能維持關系,算是以小博大。
二少夫人教她,“朝堂之人,總有升貶,高升的時候送過去,那是情分,遭貶的時候送過去,那是本分。情分本分,咱們都得要,不能過于捧著,卻也不能失禮。”
“天下的事情,誰說得定呢?”
栗氏:“要說少,除非是那種全家遭貶,不再留于京都的,這般的才會少。其實過幾年就會有這么幾個。”
“不然要是留下女眷還在京都,咱們也是要送年禮上門的,不求什么回報,只求一個本分。”
五姑娘點頭,接聲道:“咱們家世代如此,一年又一年,這才積累下許多好名聲,母親走到哪里,人家都給面子的。”
栗氏笑瞇瞇的,“等這個家交到你們手里,也要如此做才是。”
盛宴鈴重重點頭,“好啊。”
五姑娘就笑盈盈的湊過去,“你點頭做什么,你好啊什么——哎喲喲,你是我們家的媳婦了?”
盛宴鈴一張臉就紅了起來,連忙看向寧家父子待著的另外一邊。
寧朔正在研墨,身后突然有目光看來,他立刻回頭,果然看見了宴鈴。
他轉身,朝她笑了笑,卻又不好過分親昵,只好在她紅臉低頭后又低頭研墨。
寧國公哪里還瞧不見!他手不停,依舊是在寫對子,但卻低聲道了一句:“你母親跟我提了你跟宴鈴的婚事——我一直忙著,倒是沒有問問你,你都想好了?”
寧朔輕輕點頭:“想好了,求父親成全。”
寧國公擱下筆:“我本是要為你說高門貴女的。宴鈴雖好,但到底家世薄了些,等我和你母親去世,你們分了家,你也不會再住在這寧國公府里,到時候你若是沒有妻族相幫,路便難走一些。”
寧朔笑起來:“父親,大丈夫生于世,本就是要頂天立地,護住妻兒的,若是還想著從妻兒那里得些什么,也不用往上走了,直接求娶公主不就得了?”
寧國公見他心里堅定,并不多勸,只擺擺手,嘆息道:“若是一年前,我定然是不準的,你母親之前也提過此事,但被我回絕了。可你三月里那場大病,我實在是擔驚受怕,也是求了神佛的,只愿你平平安安,余歲不求出息,只求你長命百歲。”
他走到一邊坐下去,端著一杯茶道:“所以你母親再提這事,說你歡喜宴鈴,我便不敢拒絕。你啊,之前性子悶,今年突然闊然了,但我也擔心你目光太過于蒼涼,跟著不雨川學,以后會孤苦一生。”
寧朝和寧晨也跟著放下筆墨紙硯過去坐下,靜聽寧國公說話。
寧朔站在一側,道:“多謝父親關懷。”
寧朝:“宴鈴表妹聰慧文靜,氣質如蘭,跟三弟倒是相配,我看這門婚事很好。”
“母親也很喜歡宴鈴,將來家里闔家歡樂,總比別人家烏煙瘴氣的好。”
“再者說,咱們家也不用各個都嫁權貴,娶世家,不然怕是……要被惦記。”
畢竟走的是純臣之道。
寧國公府能走通這個路子,便是寧家三代單傳,家里就一個男丁,便娶個高門也無妨,圣上不會多心。但如今家里一共四個人,大姐姐嫁給了順王,是王室宗親,他娶了韓將軍家的女兒,跟武將那邊頗有牽連,四弟也說了黃尚書,黃家雖然不顯,卻黃尚書門生無數,是文人墨客,杏林眾人。
就是三弟,也是不雨川老大人的門生,有他帶著鋪路,將來不會出錯。
所以直至今日,他們跟從前的路子,倒是有些不同了。
寧朝頓了頓,道:“也許三弟跟宴鈴表妹結親,也是好事。”
寧國公思慮一番,也點了點頭,“我本就沒有打算拒絕,如此想來也好。”
父子兩個就此事又延展到如今朝堂的姻親之上,又說了一通話。
寧晨坐在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小聲道:“父親,二哥,母親說了,今日不準說朝堂之事的。”
寧國公就看了他一眼,“我們何時說過?”
寧朝擺擺手,“母親也聽不見。”
寧朔站在一邊,看見這一幕,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父親突然說他的話。
彼時,他應當是十五六歲,正一心一意的扶持太子打壓晉王,就是除夕之日,他也嘴巴不停,說些自己做過的事情在父親面前得意。
他事事說朝堂,句句不離太子,無論是做什么都以太子的利益為先去考究,那時候,父親便說他惹人厭。
父親說,“蘭時,你這般做事,以后難道說媳婦的時候,還要考慮能不能幫到太子?”
他當時就愣住了,父親就笑,“那樣我也不會同意的。”
“再者說,回到家里了,還是除夕,就不要說外面那些事情。”
他還有些不愿意,但父親之令,他也只能受了,好不容易等到晚間守歲,他又忍不住說起來。
父親那時候就笑,“蘭時,你確實是個惹人厭的性子,往后成了親,可能要被妻子訓的。”
他記得自己當時還問,“那父親被母親訓過嗎?”
父親搖搖頭,“你母親很溫婉,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父親喜歡母親嗎?”
他回過神,恍然發現自己記不清父親后面的回答。
父親說了什么呢?
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若是父親對姻緣之事是如此看待的,那若是小溪妝母女是父親在外面找的妻女,那……那他是歡喜那個婦人的嗎?
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