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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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寧朔一直覺得盛宴鈴卷進來不是好事,認為她是個無辜之人。無辜之人,便不該踏進這樁前塵往事里。
若是將來他能為父親沉冤得雪,便是得之我幸。若是將來還是要一敗涂地,那也是他和父親的命。他不會將寧國公府拉入紛爭里,用寧國公府人的安穩和命運來換隨家一案的清白,同樣,他也不愿意讓宴鈴有危險。
所以他隱忍,慢慢的,緩緩的,一步又一步的徐徐圖之。他甚至不敢讓自己太過于危險——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他”屬于“他”的母親,若是栗氏知曉她的兒子早已經逝去,若是以后他又逝去……都是不孝。
他自小沒有母親,從未感受過有母親的溫情,這段日子一路被栗氏愛護,他早已經決定承擔起做兒子的責任,便不敢讓自己有損傷。對宴鈴,他也是這般的心思。
寧朔認為自己對宴鈴有責任。這份責任便是讓她安安穩穩的活著,讓她不用卷入風波之中。
因此,即便他知曉宴鈴喜歡他,他也喜歡宴鈴,卻也不敢進一步。究其根本,便是他不“安穩”,他甚至沒有“活”著。
他什么都不是。
面對宴鈴的感情時,寧朔總是自卑的。他什么都沒有,躲在陰暗的角落里貪念她送來的暖意,舍不得送走她,卻還是要送走她。
他是要送走她的。給她找一個好夫婿,看著她定親,成婚,生子……這才他的責任。
但在此時此刻,他卻又對自己的“責任”開始羞愧起來——他只看見了自己的責任,卻沒看見她的祈求。
她單純的祈禱著她的先生能夠清白的被世人記住,想要用自己的微薄之力為他昭雪,為此躊躇,為此痛苦,為此努力,為此勇敢。她做好了準備,他卻用自己的“智慧”框住她,將她框在這團迷霧里面,不讓她知曉更多的東西。
他以為自己做對了,但是于她而言,真的對了嗎?
寧朔深吸一口氣,放下手里剁菜的刀,突然之間,又不知道怎么辦了。
做了一桌子菜,四個人吃得很飽,申池下午還要去賣貨,便要早早離去,寧朔從廚房里聽見盛宴鈴那一番話后就心思不寧,也提出告辭。
不雨川親自送了三人出門,先叮囑申池回去再好好想想當年之事,又跟三人都說此事不能再告訴其他人。
寧朔點頭,“先生放心,我家母親嫂嫂和妹妹們都已經叮囑過了,不會說出去的。”
盛宴鈴忙跟著點頭,“老大人,我好讀書,素有書癡之名,對外只說我纏著表兄來見您就好了。”
不雨川就笑起來,從袖子里拿出一本書來給她,“這本書給你。”
盛宴鈴恭敬的雙手接過來,好奇的看了眼,“驚案拍奇?”
她素來愛好讀書,自然對雜書也多有涉獵,自然也知曉這本書。聽聞這書是一位大儒所作,具體是誰并不知曉,但里面的案子以風趣幽默之言說出,編造了一位落魄書生為筆者,以他所遇所知,說出了碰見的奇案,堪稱一絕。
這書并不在書坊賣,但也有人抄了去看,嶺南是沒有的,她也只是聽過,沒想到今日竟然看見了。
她匆匆翻了一頁紙,而后發現這字跡跟不雨川有點像。
盛宴鈴驚訝抬頭,然后忐忑的問,“老大人……這不會就是您寫的吧?”
不雨川哈哈大笑起來,“是。年輕時無聊寫的,沒想到受人追捧。我聽寧朔說你也愛看卷宗,又會前朝斷案所需的畫技,便想著送給你。”
又道:“這是我親自寫的,是原稿。”
盛宴鈴便有些手足無措,她不太想收,這份禮太厚重了。不雨川卻擺擺手,“對你貴重,對我而言,不過是放在那里壓在箱底罷了。”
寧朔:“長者賜不敢辭,便收下吧。”
盛宴鈴這才鄭重的將書收下,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別,最后坐在馬車上回府,有些不安的探出頭再次問寧朔,“我可以不收此書嗎?”
寧朔詫異,“為什么不收?”
盛宴鈴:“我……我……”
她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愿意跟寧朔說點實話,“我不太喜歡他。”
寧朔:“……我看你很是尊重他?”
盛宴鈴軟趴趴的趴在窗戶上跟信任的三表哥傾訴自己對不雨川的復雜情感。
她說,“我是很尊重他,也關心他的安危,但我確實又不喜歡他。這會不會很奇怪?”
寧朔:“不奇怪。”
必定又是為了他不喜歡的不雨川。
盛宴鈴就舒出一口氣,“表兄,你能理解我的心思啊。”
寧朔:“人本就千奇百怪,心思自然萬種不同——什么是奇怪呢?”
盛宴鈴就覺得三表兄又在發光了。他騎在馬上,手里握著韁繩慢吞吞的跟在她身邊,替她擋住了外頭的人,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他的臉。
三表兄長得可真好看。在光下面更好看。
他長得像先生,果然有先生的風采和風骨。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我記得……很久之前,表兄好像不是很喜歡不雨川老大人的。”
寧朔:“是嗎?我不記得了。”
盛宴鈴也沒糾結,“好吧,應該是我記錯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看著他跟先生相似的神情和氣息,猶豫了一瞬間,還是小聲道:“表兄,我說一句話,你別多想哦。”
寧朔不用想都知曉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心撲通撲通的跳起來,強撐著吐出一口濁氣,這才道:“你說。我不多想。”
盛宴鈴便輕聲問,“表兄,像你這般的性子,會喜歡什么樣子的姑娘啊?”
寧朔就知曉她要問什么。
他握緊了韁繩,一點一點催著馬往前面走,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我啊……我喜歡英氣的姑娘,騎馬很厲害,會打仗。”
盛宴鈴抿唇,委屈巴巴的繼續趴在窗戶口繼續問了一句,“那你不喜歡什么樣子的姑娘?”
寧朔:“文縐縐的吧?柔弱不堪的。”
盛宴鈴就如同烏龜一般縮了腦袋。
放下簾子。
關窗。
她氣得皺起了五官——哼!哼!哼!
所以說,他根本不是先生。
在先生心里,她是天下第一好的姑娘!
她心里難受,好慌啊。慌到極處,腦袋一靈光,回到家后就偷偷的摸出易經來看。
不管了,還是問問老天吧。
她跟徐媽媽道:“給我拿些銅錢來吧。”
徐媽媽好奇,“拿銅錢做什么?”
盛宴鈴哪里敢說。只好道:“我……我做個雞毛毽子,我踢一踢,強身健體。”
去打仗!
還有一更在兩點了估計。
不好意思昂,今天晚了點,白天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