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其人,能被“寧三少爺”認作是朋友,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他普普通通。樣貌普普通通,身材普普通通,就連穿的衣裳也普普通通。
所以在這般人來人往的燈會里,忽視他實在是情有可原。畢竟他平日靠的是一張嘴巴走天下,如今人聲沸騰,他難道還要大喊大叫嗎?
于是,又變得平平無奇了。這會兒眼見連“摯友”寧朔也要忽視他,便忍不住跟上去,“寧兄,連你也要棄我于不顧嗎?原來你也是這般的見色忘義之人。”
他這話可不敢給盛宴鈴聽見,是湊近了跟寧朔說的。果然,寧朔一聽,瞬間就緊繃了起來,兩眼瞇起看著他,“別胡說八道。”
周皓是個人精。人精的意思是,他可能是人肚子里面的蛔蟲成精了。見寧朔如此回應,便嘿嘿嘿笑起來,“你我兄弟,還怕我知曉?我難道會害你?我瞧著小姑娘還不知道呢,你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何不趁此良辰吉日說出愛慕之情?”
寧朔就道:“你不懂,別胡說八道。”
此時盛宴鈴已經在前面猜燈謎了,官桂和徐媽媽跟著,他眼睛也寸步不離盯著,這才放心,分出了一絲神跟周皓道:“你最好別插手,此間事情復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全的。”
周皓只好搖搖扇子,好笑道:“那我就不插手了。”
——就你這笨樣,以后可別求我教你如何開屏!
他哼哼兩句,走向燈謎攤子前,笑瞇瞇的對盛宴鈴道:“盛姑娘猜到了多少謎語?”
盛宴鈴正猜得起勁,聞言往身旁看了眼,愣了愣,道:“是周少爺啊。”
剛剛竟然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她平日里認人臉最是厲害了,但周皓這張臉她要仔細想想才能記起來是誰。
周皓也不意外。他只是上前打個招呼,正要走,就見那位莫姑娘走了過來,笑著道:“原來你們在這里。”
又朝著周皓點頭示意:“周少爺。”
周皓就停住了腳步,“莫姑娘還記得我?”
莫云煙:“記得啊……咱們在京都宴席之上也見過的。”
周皓還是很高興的。今晚被忽視了那么多次,終于被一眼認出來了。他也不走了,腳黏在地上一般不動如松,扇子搖啊搖,力求風流倜儻:“姑娘也來猜燈謎?”
莫云煙卻遲疑的搖搖頭,“我找宴鈴妹妹。”
盛宴鈴好奇,“找我?”
莫云煙點頭,“是,我還有點事情跟你說。”
兩人就走到一邊去說悄悄話。莫云煙道:“方才我回酒樓去,被你家的老夫人拉住說話,話里話外都是我如何如何可憐,如何如何好,真是可惜了。又跟我委婉提,說見我這般好,便想要將我說給你家三表兄。”
盛宴鈴吃驚,“她竟然這般說?”
莫云煙:“對,她還說,她屬意我做三少夫人,但你姨母屬意你,想要將你說給你家表兄……如今她要去睦州了,對這門親事也無能為力。但她是長輩,若是我想,我愿意的話,她能幫我一把,想來你家姨母等人也沒有辦法,畢竟她是寧三少爺祖母嘛。”
盛宴鈴:“……真是胡說八道!姨母才沒有把我說給表兄,況且三表兄的婚事應該會是寧國公親自去選,老夫人插手不了的。要是她能插手,也不會到現在了還沒給三表兄說上媳婦。”
莫云煙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她笑著道:“你家三表兄現在還沒成婚,明眼人一看就是要等他有功名之后才定親的,我哪里能等得了?再說,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我雖然貪念你母親的品德,卻也不敢做夢。”
“寧老夫人這般說,我估計是沖你來的。你小心些,別著了她的道。”
盛宴鈴鄭重點頭,“我會把此事告訴姨母的,莫家姐姐不用擔心。”
她拉著莫云煙的手,“多謝你來告訴我,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呢。”
莫云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是想用我做棋子,我哪里肯?我還有父母兄弟姐妹呢,若是為一門好婚事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惹出了笑話,那才叫辱沒門庭。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盛宴鈴便很激動,“來京都之后,我認識了好多好姑娘,我真是高興。”
兩個人手拉手回去,也不逛燈會了,要回去給寧老夫人看看她們牽著的手。
寧朔和周皓不明所以,就跟著往回走,結果一進門,見本來還笑盈盈跟黃老夫人喝茶的寧老夫人突然就垮下了臉。
寧朔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估摸著又是這個老夫人不省心,做了什么事情。
盛宴鈴卻很高興。拉著莫云煙的手在寧老夫人面前晃啊晃,走來又走去,心里暗暗得意:想要離間我們?哼哼,氣死你這個老虔婆!
寧朔忍俊不禁,看著她笑出聲。栗氏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若有所思,最后決定一個一個問。
回去的途中,她先拉著寧朔小聲問,“我再問你一次——我把你宴鈴妹妹說與你做妻,你要不要?”
寧朔:“……”
他心撲通撲通跳卻依舊要說,“母親,我只是把她當做親妹妹。”
栗氏驚訝:“但你剛才笑得跟朵菊花一樣!”
寧朔:“母親看錯了。但我確實覺得好笑。”
栗氏:“你笑什么呀?”
寧朔:“母親去問表妹吧,應該是跟祖母有關。”
一聽“祖母”兩個字,栗氏就趕緊匆匆忙忙去問盛宴鈴。
“出什么事情了呀?”
盛宴鈴就高興的把莫云煙說的話說了一遍,“老夫人還以為自己多聰明呢!結果莫家姐姐根本不上鉤!”
栗氏又恨又高興,夸道:“你們做得很好,她用這般見不得人的手段,實在是齷齪不堪,但有了這個把柄,我能讓她再晚五年回來!”
她歡歡喜喜去找寧國公談條件去了。結果走到半路見家里闖進來一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黃正氣姑娘。
她一股腦的往里沖,栗氏連忙跟著跑,“這是怎么了?”
二少夫人和五姑娘也聞訊而來,紛紛勸道,“正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說話呀。”
黃正氣姑娘羞于出口,只能捂住臉哭。
二少夫人和栗氏就對視一眼,先行離去,還貼心的關上了門,給三個小姑娘說話。
五姑娘:“如今可說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只要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呀。”
盛宴鈴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
黃正氣姑娘哭夠了,終于委屈巴巴的道:“咱們今天不是說我的小名嗎?曦曦姐姐還讓我回去問問阿爹到底取了什么名字,免得到時候改不了,結果你們猜怎么著?他竟然真的給我取了一個極為難聽的名字。”
盛宴鈴由衷的擔心起來——畢竟黃尚書取名確實不怎么樣,一雙兒女一個叫正經一個叫正氣,如今還不知道取什么名呢。
她問,“到底是什么?也許還能改一改。”
黃姑娘嚎啕大哭,“哇,他說我是他唯一的女兒,雖然是女子,但也希望勇猛。”
五姑娘:“這話半點沒錯,咱們雖然身為女子,但也該勇猛。”
黃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所以他給我取名叫猛女!嗚嗚嗚,我不活了!”
盛宴鈴就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最后捂著那顆依舊良心尚存的心道:“……也不是很難聽。”
黃正氣姑娘打了個哭嗝,“還不難聽嗎?以后別人介紹我,都是叫我黃猛女。”
盛宴鈴就和五姑娘相視一笑,各自捂著肚子坐在凳子上開始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