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番外3平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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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如下:
林云靜生產那日,正是上元。
年前封印后,她就回伯府住著待產了。
余璞的母親進京過來,也滿心期盼孩子降生。
等過了初三,她就把余璞也「趕」來了伯府里。
「陪你媳婦要緊,我在鄉里不也一個人過?」
「沒什么不放心的,家里還有嬤嬤,我住得慣。」
「是該回府里生,我是過來人我知道,生產難、坐月子苦,又是大冬天,可不能讓大人孩子受罪。」
余璞本就擔心林云靜,聽母親這么說了,也就應下來。
反正,封印后空閑許多,他不怕冷,多跑幾趟就是了。
這個孩子就是在長輩們的翹首期盼下生下來的。
上午發動,青樸院里立刻忙碌起來。
余母聞訊過來,與黃氏兩人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站在廊下把各路神仙都求了個遍。
待聽到嬰兒一聲啼哭時,余璞抬頭看了眼,皓月當空。
產婆笑著出來報喜:「母子平安。」
黃氏懸著的心落了地,兩腿發軟,叫嬤嬤們扶穩了。
孩子取了一個「皓」字。
林云嫣去看剛出生的小外甥,只覺得小鼻子小嘴哪里都可愛。
林云靜休息得不錯,面色雖不及平日紅潤,但眼睛很是明亮。
「我聽說了,」林云嫣說笑,「差不多都哭了,哭得沒我們皓哥兒響,眼淚比皓哥兒多多了。」
林云靜失笑。
頭一個哭的是余璞。
產婆讓他抱一抱孩子,他手足無措,看別人抱是一回事,自己接過來又是另一回事,就怕不知輕重傷了幼子。
余母在邊上指點他。
余璞抱穩了,感受著那小小軟軟的一團,突然就熱淚盈眶。
這一哭,把黃氏和余母都招哭了。
待小段氏過來,見各個都是紅了眼,不由嚇了一跳。
直到仔細問過、確定大人小孩都無事后,才松了一口氣。
當然,升了輩分,成了曾外祖母了,小段氏也是感慨萬千。
余母哽咽著同小段氏說了不少:「我們出身鄉里,我早些年滿腦子都是把兒子供出來、能考得功名、謀個官,再多的事情我想幫他、也是沒有本事,有心無力了。
我做夢都不敢想,他能有這么好的機會,得這么好的岳家,娶云靜這么好的姑娘。
我真是、真是……」
小段氏拍了拍余母的胳膊,道:「哪里沒有本事?教出個好孩子,就是極好的本事了。」
大人們感慨著眼淚汪汪,等聽見孩子哭了,又顧不上自己了,忙著去看他。
添丁,總是這般熱鬧的。
林云嫣笑道:「等云芳回來,看到這么一個白白凈凈的外甥兒,肯定也哭。」
林云靜樂得不行:「三妹出府那日、抱著三叔母哭成了大花臉。
都哄她大喜的日子不興哭,她說只是送嫁的日子而已,又不是拜堂的正日子,怎么不能哭了?
眼淚止都止不住,我看云定背她上轎回來,肩膀上都是濕的。
不肯濕了蓋頭,就往云定衣服上招呼,她全是心眼哩。」
「那是自然,」林云嫣哪里會不曉得林云芳那點小心思,「她抓耳撓腮繡個蓋頭不容易,肯定舍不得。」
笑話起妹妹來,話匣子關不住。
說得越多,也越是想念。
不久,林云嫣與徐
簡再次出京,一路往江南去。
綠意越來越重,順水抵達余杭時,段家人在岸上等候。
這還是林云嫣頭一次造訪段氏族中,陌生卻也親切。
林云芳依舊活潑,引著姐姐、姐夫去各房問安,說不同歡喜事。
林云嫣同她說去年的游歷體會,說大姐生的皓哥,說路上趕一趕、回京能趕上喝朱姐姐的喜酒。
聽得林云芳一顆心都飛了起來。
她很喜歡段家這兒,這幾月住得很習慣,也很舒心,但她也念著京城。
返程是坐船北上。
段之淮原也喜好游學,走過不少地方,途中便與徐簡交流許多。
「比起國公爺,我還是少了許多見識。」
徐簡看向不遠處,林云嫣姐妹兩人湊在一塊、高興說著兩岸風景,他便道:「若想出去,考官后可選擇外放,我看三姨也是閑不住的性子,能去不同地方看看,她應當也喜歡。」
段之淮笑了起來,應了聲「好」。
與林云嫣估算的時間差不多,他們回到京城,稍歇了兩日,便是喻誠安與朱綻成親的好日子。
喻誠安迎親,春光滿面,一路吹吹打打。
等行了禮、開了席,新郎官沒顧上敬親朋,先拉著徐簡這位儐相吃酒。
自是喝不過的。
當然,徐簡也不會做灌醉新郎的事,儐相原就是替新郎擋酒的,哪能本末倒置?
只不過喝得多了,身上難免一陣酒味。
他怕熏著林云嫣,梳洗都去了書房。
又過幾日,他們再出發,重返江南。
這一回,停留了許久。
徐簡還一反常態地去官府露面,同府城官員一道往底下幾個縣城轉了轉,又讓地方上介紹了一些當地有名有姓的商人。
荊大飽自然也在其中,裝作頭一回見徐簡的模樣,規規矩矩、客客氣氣。
如此,是與荊東家的交情過了明路。
林云嫣卻曉得,徐簡此舉不僅僅在此。
他看到的是永嘉十八年的「江南水災」,那次災情很是嚴重,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極力救濟、卻也有許多無法挽回的損失。
從前,林云嫣最后一次聽到荊大飽的消息,也就是在水災后。
「災民」沖進了荊大飽的糧倉與府邸,燒殺搶奪,荊大飽一路逃到京城、最后給徐簡遞了一次消息……
如今,李渡死了、李邵瘋了。
燒殺搶奪的假災民應是沒有了,但天災恐是還會發生。
徐簡想要多了解江南水路狀況,了解江南一帶哪些官員做實事、哪些是點卯,再結合地頭蛇荊東家多年的經驗,哪怕只是側面,之后也能呈送圣上。
清淤、拓水路等等,就算是聽天命,也要盡人事。
他們只是躲兩年風頭,并非不歸朝堂。
江南所見所聞,徐簡寫了厚厚的折子,由荊東家帶去京城、轉交林玙遞到御書房。
林云嫣與徐簡則往西行。
抵達景州時已是秋日。
瑟瑟秋風里,林云嫣遙遙看到了裕門關。
她曾經無數次想像過裕門關的模樣,一定很高很大,這樣才能抵御西涼的鐵騎長刀,可實際看著才明白,比她想得還要高大。
現在的裕門關依舊有大軍駐防,卻也恢復了平靜。
陣線前移,古月孤軍不敢造次,西涼也是元氣大傷,偶有出動的馬賊也被駐軍清掃了七七八八,使得商隊往來方便安全許多。
林云嫣看到不同地方的商隊出關、入關,駝鈴脆響,人人都振奮著,想要賺一筆大
安全有保障,林云嫣也走出關門看了看。
守關的將士見了徐簡,熱絡極了。
曉得他陪妻子來此,連大將石磊也匆匆趕來,就為了見見這位傳言里的郡主。
石大將還引他們往城墻上去,與徐簡說這兩年關口狀況。
「裕門關前些年修過,不成問題,」石磊道,「前頭收回來的那三座關隘,兩年間陸續在修,還差口氣,怕是要到明年了……」
徐簡很了解他,直接問:「銀錢、物資、勞力,缺哪個?」
「物資。」石磊立刻道。
徐簡笑了下:「我回京與圣上提。」
石磊立刻就高興了。
再之后,便是長長的回京路。
途經關中,他們去拜訪了章大夫。
因著他們游歷,章大夫自不用再長住京中,就留在老家繼續經營。
治過輔國公的舊傷,又在裕門當過軍醫,章大夫如今的名聲越發響亮,也有不少傷者從遠地慕名而來,醫館比林云嫣記憶里的氣派許多,也收了兩個活絡的小徒弟。
章大夫本人變化不大,與徐簡仔細查看了傷腿,又問了不少問題。
「前幾年的辛苦沒有白費,」章大夫長吁了一口氣,「沒白吃苦,也沒白挨針。」
林云嫣眼神明亮:「您這么說……」
「好了八成了,」章大夫道,「不會天一冷就痛,不會吃不上勁,想跑動也能跑,就如老夫當初許諾的那樣。不過,丑話還是要說,畢竟是傷過的,你指著它踹飛西涼大漢還是不成,也別上戰場去硬碰硬,它經不住亂折騰。」
徐簡哽咽了一陣,應了聲「好」。
他已經習慣自己的腿傷了,無論是以何種方式傷的,傷輕傷重,也接受了「有些事注定會發生」。
因此,哪怕今生一切向好,他都不敢奢望這條腿康復過來。
怕「物極必反」。
當小郡主說她砍傷了劉迅的腿時,徐簡心熱也感激,卻不等于劉迅斷了腿、這事就不會再落到他徐簡頭上了。
是了,小郡主還說過,有人會瘋,李邵瘋了,那徐夫人定不會再瘋。
雖無把握,徐簡還是順著她說,這是她的心意,是美好愿景。
可現在,聽到章大夫的判斷,徐簡依舊心緒萬千。
哪怕依舊不可能策馬殺敵,但起碼、不會再輕易被傷腿拖累了。
這就已經很好了。
趕在小年前回到京中,城里已經滿滿都是年節氣氛了。
林云嫣去慈寧宮請安。
皇太后握著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長高了些,臉頰瘦了。」
「您捏我胳膊,」林云嫣伸手出去,「肉一點沒少,壯實著呢。」
皇太后哈哈大笑:「明年還走嗎?」
「不走了,」林云嫣道,「說好就玩兩年,明年不走了。」
來年,就是永嘉十六年了。
她要留在京里,多陪陪皇太后。
冬去春來,徐簡時隔兩年再登金鑾殿,下朝又去御書房,依舊是御前紅人。
曹公公私下與他說起了毓慶宮:「大殿下越發混沌了,先前是三五天能清醒一回,現在一月里都不見得能清醒一次。萬幸的是還算好伺候,照著他的心意念折子、發號施令就是了。」
徐簡點了點頭,又道:「我看早朝上,也平穩許多……」
顧家也好、柳家也罷,沒有再那么急吼吼的了。
曹公公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人就是如此。
剛得了一
塊好豆腐,恨不能立刻嘗個味,又是添柴又是煽風。
等過了那一陣、冷靜下來了,才想起這番道理,怕里頭還沒熱、外頭就焦黑了,趕緊踏實起來、小火慢煎。
徐簡很滿意這狀況。
穩著來,不急不躁,最適合林徐兩家做純臣。
朝堂上示好的當然也有,徐簡差不多都給拒了,理由很是直接:回府陪妻。
因為林云嫣有喜了。
回京安頓好后,孩子就來了,被長輩們贊為「懂事識趣」。
皇太后歡喜極了,賞的金貴東西且不提,孩子的小衣小帽小鞋都關心著,要富貴的、舒服的,男女都要備,甚至想從出生備到成親的禮服。
「高矮胖瘦都還不曉得呢,您就想得這么遠,」林云嫣笑道,「做大了還好,稍稍改一改,做小了穿不進去,不穿又舍不得您的心意。」
「那就做大些,徐簡個頭高,孩子肯定也高。」皇太后道。
林云嫣忙道:「您也太急了。」
「哀家這把年紀了,」皇太后嘆道,「怕是見不到大喜那一天了,可不得提前給備好了?」
林云嫣抿唇,把從前那段不好的記憶拋開,道:「您這回肯定長命百歲。」
「什么這回那回的,」皇太后聽不懂,也沒在意,「哀家喜歡做,自己出的布,自己掏腰包補給了尚服局,你別管。」
林云嫣不管了,皇太后開心最要緊。
她現在只能管自己。
肚子里這一胎是個嘴挑的,饒是林云嫣忍著,還是常常吃什么吐什么,早上喜歡的、晚上又不喜了。
萬幸的是,甜口的倒還能吃下去。
徐簡請了何家嬤嬤到府里,又問誠意伯府借了個廚子,都變著花樣給林云嫣準備吃食。
等熬過了這一段時日,林云嫣胃口漸漸好起來,先前瘦下去又長了回來,圓潤了不少,急得太醫忙說差不多了、斷不能再長肉了。
親人們都是憂心與喜悅交織,林云嫣自己心情平穩,跟著徐簡練拳。
慢慢悠悠、活動筋骨。
徐夫人來看了幾次,確定不會有危險后才放了心。
待月份到了,府中早早就準備好,但林云嫣一直沒有發動。
太醫日日來請脈,說是康健極了,再耐心等等。
饒是林云嫣心平,也忍不住問徐簡:「這孩子怎么比我們兩個耐性還足?」
徐簡打趣道:「不然催一催?」
林云嫣笑著嗔他,笑過了,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催道:「該出來了,懂事又知趣。」
許是真就催動了,大半夜林云嫣從夢里醒來,便覺差不多了。
徐簡忙起身點了燈,整個主院立刻明亮起來。
穩婆是宮里的老嬤嬤,皇太后挑選出來的。
她寬慰了林云嫣一番:「您放心,一準順順利利的,現在還早,您吃些東西攢攢力氣,該發力時一氣呵成。」
林云嫣轉眸看徐簡:「聽見了沒呀?還早呢,國公爺去上朝吧。」
徐簡的心思顯然不在上朝上,但還是更衣去了。
他不想小郡主分心。
就是出門之前,里里外外吩咐了一遍。
等天明后往誠意伯府里報個信,門房上馬車要套好,一旦有什么狀況,馬嬤嬤能立刻趕去慈寧宮。
徐夫人笑著送他:「我和阿娉就在偏廳坐著,一步不挪,你就放心吧。」
徐簡依舊擔心。
人之常情。
廣場上遇到林玙,兩廂行禮,連林玙都跟著心急起來。
這份焦急
也延續到了金鑾殿上。
今日早朝沒有什么大事,只言官們打了嘴仗,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安逸伯聽得也煩,但圣上沒攔,也就只能聽著,忽然側頭就見徐簡心神不寧。
怎么回事?
安逸伯的目光下移,去看徐簡的腿。
不是說傷差不多好全了嗎?
以前也是天冷了才痛得站不久,今兒是轉涼了,但好像沒那么冷吧?
再一看,誠意伯也好像神游一般,安逸伯一下子就悟了。
安逸伯正想著開口當個「和事老」,就見徐簡先橫邁了一步。
「兩位老大人,」徐簡沉聲道,「這點瑣事在金鑾殿上辯不明白,我建議兩位出了宮門,找一家生意好的茶樓,請百姓們一道評評理。西大街那兒就有不錯的,我等下送兩位過去?」
被這么一打岔,哪里還辯得下去?
自是各甩各的袖子,別過臉不說話了。
圣上順勢退了朝,經過徐簡身邊時,低聲道:「還當你不看樂子了。」
「今日時機不對,不宜看樂子。」徐簡道。
圣上哈哈笑著走了。
恭送圣駕離開,徐簡二話不說,立刻就走。
當然也沒有送兩位御史的事,還是安逸伯樂呵呵問了聲:「他沒空,我送兩位?」
氣得御史直吹胡子。
林玙告了假,與徐簡一塊到了輔國公府。
兩人腳步匆匆。
林玙心慌歸心慌,還是寬慰徐簡:「生產耗時,云嫣出生時就是,花了一天多、很是熬人,你等下千萬不要急。」
徐簡嘴上應著,心里想著,一催就來的「懂事知趣」的孩子,應該不會讓阿嫣痛上一天。
最多半天吧,到中午日頭最好的時候……
走進正院,徐簡看到站在廊下的挽月,正要問她幾句,忽然就聽到一聲啼哭。
腳步倏然頓住了,他猛地轉頭,驚訝地看著產室方向。
他耳力好,能聽見不同動靜,能辨明聲音方向,但這一次,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一聲接一聲的啼哭嘹亮起來,徐夫人驚喜地同誠意伯府趕過來的陳氏走出偏廳,徐簡才有了實感。
那是他的孩子在哭。
聲音清亮有勁,是他同阿嫣的孩子。
穩婆出來報喜:「是個姑娘,國公爺與郡主都是數一數二的俊,小姑娘也一樣俊!等過些日子抱去慈寧宮,娘娘一定愛不釋手。」
徐夫人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
她沒急著問郡主狀況。
宮里來的嬤嬤能這么喜氣洋洋的,想來郡主一定平安無事。
徐簡去了身上涼氣才去抱女兒。
小丫頭白白嫩嫩的,閉著眼睛,很小的一團。
在皇太后之前,徐簡想,他已經愛不釋手了。
許是生得快,林云嫣沒有那么疲乏,側著頭看床邊的一大一小。
「特別利索,」她輕聲道,「是個爽快孩子。」
徐簡握著林云嫣的手,深呼吸幾次才穩住情緒,只是開口時聲音啞著:「她這么小,長大還要很多年。」
林云嫣笑了:「是啊……」
他們要護著她長大。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遠。
在完全未知的將來的,依舊打起十二分精神,替輔國公府、誠意伯府,搏一個平穩安定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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