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樓上,十七顆人頭正隨風擺動。
少女緩緩抬頭,血滴落在少女的臉上,卻聞不到一丁點的血腥味。
正上方的這個,竟然和自己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小姐,卦文花了。”旁邊的丫鬟提醒。
少女這才回過神,一身鵝黃的襦裙嬌俏可愛,可是她的臉色竟沒有多少喜色。
方才給自己卜卦,又看到了同樣的卦象。
“明月,這是第幾卦了?”少女側身看著旁邊整理卦文的丫鬟。
丫鬟仔細的查一下,最后看著少女:“已經是第十五卦了。”
一連十五卦,卦卦盡滅門。
想到這里,少女斜放目光,看向路對面的國師府。
她就是國師府的嫡女顧晚星,父親是一品大國師顧玄風。
因為幼年的時候,被人一卦命算克父,從小就被寄養在外族高莊,要不是皇家有旨,估計她還在高莊放牛呢。
可是,思緒又回到了三天前。
據京城不過十里西坡山道上,電閃雷鳴,狂風驟雨,一輛破舊的馬車在彎道處沖下山,車夫和丫鬟摔進泥水中。
然而,馬車中的小姐,被死死壓在馬車下,姣好的面容血色全無,沒有了氣息,身上的血混雜著雨水順著手臂流下來。
她,國師府嫡女就死在了馬車下。
站在這里卜卦的,不過是借著顧晚星的身份活下來的人,至于是誰,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腦海中全是原主的記憶。
剛才的滅門之卦,正是國師府十天后的命數。
“小姐,有客人。”樓下一個黝黑的男人扛著招牌,仰著脖子喊著。
顧晚星和明月都往下看了一眼。
“是個書生,一看就是來問前程的。”明月收回目光篤定的說著。
“未必。”顧晚星大有深意的說著。
沒多久,樓梯拐角處傳來腳步聲,步伐平穩,落地鏗鏘有力。
明月等在門口,迎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身穿青色長衫,手里拿著折扇,一身書生打扮,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戾氣。
輕瞥一眼,顧晚星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男人走近,目光朝著窗戶外看了一眼,那方向正是國師府。
“想必公子,一定是來卜問前程的。”明月端上一杯茶,放在男人身邊,看著他輕聲說著。
男人沒有應聲,反倒是看了一眼招牌,緊接著看了一眼顧晚星:“是個女娃子。”
顧晚星整理卦簽,嘴角帶著淺笑。
“女的怎么了,你到底是算不算,不算別耽誤我們小姐......”
“明月,你先下去。”顧晚星打算明月,抬手一揮。
明月瞪了一眼男人,癟了癟嘴極不情愿的走出去。
男人打開扇子,猛扇了兩下后,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緊放輕了動作。
不過這都被顧晚星看在眼里了。
“你這年紀看起來也不過二八,算的準嗎?”男人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
顧晚星將卦簽擺好,嘴角一勾:“對面的國師府多的是能掐會算之人,既然公子舍近求遠,何必多此一問?”
“這......”男人語塞。
“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坐在我面前,小丫頭豈敢不準。”
顧晚星的這句話說完,男人的臉上一驚,趕緊起身看了一眼國師府。
“放心,下面有我的人守著,國師府的官差進不來。”
男人還是謹慎的多看一眼,才坐在顧晚星面前,剛想抽卦簽,被顧晚星按住了。
“你這?”
“在我這里算卦,不需要你來抽卦簽。”
“不抽卦簽,因何而定?”男人滿臉疑惑。
顧晚星淺笑,拿起筆沾上墨汁,兩只手輕輕一搓,墨汁散落在干凈的紙上,隨后顧晚星把筆遞給男人。
“我不會寫字。”男人面露難色。
“一進門我就知道你是個假書生,不過,你只管把墨點連起來,不需要寫字。”
聽著顧晚星的話,男人微微一愣,半信半疑的低頭,生硬的拿著筆,將墨汁連了起來。
“好了。”男人把筆還給顧晚星。
顧晚星拿著那張紙,大致的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你是來求命的。”
男人眼珠一轉,不露聲色,看他的樣子,是想試一試顧晚星的本事。
顧晚星也沒生氣,繼續往下說道:“家中老母臥病在床十年,年過花甲有二,李姓。”
話音未落,男人一臉震驚的站起了身。
顧晚星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將手中的紙倒過來,繼續補充:“三天前,曾斷氣一盞茶,至于所剩命數,不過明日子時。”
“請先生相救。”男人攥起拳頭,滿臉著急的看著顧晚星,客氣的尊稱她為先生。
“我只是個算命的,又不是神醫......”
“聽聞先生卦術精湛,懇請先生指一明處。”男人一下子跪在顧晚星面前。
“你是聽誰說的?”
“小的不敢隱瞞,是糧店的周掌柜。”
顧晚星沉思一下,站起身走到男人身邊,目光看著國師府:“你出身官門,難道就不怕國師府找你麻煩嗎?”
這一句話,男人的身形一震,轉身仰頭看著顧晚星:“您怎么知道我是......先生真是神人!”話沒說完,男人就給顧晚星磕了個頭。“小人是典獄司的獄卒,可是為了我娘,就是死了,小人也心甘情愿。”
“沒看出來,還是一個孝子,如此我便給你指個地方。”顧晚星在紙上寫了幾筆,然后遞給了男人。“等你娘的病好了,再來送卦錢。”
男人臨走前,又給顧晚星磕了個頭。
前腳剛出去,明月就后腳跑進來,蹦蹦跶跶的走到顧晚星面前:“是不是求前程?”
看著滿臉好奇的明月,顧晚星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書生一看就是問前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顧晚星的注意到了明月手里多出來的包袱。
“哦,是糧店周掌柜送來的卦金。”
明月看了眼包袱,趕緊拿到桌子前打開,里面白花花盡是白花花的銀子。
“足足一百兩呢。”明月激動不已,伸手就抓起兩個大元寶擺弄起來。
瞧著她財迷的樣子,顧晚星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沒想到,小姐信口胡謅幾句,也能誤打誤撞成真,糧店賬本周掌柜都不準備要了,小姐幾句話還真給找回來了。”明月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全在大元寶上面,根本就沒注意到,顧晚星的眼神。
原主出身玄門世家,卻對卦術一竅不通,按照顧玄風的說法是個癡呆蠢笨的人,也因為這點,貴為國師府嫡女也不受人待見。
明月是從小跟著她的,這一點她最清楚,所以到現在一直以為,顧晚星賺的是坑蒙拐騙的錢。
“收好你手上的錢,剩下的老規矩。”顧晚星也不想解釋自己懂卦術這個事情。
“啊?還捐啊,小姐,這可是一百兩啊,全都捐出去嗎?”明月眼巴巴的看著包袱,舍不得全都寫在臉上了。
“捐。”
“哎。”明月心知道拗不過,無奈嘆了口氣:“真不知道又是哪尊神仙有此等福氣。”
“老樣子,哪座廟最近,就捐給哪座廟。”
“知道啦。”明月極不情愿的拉起了長音,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多留出兩個元寶揣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