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不久后。
黃眉老怪仍舊在小雷音寺內與一眾佛修推杯換盞，席間氛圍熱烈。
可也就在此時，孫悟空引領著一尊坦胸漏乳，面帶微笑的大胖和尚悄悄落在小西天后院，輕手輕腳的跨入后院堂門。
“彌勒見過帝君。”雙方會面，四目相對，彌勒率先行禮道。
秦堯擺了擺手，笑道：“一別經年，當初的小沙彌，如今已然貴為東來佛祖了，容貌身形再無當初模樣，倘若是在其他地方遇見，我只怕不敢相認……”
彌勒呵呵一笑：“帝君除了氣度更加威嚴了一些外，仍舊是貧僧記憶中的樣子，令人不禁感慨萬千。”
時過境遷，他們都已功成名就，在不同的地方揚名立萬，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天庭通緝犯與無名小卒了。
奇妙的是，走的越高，反而越珍視曾經的那段舊情誼，特別是在對方也不曾掉隊，或者說不曾泯然于眾人的情況下，這份情誼就更加可貴了。
這也是為什么孫悟空一說酆都帝君相邀，他便立即跟著前來的主要原因。倘若楊戩不在這里，他幫不幫這忙都還另說，畢竟他與如來不太對付，也大致能猜出黃眉心意……
“若是換個地方，我還能與東來佛祖好好敘敘舊，但這終究是在妖巢內，多余的話我也就不講了。”這時，秦堯緩緩斂去笑容，凝聲說道：“敢問佛祖，悟空在來的路上，可曾向你說明詳情？”
彌勒迅速跟著收起笑容，肅穆道：“說清楚了，我也沒想到，這黃眉童兒居然有此野心，又這么大膽……”
其實，他更沒想到的是，楊戩居然知道自己與黃眉之間的關系，都沒動手，便直接差孫悟空去請自己了。
那么問題來了，楊戩是怎么知道的這層關系呢？
是觀世音泄的密，還是楊戩手中掌握著一張可怕的情報網？
針對這一點，他越想越沒底，越沒底便越不想與楊戩為敵……
“事已至此，還請東來佛祖親自動手，清理門戶。”秦堯溫聲說道。
彌勒點點頭，倏而朝向秦堯伸出白白胖胖的右手：“麻煩帝君將那金鐃還我吧，想要收伏黃眉，必須要用到這金鐃不可。”
秦堯翻手間召喚出碟子般大小的金鐃，凌空推送至對方面前，贊嘆道：“這寶貝不錯，一旦被收入其中，縱然是如意金箍棒也頂不開，搗不爛，天仙大羅只有等死的份兒。”
彌勒抬手握住金鐃，幽幽說道：“天仙與天仙的差距比人與仙還大，更遑論大羅境界了。譬如，此寶在帝君面前，不過就是一個盛物用的金殼子而已。”
秦堯啞然失笑。
看來自己煉化金鐃的行為，無形間深深刺激到了這位東來佛祖……
少傾。
秦堯，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小白龍簇擁著東來佛祖由后院來到小雷音寺后門前，殿內推杯換盞的黃眉與眾佛感應到他們氣息，僅僅是轉頭看了眼，便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拜見東來佛祖。”下一刻，一眾佛修整齊劃一的稽首行禮。
“不必多禮。”
彌勒抬了抬手，示意眾佛修免禮，旋即目光一凝，怒視黃眉：“你好大膽子，竟趁我閉關之際，偷我法寶，落草為妖，甚至是建立了這么一座小雷音寺，自稱佛祖，又要奪唐僧機緣，簡直是想瞎了心。”
黃眉靜靜注視著彌勒，道：“論天賦，論能力，論實力，論悟性，我哪一點比不了金蟬子？”
彌勒道：“怪只怪，你的師父是我，而金蟬子的師父是世尊。”
“是啊。”黃眉道：“就因為如此，我只能在佛國敲磬；而他，卻可以在犯下大錯后，仍舊被委以重任，甚至是欽定大職正果！”
“這世界便是如此的。”彌勒認真說道。
黃眉搖了搖頭：“師父啊，我覺得這世界不該是這樣的，不公平。”
彌勒道：“絕對的公平，是不是也是一種不公平呢？
你可以不滿，可以憤世嫉俗，可以試圖逆天改命，但要找對路子。
現在你找的這條路子是錯的，唐僧能夠成為取經人，不僅僅是個人因素，也不僅僅是背景因素，你明白嗎？”
“你這還是在讓他認命。”突然間，濕婆現身于門前，沉聲說道。
彌勒轉頭看了他一眼，輕喝道：“別來惹我，有多遠，滾多遠。”
“呵呵”
濕婆輕笑一聲，竟完全無視彌勒警告，跨步入內，一步步走向黃眉：“你難道還想回佛國敲磬？青燈古佛，熬磨時間？
黃眉，佛國不適合你，血海才是你最好的歸宿。
如果你肯隨我一起回血海，我保舉你成為教主的親傳弟子，甚至是成為血海的第五魔王。”
黃眉：“……”
彌勒眉頭逐漸皺了起來：“血海是想與我不死不休嗎？”
濕婆道：“是又如何？你連如來都搞不定，還能代表佛門與血海開戰么？”
彌勒：“……”
沉默片刻，他突然直視黃眉，凝聲說道：“血海是一個極其骯臟與邪惡的地方，自邪惡中誕生的阿修羅可以生存在那里，但你不行。你若是加入了血海，勢必會逐漸喪失真我……”
“不，恰恰相反，唯有在血海，才能幫助他找回真我。”
濕婆突然打斷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黃眉，枯守佛寺，敲磬頌佛，你是內心安寧，還是感到痛苦？”
黃眉無言。
彌勒是真的憤怒了，立即拿下掛在脖頸間的佛珠，就要對濕婆動手。
“師父！”突然間，黃眉開口相阻。
彌勒心底一沉，低喝道：“切莫輕信了他的鬼話，自古以來，外人入血海者，難有善終，更別說出人頭地了。”
濕婆：“……”
聽到這里，他忍不住轉頭瞥了眼在一旁“看戲”的酆都帝君。
若非是對方心狠手辣，殺了逄蒙，囚了月老，他還能以這兩人來爭辯一二。
“你瞅啥？”秦堯立即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挑眉問道。
濕婆嘴角一抽，冷冷說道：“我在想，要不要趁此機會狩獵一尊陰天子。”
秦堯嗤笑道：“你試試！別說是殺我了，你若是敢將我掠至血海，血海必將不復存焉。”
濕婆：“……”
“師父，我不想再回去敲磬了。”
一片沉寂間，黃眉怪輕輕呼出一口氣，取出人種袋與狼牙棒遞送至彌勒面前：“我的神通是您給的，如果您想將其收回的話，現在就動手吧。”
彌勒呼吸微滯，白凈圓潤的臉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再忍忍不行嗎？”
黃眉怪注視著他眼眸，輕聲說道：“未來永遠在未來，現在永遠是現在！”
彌勒心神一震，竟不能言。
黃眉怪抿了抿嘴，默默將人種袋與狼牙棒放在他面前，旋即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請師父成全。”
彌勒身軀微微顫動著，緩緩閉上眼眸：“滾。”
這時，濕婆忽然說道：“黃眉，若能帶上唐僧投效，登時便是大功一件。”
黃眉搖了搖頭：“帶上唐僧的話，我就走不了了。”
濕婆道：“血海其余三大魔王便在這附近，隨時可以接應。”
黃眉淡淡說道：“附近就只有三大魔王嗎？”
濕婆倏而一驚，頃刻間遍體生寒……
少傾，黃眉與濕婆并肩離去，偌大的小雷音寺內再度安靜下來。
彌勒緩緩睜開眼眸，嘆道：“抱歉，讓你們見笑了。”
秦堯擺了擺手：“人各有志，沒什么好笑話的。只是血海與酆都天然是對手，以后再見的話……”
彌勒道：“那三叩，叩斷了師徒情，以后若是這孽畜與酆都為難，帝君自行處置便是。”
說罷，他抬手攝起人種袋與狼牙棒，轉手間將唇紅齒白的唐玄奘放了出來。
“阿彌陀佛，多謝酆都帝君搭救。”
落地后，唐玄奘第一眼便看到秦堯身影，急忙雙手合十，躬身道謝。
秦堯指了指彌勒佛，笑著說道：“法師謝錯人了，這位才是救你的關鍵人物。”
玄奘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頓覺這坦胸漏乳的身影十分眼熟，可卻怎么都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見過：“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彌勒十分勉強地笑了笑，回應道：“吾乃東來佛祖，南無彌勒笑和尚。”
玄奘大驚，急急忙忙大禮參拜：“小僧眼拙不識真佛，還請南無彌勒佛祖恕罪。”
彌勒揮手道：“不知者無罪，畢竟你這一生，也才是第一次與我相見。”
正談話間，一道金光倏然從天而降，于小雷音寺顯現成功曹神身影……
“李大人，王母怎么說？”秦堯定睛看向對方，目光玩味地問道。
李丙干笑一聲，說道：“娘娘很憤怒。”
秦堯眉峰微揚：“然后呢？”
李丙仿佛犯錯的孩子般低下頭，輕聲說道：“然后娘娘便宣召司法天神速速覲見，并讓我來下凡轉告帝君，天庭如今緊缺人手，請帝君代為補全圣僧身邊的守護神明。”
秦堯直接被氣樂了：“憑什么讓我補？”
李丙：“……”
還不是因為您便是天庭羸弱的罪魁禍首？
只是這話王母能說，他不能說啊。
“你回去告訴王母，不是誰吃的虧多，誰就能提出無理的要求，六丁六甲不在了，那便讓其他人頂上來。比如說那位王靈官，他不是挺厲害的嗎，連我都敢招惹，讓他下界護持唐僧應該不成問題吧？”
李丙：“……”
夾在他們之間傳話是真難受啊！
你們一個王母娘娘，一個酆都帝君，面對面談不行嗎？
你一句，我一句的讓人傳話算什么？
只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說，便只能如同受氣媳婦般轉頭回天而去。
天庭。
瑤池。
王母鳳眸含煞，端坐于御臺右側，冷冷注視著下方的司法天神。
帝釋天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站立在仙臺中央，沉默不語。
“適才，功曹神李丙上天報信，聲稱有四名蒙面兇神趁著佛道護法分開之際，屠殺了六丁六甲及三位功曹。”半晌，王母冷肅說道。
帝釋天抱拳道：“娘娘可是要讓微臣去徹查此事？”
王母搖了搖頭：“酆都帝君楊戩讓李丙轉告本宮，那四名兇神乃是血海四魔王。”
“此乃誣陷也。”帝釋天不假思索地說道：“其目的便是為了離間血海與天庭的關系。”
“母親，凌霄寶殿竣工慶典上的仙神們，基本上都到齊了。”這時，八公主仿佛凌波微步般疾馳而來，輕聲說道。
王母點點頭，將對方喚至自己身旁，旋即凝視向帝釋天：“本宮再給你一個表態的機會，你還想說什么？”
帝釋天輕聲說道：“臣，無話可說。”
聞言，王母眸光微寒，心底對血海的最后一絲期待也徹底破滅了，淡淡說道：“既然無話可說，那你便退下吧。”
帝釋天躬身行禮，隨即大步離去。
八公主注視著他背影，輕聲問道：“母親，他不參加竣工典禮了嗎？”
王母平靜說道：“他已經沒資格了……”
八公主抿了抿嘴，若有所思。
少傾。
凌霄寶殿內。
隨著王母入場，數百名神仙紛紛起身，異口同聲地山呼娘娘千千歲。
王母臉上帶著明媚笑容，緩緩來到主位前，以代執政的身份發表講話，華麗而神圣的宮殿內，由此回蕩著她擲地有聲的聲音。
半晌。
隨著她講話結束，眾神這才相繼落座，與此同時，功曹神李丙氣喘吁吁的從瑤池方向又趕至此處，輕手輕腳的來到王母跟前，低聲說道：“參見娘娘。”
王母默默放下琉璃盞，詢問道：“楊戩怎么說？”
李丙頭也不敢抬，輕聲回應：“楊戩……楊戩沒同意，并建議讓王靈官代替六丁六甲。”
王母：“……”
沉默片刻，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目光掃視過現場的滿殿仙神，忽然站起身來，朗聲說道：“眾仙家，本宮有一大任需要德才兼備之士完成，不知誰愿自告奮勇？”
一眾仙家紛紛停杯投箸，循聲望去，卻無一人搭話。
便在此時，李靖率先起身，抱拳問道：“敢問娘娘，這大任是什么？”
王母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很簡單，那便是下界護送玄奘西行。功成之時，歸天之日，本宮重重有賞！”
面對這種畫餅式的激勵，名列封神榜的一眾天神壓根不感興趣，一些實力弱小的神仙則不敢感興趣。
而像福壽祿三仙這種聰明人，又不想趟這渾水，因此整個寶殿內的數百名仙神竟瞬間鴉雀無聲，由此冷場。
王母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正欲激將，卻見一名銀帶束發，眉須灰白，尖嘴鼠腮，身上穿著一件銀灰色八卦袍的身影闊步而出，躬身拜倒：“娘娘，小仙愿接此重任，護送玄奘法師西行。”
“你是何人？”
王母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笑著問道。
老者賠笑道：“小仙乃混沌以來，天地間的第一只蝙蝠，受開天之氣，得日月之精，歷歲久遠，化而為人。后隱于恒州中條山，潛心修道，自名曰——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