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第二天。
人間歷,十二月初八。
靈山舉行了堪稱聲勢浩大的即位儀式,大雷音寺內群仙薈聚,神人扎堆,一尊尊佛陀菩薩按資排輩,站上了前兩日準備好的蓮臺。
沒錯。
這蓮臺不是給他們坐的,而是給他們的一個落腳地。
整個大雷音寺內,除非雙圣到來,否則就只有釋迦摩尼能坐在蓮臺上。
只不過,此時此刻,釋迦摩尼卻沒有在金蓮上坐著,而是站在金蓮前方,低眉垂目,神色平和。
接引,準提二圣則站在他身前,面向滿殿神佛,眉宇間布滿笑意。
隨即,由接引率先開口,闡述起西方教的立教史,講起洪荒時代的崢嶸歲月,眾神佛聽的如癡如醉,心生向往。
唯獨是秦堯,混跡在人群中,目光滴溜溜亂轉,搜尋著鎮元大仙蹤跡。
主要是這大殿內的神佛太多了,看都看不過來,還得辨認,著實難為了他。
許久后。
接引由遠古說到現在,最終止住話頭。
準提緊接著開口,向眾人宣布釋迦摩尼即位靈山之主的事情,將這位西方天驕正式推至臺前,接受滿殿神佛的目光洗禮……
釋迦摩尼仿佛天生就不知怯場為何物,從二圣手中接過靈山傳承后,直接宣讀了自己作為靈山之主的第一個政令:
將西方教改名為佛教,靈山之主即為佛門世尊!
話音剛落,群仙眾神盡皆嘩然。
名字這東西往往與運勢有關,常人改名通常都還需要算一算八卦,更何況是圣教?
且古往今來,諸多仙教高門,從沒聽說過誰家改過名字,這可真是開天辟地以來的頭一遭。
其實不止是群仙眾神,就是西方教的這些教眾們也很震驚。
他們紛紛望向二圣,卻見二圣面色平靜,默然無語,顯然這提議已經在他們那里過關了。
叫了那么多年的西方教突然要改口叫佛教了,外來派還好,本土派卻十分不舍以及惶恐。
名字都能變了,還有什么是不能變得嗎?
而后,沒等滿殿神佛回過神來,釋迦摩尼緊接著宣布了劃分出大乘與小乘兩部的事情,再一次震懵了所有人。
他們并不知道這政策來源于秦堯,只當是釋迦摩尼的雄心壯志。
于是,原本還算嘈雜的聲音竟因此漸漸消失了,滿殿肅穆……
甩出這兩個大雷后,釋迦摩尼緊接著又公布了一件事情:靈山世尊,是為如來。意思是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說白了,就是提出了一個名為如來的職稱,就像各國的國王,將軍之稱一樣。
相比較于前兩件事情,這件事情對眾神佛就沒什么沖擊力了。
反正你是靈山之主,你愛起什么職稱就起什么職稱,別說是叫如來了,你就算是叫大王吧,也是你說了算……
令眾神佛震驚的還是前兩件事情。
由這兩件事情可見,西方教……不,是佛教,確實變天了。
以后就不能再說什么西方教與道教了,而是得稱呼為佛教和道教了……
會后。
如來是開心的,眾神是震驚的,而秦堯的情緒最與眾不同,他是純粹的失望。
鎮元子好像是沒來啊!
這老倌跑哪去了,生不見人,死……嗯,找也找不到,真令人頭痛。
拿人書的過程就夠復雜的了,結果竟感覺比這地書還容易些。
至少那個是有方向啊,而這個純粹要苦等。
總不能等到幾百年后,跟著猴子他們前往五莊觀才能見到這老倌吧?
那不就扯蛋了嗎!
金光圣母知道自家夫君愁苦何事,走出大雷音寺后,絲毫不回避他人目光,主動握緊秦堯手掌:“夫君,要不我去給您問一下師父?我師父他肯定知道鎮元子大仙在哪里。”
秦堯猶豫再三,擺手道:“先等等吧,我還有一點點耐心,當這點耐心耗完后再說。”
主要是去別人家堵鎮元子這種事情不太好看,鬼知道這會不會得罪對方,從而主動招惹出一些波折來……
金光圣母點點頭,詢問說:“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秦堯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花果山!”
抵達傲來國,問詢著來到花果山后,秦堯發現這山上并沒有猴子。
不止是沒有猴子,連特么水簾洞都沒有,瀑布后面就是一塊山壁。
好在這座山的正當頂上,確實是立著一塊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又有二丈四尺圍圓,上有九竅八孔,按著九宮八卦之相排列。
仙石左右,各有芝蘭相襯,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從九竅八孔內涌入仙石,供養著其中神胎。
“這石頭是要成精啊!”
金光圣母站在仙石前,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看來看去,竟有幾分純真可愛。
秦堯笑了笑,道:“我們在這里隱居一段時間怎么樣?”
“好啊,在哪里都好。”金光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只要兩個人能待在一起,無論是酆都還是這座山,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秦堯握緊她手掌,笑道:“跟我來。”
金光被他牽引著,重返瀑布水流前,注視著眼前宛如水簾般的銀色水幕,興致勃勃地問道:“要下去洗澡嗎?”
秦堯搖頭,抬手間召喚出誅仙四劍,對著瀑布水流后面的山壁疾沖過去,硬生生在山體內挖出一個巨大的巢穴來。
在此過程中,一塊塊巨石隨著水流不斷落下,最終堆積在瀑布下游,形成一片石灘。
粗略的開辟出這巢穴后,秦堯收起四兇劍,取出軒轅劍,開始對洞穴內進行精雕細琢,將所有尖銳的地方通通削平了。
隨即,在最邊上的一面墻壁上寫下一行楷書大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這里不是沒有水簾洞嗎?
沒關系。
只要對方是對的,他親自造出來一個便是。
“我還以為你會在仙石附近建一座茅廬呢,你怎么想到在瀑布后面開辟洞府的?”金光圣母笑著問道。
秦堯回應道:“靈光一閃,靈機一動。”
金光圣母啞然失笑,隨后便歡歡喜喜的入洞布置去了。
很快,她就造出了石床,石盆,石凳,石碗等等物件,嫌洞中太暗,便將夜明珠鑲嵌于洞頂。
感覺濕氣太重,又取出幾顆避水珠,放置在山洞前端……
她像是找到了樂趣,沉浸在“創造”中不可自拔,漸漸地,這個剛剛開辟出來的洞府便有了家的模樣。
這便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之處了,如果是秦堯自己,壓根不會整這些玩意,直接取出個蒲團在洞里一坐即可,連床都不需要。
不過他也不是什么都沒做。
在金光圣母忙活著“家里事”的時候,他駕馭著筋斗云,翻遍群山,找出了六百多只相對溫順的猴子,帶回了花果山。
看著這些猴子滿山亂竄,秦堯滿意地點了點頭。
有猴子的花果山,才叫花果山啊!
嗯,對了,以后還得找個空教教這些猴子說人話。
否則整整吱吱吱的,吵的煩人!
如此,時間一晃便過去了十余年。
卻說這一日,藍天白云,風朗氣清,山頂的那顆仙石吞服日月精華既久,神胎大成,突然崩裂,化作一高逾百丈的魔猿,目運金光,射沖斗府,由此驚動了監察三界的天機儀。
同時,驚動了與天機儀緊密相連的王母娘娘。
王母看出了這魔猿的暴虐,將其視作魔胎,于是便驅動天機儀,降下無盡天火,強勢擊殺魔猿,連帶著將整個花果山的山頭淪為一片廢墟。
水簾洞內。
數百只猴子擠在一起,聽著外面的轟鳴聲,瑟瑟發抖。
“娘娘,天上為什么會掉落火焰呢?”
這時,一只毛發干凈漂亮的金毛小猴子蜷縮在金光圣母腳邊,輕聲問道。
金光圣母嘆了口氣,將其抱在懷里:“因為天上有人發怒了。”
“誰惹天上的人了?”小猴子追問說。
金光圣母舔舐了一下嘴唇,幽幽說道:“莫須有。當天認定一個人需要被消滅的時候,就會降下懲罰……”
天火在花果山之巔足足燃燒了三天三夜,隨后天空中又落下大雪,將整個山頭覆蓋。
冷熱交替之下,幾乎滅絕了一切生機。
王母對這情況很滿意,認為自己這是提前將隱患消滅在了萌芽中。
天機儀的作用便是如此,找出隱患,消滅隱患,如此隱患便永遠無法做大,更不會威脅他們的統治,當可萬世太平……
而隨著王母移開目光,雪也漸漸停了。
整個花果山都銀光素裹的,所有灰燼與罪惡都隱藏在了純白的大雪下面。
秦堯走出水簾洞,踏雪無痕,搜尋著整個山頭。
不久后,他撥開一片白雪與焦土,捧出一顆猶自跳動的心臟,帶回水簾洞。
看到他帶著一顆心臟回來了,眾猴子頓時齊刷刷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著。
“去去去,一邊玩去。”
秦堯沒興趣給他們解釋,故作威嚴地喝令道。
眾猴頭不敢忤逆仙長,紛紛退去,金光圣母臉上帶著盈盈笑意,走上前來:“你別嚇著它們。”
秦堯失笑:“哪有這么脆弱?”
金光圣母低眸看向他手里的心臟,詢問說:“這是那魔猿的心臟?”
秦堯斂去笑容,緩緩頷首:“沒錯,這便是魔猿的不死心。”
說著,他向心臟內輸入一絲絲信仰之力,以柔和力量將其點化成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緩緩睜開眼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張帶著些許關切的溫柔面龐,不由得神情微怔。
“你還好嗎?”金光圣母柔聲問道。
小猴子能感受到對方的關心,卻聽不懂她的話,只是怔然。
秦堯將小猴子交給金光圣母,說道:“你來撫養他吧,截止到他長大為止……”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一日傍晚,晚霞明艷。
穿著一件藍褐色布衣的成年猴子坐在焦土般的花果山之巔,仰頭望著紅彤彤的云霞,不知在想著什么。
良久后。
晚霞漸漸消退,天邊的云也變成了烏云,金光圣母輕移蓮步,緩緩來到他面前,以慈母般的目光看向對方:“干嘛不回家?”
“娘娘,道長為何始終不肯教我仙術呢?無論我怎么求他,他都無動于衷,鐵石心腸。”
猴子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委屈,猶如稚子向母親哭訴般說道。
金光圣母揉了揉他頭上的金毛,柔聲問道:“你學了仙術后,想干什么?”
“當然是打……”
當著至親的面,猴子險些將心里話說出來,所幸很快便反應過來,收住話頭。
“打什么?”金光圣母蹙眉道。
猴子悻悻一笑:“打……打抱不平,行俠仗義,懲惡揚善,做個大英雄。”
金光圣母瞪了他一眼,卻絲毫沒有兇相:“別是打上天宮就好。”
猴子:“……”
看著不知該說什么的對方,金光圣母嘆了口氣,從懷里取出一封信:
“這是他給你寫的引薦信,你拿著信去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找菩提老祖吧,老祖看過信后,會收下你的。”
猴子接過信,撓了撓頭:“我不明白,為何要繞這一個圈子,他直接教我不行嗎?還是說,這菩提老祖比他更厲害?”
金光圣母微微頷首:“確實比他更厲害,那是他師父。”
猴子傻眼了。
“他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有他的道理。”金光圣母拍了拍猴子肩膀,溫聲道:“你要相信一點,他不會害你的!”
猴子將信揣進懷里,道:“我去給他告別。”
金光圣母搖頭道:“不用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最煩離別。”
猴子默然片刻,一臉不舍地看向對方:“娘娘,我走了……”
金光圣母細細叮囑:“此去靈臺,路途遙遠,你要小心,路上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也別摻和什么散事兒……”
說著,她又偷偷塞給猴子幾顆珠寶,若無其事地說道:“去吧。”
猴子知道,肯定是道長交代了不要給自己盤纏,她才會偷偷塞給自己,于是鼻頭一酸,眼里布滿晶瑩。
他不是心酸于申道長苛待自己,而是感動于娘娘對自己的好。
如果將來他要找媳婦兒的話,也要找一個娘娘這樣的,端莊大方,賢良溫婉。
當然,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去拜師,學成武藝,以報當年之仇。
那天火降落的一幕,他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