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部落。
烏羅聽完烏合的講述后，深沉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精光，似乎在思索。
“我知道了。”
他的語氣仍舊平靜，聽不出多少起伏，不疾不徐道：
“這個情報……也算是比較重要。”
“送來情報的那兩位客人，如今既然走不了，那就給他們安排個地方先住下。”
“他們帶回情報也算是有功，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也可盡量滿足，此事還是由你負責。”
兩個困死地底世界的修仙者，對烏羅來說，不過是芝麻大的小事。
而他真正在思索的，顯然是別的事情。
“是，父親……”
烏合應了一聲之后，就磨磨蹭蹭的不肯退下。
他心中很想開口詢問根由，但先前又被烏羅訓斥過，一時間有點猶豫不定。
“嗯？”
烏羅瞥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忽的開口道：
“也是時候了。”
“既然你遲早要接觸這些，那不如就選在今日吧。”
他說話之間，便從高背王座上站起身來，強壯的身軀足足比烏合高出一個頭。
“父親？”
烏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頓時露出一絲驚喜之色。
“隨我來。”
烏羅話音落下，就直接抓住了烏合的肩膀。
“唰！”
兩人憑空在大殿中消失不見，而周遭沒有任何人能察覺。
這一瞬間，烏羅的腦袋變得昏昏沉沉，周遭的光線、空間都變得極其奇怪，似乎只剩下一道道不停抽離的黑色線條。
不知過了多久：
“我們到了。”
熟悉的聲音，將烏合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驚醒。
他驟然睜開雙眼看清周遭，赫然見到了面前是廣闊無邊的黑色巖壁，延伸到了目光所及的盡頭。
“這是……‘天壁’？不知是哪一處的天壁？”
烏合轉頭，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父親。
對外來者來說廣闊無比的地底世界，早就被烏金部落探查了個底朝天，也探明了除元磁屏障外各個方向上的邊界——也就是所謂的‘天壁’。
顧名思義，這是天地生成的壁障，非但本身堅固無比、氣魄難以摧毀，而且禁絕遁行、穿梭之法門，對烏金部落來說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烏合年輕的時候，也嘗試過探尋天壁的奧秘，但傾盡氣魄也僅能擊碎幾丈深的天壁，最終無功而返。
“莫非這天壁之內，還藏著部落的秘密？”
烏合的心中想到此處，莫名的生出一絲興奮和期待。
可事態的發展和他預料的完全不同：
“天壁？！”
烏羅大笑幾聲，又猛然暴喝道：
“看好了！”
話音未落，浩浩蕩蕩的黑色云氣從烏羅的體內狂涌而出！
那黑色云氣沉重的不可思議，宛若黑鉛磨碎后的云彩、卻又比銅鐵還要沉重百倍，雄渾浩瀚如同海潮！
“好可怕的氣魄！”
烏合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他黑色的云氣他非常熟悉，就是《天烏鳴澤功》修煉出來的氣魄，卻比他的氣魄精純、浩瀚了不知多少倍。
他早就知道，父親烏羅已經修煉到了氣魄七重天，實力極其可怕。
但往日里他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這一刻親眼見證了烏羅的全力出手，感受那了雄渾如海的氣魄，才真正體會到了自家父親的恐怖！
“轟隆！”
天烏氣魄瞬間凝形，化作一尊足有千丈之高的戰斗魔像，頭生螺旋雙角，腕足肩肘皆有尖刺利刃，雙目猩紅閃爍，充滿了猙獰暴虐的氣息。
這是《天烏鳴澤功》氣魄凝形的最高成就，也是烏金部落世代供奉的‘天烏魔神’！
在烏合的注視下：
偉岸如山岳的天烏魔神，直直跨前一步轟出一拳，正中黑色的‘天壁’！
“嘩啦啦……”
堅不可摧的黑色巖壁，在氣魄七重天的可怕偉力之下成片成片的破碎、垮塌。
金丹級的神通法寶也極難摧毀的黑色巖壁，在天烏魔神這一拳之下足足被轟穿了上百丈。
可就在百丈之后：
那藏在黑色巖壁之下的東西終于出現了——
“嗡！”
一層金色的光墻突兀的浮現而出，攔住了天烏魔神的這一拳，足以震塌雄山、傾覆江河的一拳，卻如同泥牛入海、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足以重創甚至斃殺一位尋常元嬰真人的恐怖一擊，在這一面金色光墻面前，似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拂面清風。
“這、這是什么？！”
烏合的雙目瞪得滾圓，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面。
這一瞬間，他透過烏羅施展的天烏魔神轟出一拳的缺口，看到了那黑色巖壁之后的金色的光墻，竟然根本沒有盡頭。
抬頭往上，是無限的高；低頭往下，是無限的深；左右環顧，是無限的寬和廣。
這絕不可能是天地自然生成之物。
“這……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烏合的心神都在戰栗，渾身上下如同有雷霆竄流。
“你看到了吧？”
山岳般巨大的天烏魔神，不知何時已經消融瓦解，烏羅的目光深沉無比，看向自己的兒子：
“那是困住我們的柵欄，也是圈禁我們的枷鎖。”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
“柵欄……枷鎖……”
烏合雙目失神，喃喃自語，咀嚼著這兩個詞。
“在上古年代，我們曾是一個繁盛而強大的族群，生活在浩瀚無垠的地底世界。”
“我們一日比一日強盛，直到一場席卷天地的浩劫爆發，將我們也波及了進去。”
烏羅的語氣異常平靜，娓娓道來：
“此方世界的眾生萬靈合力，將浩劫平息，我們濁修部族也是其中一方，并且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可我們得到的不是贊譽、不是尊重，而是欺騙和背叛！”
“浩劫過后，仙道修士主持重建秩序，卻利用這個機會直接將地底世界分隔成不同區塊，斬斷了所有部落的聯系，將我們從一個整體肢解成碎塊，并且再也不能前往地表。”
“此后整整一萬多年，我們就只能困居一個個地底世界中，如同被栓上鐵鏈囚禁的猛獸、再也不能威脅地表的仙道修士。”
“我們甚至不知道，其余的地底世界中那些兄弟部落的情況，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傳承了下來。”
烏羅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沉甸甸的鐵錘砸在烏合的心中。
“這、這……”
烏合的心神紛亂如麻，腦海中千百念頭碰撞，一時間還沒能回神。
烏羅負手而立，也并不催促。
直到半響之后，烏合才漸漸平息心緒，深吸一口氣道：
“……我明白了，父親。”
“那先前的震動，還有元磁屏障的突然閉合，又是怎么一回事？”
烏羅聞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起頭來，目光似乎看向了無窮高遠處：
“當初的仙道修士，并沒有直接將所有地底世界封閉，出于某種未知的原因，他們特意留下了這一處門戶。”
“有門，自然會有鎖。”
“不是一把鎖，而是三把鎖，還是精妙無比、能配合天時地動自行運轉的鎖，它不光能攔住不該出去的人、還能在某些時候放一些想要進來的關鍵人物。”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烏合，嘴角微微翹起：
“伱覺得什么情況下，這種精妙無比的鎖會出問題呢？”
烏合聞言，頓時眼前一亮：
“自動的鎖都會出問題，那當然是掛鎖的門……甚至是整個囚籠都出問題了！”
他越說聲音越高亢，心緒如同怒濤一般起伏。
“哈哈哈……”
烏羅長笑一聲，感慨道：
“天上地下，沒有什么東西能擋得住時光。”
“萬載歲月悠悠而過，曾經不可撼動的事物，也終究被消磨、摧殘的衰弱無比，甚至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了。”
“先前地動之時，我就已經有所感應，只是還不太敢確定。”
“直到那兩個地表修仙者，帶回了關于元磁屏障的消息，才真的讓我確認了——這就是囚籠崩潰的前兆。”
烏合心潮澎湃，忍不住道：
“這么說，我們很快就能掙脫囚籠，殺出這個小小的地底世界了？”
“當然沒那么簡單。”
烏羅笑著擺擺手，開口道：
“這只是一絲先兆而已，距離這囚籠真正崩潰，還有最后的一點時間。”
“而這困束我們的枷鎖和囚籠，已經存在了一萬多年，對于它來說的‘一點時間’，對于我們來說，恐怕就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漫長光陰。”
他看向烏合，淡淡笑道：
“我已經上千歲了，未必還等得到，但你肯定能親眼看到那一天。”
烏合沉默了一下，忽的開口道：
“一旦囚籠崩潰，仙道修士的封鎖就會土崩瓦解，整個地底世界將重新連成一片。”
“我們能發現這個先兆，那當初主導這一切的仙道修士的后輩、傳承者，沒道理會對此一無所知、不采取任何行動。”
“而偏偏這個時候，剛好又跑下來了兩個地表世界的修仙者……”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陰狠之色：
“父親，以我之見不如直接將那兩個地表修士抓起來，嚴刑拷問！”
他原本對地表修士，是沒有什么偏見的，也遵循正常對待的原則。
可聽完烏羅講述的秘密和真相之后，憤恨的種子已經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讓他難以抑制的對地表仙道修士生出厭惡甚至是憎恨。
在他看來，那兩人搞不好就是地表仙道修士的探子和奸細。
就算不是，也沒什么關系，反正他們的價值已經被榨取干凈，殺了也就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