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耳聞，那就好說了。”
老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
“當年天寶樓在招募令發布后，沒過多久，就挑好了備用的破境人。”
“我還記得，當初的四大金丹勢力為了搶占計劃主導權，可謂是手段頻出、不遺余力，讓我們都看了不少笑話……”
“等等！”
張耀猛地開口打斷了他，神色略顯古怪：
“聽老彭你的語氣……莫非你清楚當年的內情？”
“當然了。”
老彭又喝了一口酒，搖頭晃腦道：
“這件事，在當初的大黎修仙界鬧的也是沸沸揚揚，攪動八方風云。”
“前前后后，不光是四大金丹勢力，連我們海合會、常山尹家、杜門曾氏、獨步盟、泰和宗……等等，總共十幾個在天寶樓占有干股的勢力，都被卷入其中。”
“可以這么說，當時但凡是有點身份地位的筑基修士，都不難知曉此事的因果緣由。”
說到此處，他眼中流露出一絲唏噓之色，感慨道：
“只是近百年過去，這件事早就無人關注，也沒幾個人還會記得了。”
“若是放在幾天之前，恐怕也只有我們這種經歷過那個時代的老家伙，才會一直對此事念念不忘……”
聽完他的話，張耀明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波濤翻涌。
這么多年來，他對天寶樓招募令之事一直諱莫如深，從未和他人談起過。
可沒想到，他一直不曾了解、也不敢貿然窺探的真相，對大黎修仙界的一些老牌筑基來說，竟然是人盡皆知的公開秘密。
“老彭。”
張耀主動給老彭倒了一杯酒，笑道：
“你也知道，我年歲尚小，對這件事的始末緣由不清楚，只知道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
“如今海合真人有意給我派發任務、還和此事密切相關，我這要是繼續一知半解、不清楚內幕，心中實在沒有底氣啊……”
老彭也聽出了他的話外音，當即爽快道：
“那我就給伱仔細說說，反正也是陳年舊事，就當聊天閑扯、打發時間了。”
他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沉吟了一下，才慢慢道：
“此事比較復雜，我還是從最開始講起吧。”
“大概是一百三十多年前，我當時還未曾成就筑基，尚且廝混在坊市中艱難度日，卻突然有一天聽到了一個爆炸性的轟動消息……”
老彭說到此處，眼中漸漸流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一位天寶樓的新晉筑基修士，走了狗屎運，發現了兩千年前金丹無敵的蓋世霸主——五行散人暗中修建的秘境！”
“這位筑基修士拎得很清、腦子活泛，第一時間就返回樓中、大肆宣揚此事，同時公開將秘境的具體方位、進出辦法，呈給了天寶樓的高層。”
“天寶樓本身就是四方修士匯聚之地，這么大的動靜，瞬間就引起了萬丈狂瀾、瘋了一樣的向整個修仙界散播。”
“等五大金丹勢力反應過來的時候，想要隱瞞消息已經不可能了……”
張耀微微點頭，開口道：
“那位筑基修士，確實是決斷過人、眼光長遠。”
“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看似放棄了巨大的利益，但卻能換回實實在在的東西、還能順勢保全自身。”
“不錯。”
老彭贊賞的看了他一眼，又繼續開口道：
“當年，雖然消息無法再封鎖，但五大金丹勢力聯手，還是壟斷了五行秘境的具體方位所在。”
“根據坊間流傳的消息，他們發現金丹境無法進入那秘境，就聯合組建了一支精銳的探險團，探索五行秘境的奧秘。”
張耀聽到此處，忍不住問道：
“那后來呢？他們從秘境中獲得了什么？”
老彭擺擺手，道：
“他們的探索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分成了很多次，每一次探索的進度、收獲，都是絕對保密。”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聽說還折損了不少筑基修士。”
“本來好幾年過去后，此事的熱度已經漸漸降低了。”
“直到某一次探索之后，不知道探險團在秘境中發現或者得到了什么東西，從秘境中剛剛出來沒多久，五大宗門彼此間就突然翻臉……”
張耀目光一凝，開口道：
“五宗大戰！”
“不錯。”
老彭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后怕之色：
“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席卷了整個大黎修仙界，慘烈程度讓我至今回想起來仍舊記憶猶新。”
“五大金丹勢力本來就互有摩擦、關系不太好，那一次翻臉直接變成了導火索，一開打就不可收拾，最終演變成了全面戰爭。”
“當時的大黎修仙界幾乎沒人能置身事外，數以萬計的修士分成多個派系，彼此攻伐、廝殺，亂成一團，不知多少宗門、世家為之覆滅，連人間皇朝都換了主人。”
他說到此處，吐出一口氣，攤了攤手道：
“后來的結果嘛，你也知道了。”
“五宗大戰持續了許多年后，最終以平都門被圍攻覆滅而告終，連金丹老祖都被殺死，宗門至此風流云散、成為了歷史。”
“他們的千年傳承下來的底蘊積累，還有在五行秘境中的收獲，基本都被四大金丹勢力瓜分一空，剩下的湯湯水水倒也喂飽了不少人，連我們海合會都占了一份。”
張耀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道：
“再往后，天寶樓就發布了針對五靈根的招募令？”
“不。”
老彭搖搖頭，回憶了一下，才繼續道：
“五宗大戰結束后，中間還隔了大概快二十年吧，某一天四大金丹勢力召集了天寶樓的所有東家、共同商議發布招募令之事。”
“這二十年間具體又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或許海合真人知道一點內幕消息。”
“反正他們公布的情況是經過多年探索，他們已經闖到了秘境的核心處，但需要一位修煉了五行散人同源功法的修士來打開核心之地的禁制。”
“這個人，就是所謂的‘破境人’，一個專門用來破開秘境核心禁制的傀儡修士。”
他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詞，才謹慎道：
“關于破境人的問題，在天寶樓的內部會議中，爆發了激烈的爭論。”
“最終，四大金丹宗門退讓了一步、承諾讓持有干股的各家，都能享有進入五行秘藏的機會，才說服了各家勢力。”
“又經過了長達一年的準備后，這份招募令才通過天寶樓的渠道，正式面向西南諸國發布。”
“原來如此……”
張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濤。
時隔多年之后，他了終于搞清了當年的前因后果——這一切，都是因為五行秘藏而起。
他當初的推測算是對了一半，天寶樓確實準備培養傀儡，但真正的目標并非增強戰力，而是要打開五行秘藏的核心之地。
至于凌陽宗、覆海宗等四大金丹勢力，為何會對五行散人留下的秘境如此看重、不遺余力的探索，那就又是另一個謎團了。
“老彭。”
張耀看向老彭，沉聲問道：
“那你所說的大事，莫非就和這個破境人有關？”
“對。”
老彭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容：
“當年經過幾次挑選，選中了好幾個備用的破境人，逐步淘汰、篩選之后，最終只剩下了一個。”
“破境人的修為必須要抵達筑基圓滿之后，才有資格打開核心之地的禁制。”
“而就在幾天前，天寶樓傳來一個好消息——時隔多年后，那位破境人終于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他說到此處，臉上也露出興奮之色：
“這個消息傳開后，許多筑基修士都是歡欣鼓舞，包括咱們海合會也不例外。”
“秘境的大部分地方，都被那幾大金丹勢力探索了出來，但他們也沒有能力將整個秘境搬空。”
“我和其余幾位真人，都是摩拳擦掌，準備過些年一塊闖一闖那五行秘藏，搏一個前程！”
海合會也是天寶樓的小股東之一，有著進入五行秘藏的資格。
一旦等破境人抵達筑基圓滿之境，那封禁多年的五行秘藏將會被再次開啟，這個時間不會太長，頂多就二三十年。
名傳千古的霸主留下的秘藏，誰不覬覦？誰不想進去撞撞機緣？
“……我明白了。”
張耀聽到此處，心中是透亮一片。
包括那覆海宗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大致也猜出來了。
他和老彭又先閑聊了半天，便起身告辭離去，前往水府深處拜見海合真人。
“清虛真人？”
海合真人見得他去而復返，還有些詫異，將他請進了洞府中。
等他聽到了張耀的來意之后，才露出一絲笑容：
“原來是此事，老彭真夠大嘴巴的。”
“罷了，本來準備明日再宣布此事的，不過你既然知道了，那提前告訴你也無妨……”
海合真人說著，頓了一下，才慎重道：
“破境人修煉的是《萬化都天真經》，你也參考過，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煉陣入體之道的功法，也是當年五行散人的修煉法門。”
“這種功法的修煉需要特殊資源，這一次破境人突破至筑基后期，令各家各派歡欣鼓舞的同時，也有的新的任務。”
張耀微微頷首，開口道：
“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就是要讓我們，替他們搜集這種資源？”
“不錯。”
海合真人點頭道：
“不光是我們，天寶樓的所有持有干股的東家，包括四大金丹勢力在內，都承擔了一定的搜集份額。”
他伸手一翻，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晶球，遞給了張耀：
“這是魂念珠，專門用來搜集魂念之氣的特殊寶物。”
“所謂魂念之氣，便是一切生靈思維運轉產生的強烈的情緒、想法和念頭，包括了七情六欲、愛恨糾葛、生離死別、五毒八苦……等等。”
“這些情緒、念頭和想法的來源，本身的等階越高效果越強、所需的量也越少。”
“煉氣修士勝過凡俗、筑基修士勝過煉氣。”
張耀伸手接過魂念珠，面色微微變化：
“這、這恐怕是邪道寶物吧？”
他話雖如此說，實則心中毫無波瀾，因為他早就知道了。
這需要搜集的所謂‘魂念之氣’，實際上就是用來構筑‘萬魂牽念大陣’的特殊材料。
這一道銘刻髓海的大陣，能大幅度的強化神魂、增幅神念，但參照的是邪道修士的法門，和玄門正統大相徑庭。
“確實是邪道寶物。”
海合真人也沒有隱瞞，大大方方道：
“這是天寶樓內的煉器大師，特意煉制出來、用來配合破境人修煉的。”
“據說那《萬化都天真經》乃是先賢大德所創，融匯百家之道，其中汲取了邪道法門的部分精髓，也并不稀奇。”
“明白了。”
張耀點點頭，將魂念珠收起之后，才開口道：
“真人將此事交托給我，應當是看中了歲玉山的那群礦奴吧？”
“你猜的很對。”
海合真人聞言，露出一絲笑容，神色輕松道：
“雖說魂念珠對人的損傷不大，但終究是邪道法門，不能用在我們自己人身上。”
“而歲玉山中聚集了上千礦奴，各個都是煉氣修士，這么好的一批現成資源不拿來用，豈非太可惜了？”
“真人說的是。”
張耀應和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和海合真人閑聊了起來。
聊了一陣后，他忽的提起了當年的天寶樓之事，開口道：
“關于此事，老彭給我講解了不少，但我還有一些不明之處，想要請教真人。”
“沒問題。”
海合真人爽快的示意道：
“你盡管問，能告訴你的，我不會隱瞞。”
“嗯……”
張耀沉吟了一下，忽的開口道：
“當年的招募令……其真正目的，恐怕不止是為了挑選破境人這么簡單吧？”
“哦？”
海合真人聞言，不禁驚異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
“何以見得？”
張耀笑了笑，神色從容道：
“當初間隔的二十年，我不信四大金丹勢力，就沒有嘗試過暗中在大黎境內、搜尋五靈根修士的下落。”
“可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公開此事、對各方讓步，換取了支持，借此向整個西南諸國廣發招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