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啊!
多少年不曾聽過這般叫法了?
天帝與道主一時間竟有些欷歔。
娃娃這手段,在老師身邊時從不曾顯露,是老師的安排?老師對今日早有預料?
蘇禾驚訝,這是自家人。能這般稱呼天帝和道主,道祖身邊的人?
這是什么手段?
先前那女子當是補天一族的女皇。融合全族后氣息一下子變了。成了此刻的存在。
或者說原本就是她,曾經散做補天一族,世代繁衍。繁衍本就是修行。若補天一族能繁衍到占據一方大世界,真正成為一界之主。
今日融合后,道行必然更高。七境仙尊,甚至突破!
卻不知為何補天一族不曾求助道主和天帝?
若明言一切,有道主護駕,便是族群遍布諸天也輕而易舉吧?
蘇禾只能粗略看出她修行的方式,卻看不出內里,不明其中因由。
星海戰場,徹底爆發后元第一次變了面色。
這是泰的手段!
就像那袈裟成陣,也是泰所留,一擊斬斷他兩身聯系,又一擊斬斷寂滅世界的聯系。
這蛇軀女子補天手段,是專門針對他來的!掌玄黃世界億萬年,卻不曾發現這一族的特性!
泰!!
果然一切都被那老龜看穿!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
元看著玄黃大世界,眼中又有一抹慶幸,冷哼道:“無用功!”
想抵擋他的侵襲,要么徹徹底底擋住,要么便是無用功。此女境界太低!
她封不住整個玄黃大世界!
“給我破!”元冷喝一聲,一拳砸在帝刀上,將天帝逼退三分,張口口中舌頭齊根而斷,飛出口腔射向下界,如一條鯰魚一般游向玄黃大世界。
鯰魚一頭撞在玄黃大世界壁壘上,壁壘嗡鳴一聲,如雞子一般嗶嗶啵啵生出了裂紋。
“唳!”一聲鳳鳴,鳳祖虛影出現在玄黃外,將整個玄黃大世界籠罩。鳥喙啄向那鯰魚。
外界大戰,娃娃如若不見,雙手托舉,一次又一次將五彩石嵌與玄黃壁壘上。
每鑲嵌一枚五彩石她自身便透明一分,但玄黃壁壘卻越來越堅固,五彩石如星辰閃爍,每一道星光射下便消散一絲灰霧。
玄黃大世界內,十大仙門、各方世家,一道道陣法升起,守護自身、守護凡人。
他們滅不得灰霧,但灰霧帶來的山崩、地陷總能護持。
只是各家各自為政,很難配合圓融,否則效果更好。蘇禾忽然升起一種感覺,若丫丫在此時為皇,面對這種災難,當更得心應手吧?
小丫頭稱王當日,所面臨的便是這般世界末日的景象。但那災難非單沒有降低那小丫頭的威信,反而使得全國眾志成城。
“唳!”蘇禾一聲長鳴,朱雀真火愈加向下灼燒。他發現了,自己這邊灼燒越強,鳳祖壓力越小。
玄黃諸派求生,鳳鳴陣陣灼燒世界,混沌中無數神獸翻滾,一片片大地撞向玄黃,十萬大山下方還有七十二蠻將轟鳴拳聲。
但便是如此,世界依舊在走向崩潰。
尤其九霄之上,娃娃身形已經淡到幾乎消散,最后一枚五彩石嵌在壁壘上,她終于要徹底消散,抬頭看著星海,嫣然一笑:“大公子、三公子,我走了,此戰勝了,記得輪回撈我呀!”
她居然沒有半點兒害怕,就那么隨風消散,徹底隕落。
一枚類似五彩石一般的東西劃一道光落在蘇禾身邊,嗖一下主動鉆進蘇禾外相空間——都是作弊的家伙,蘇禾此刻是朱雀身,它卻隔著身子就進入了外相空間。
一個好聽的聲音落在蘇禾耳中:“四公子,抱歉啦,才見面就給你添麻煩。將這枚本源帶到未來喲,若我轉世歸來,便還我。若我不曾轉世,便交給那小女孩吧!”
蘇禾不曾說,她卻知道青蛇是女子!
“下一世,咱不做道童啦!咱要做宰相!咱要做軍師!咱才不舍命救人嘞,咱要坐鎮后方指揮萬千大軍,領導億萬臣民!”
她說著話,聲音越來越弱。
蘇禾忽然升起一陣心酸,卻又好奇問道:“那為何不做帝王?”
帝王不更勝一籌?
娃娃虛弱聲音傳來:“傻呀?咱才不做嘞,那得造大公子的反,會被吊起來……”
話沒說完,但聲音徹底消散了。
“轟隆!”天外一聲巨響,那鯰魚身上一道道雷電閃爍著劈下,穿透鳳祖虛影,劈在玄黃大世界。
星海,被天帝一刀劈飛,左半身甚至又被一刀橫著斬成兩段的元,卻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輸了!”
那蛇軀女子化道,憑幾頭鳳凰,阻攔不住玄黃的滅亡。
不管龍龜還是鳳凰,包括界內的修士,不過垂死掙扎罷了!
使得天地崩潰的速度慢上三分而已!
“你們很走運!”元環視一圈:“突破仙尊,自成一界,便是世界破滅你們也能活下來。那些仙尊也不賴,依附你們好歹還能活下去。但仙尊之下……歸我了!他們的生機,他們的存在!”
元輕笑著:“看,山塌了!”
就見諸天萬界,一處大世界終于承受不住,轟然崩碎,整個世界都化作塵埃。
就像被一群白蟻挖空一般。
腐朽!死去!
一片大世界崩塌,緊接著便是相鄰的另一片,崩塌世界的灰霧,盤旋一圈攜滾滾大勢,直奔玄黃而來。
“你們,死了!”
元半顆腦袋被天帝一拳打碎,卻依舊在笑,笑的狂妄。
我也會死,但不打緊,這世界會滅!世界滅亡,泰便不存,我自有全盛歸來時!
兩道、三道……倏而十余道轟滅大世界的灰霧,沖向玄黃。
如同一處處大世界,轟然撞在玄黃大世界上。
一聲鳳鳴,玄黃世界外的鳳祖虛影撞碎三條灰霧,終于再支撐不住破碎開來。
山,塌了!
十萬群山崩塌,一座接著一座。下方水池上鳳祖虛影凄厲鳳鳴,愈加凝實,身上鳳羽已經徹底崩斷,似乎在這一瞬間將所有傷害都轉嫁自身一般。
“唳!”蘇禾一聲鳳鳴,朱雀真火充斥而下,撲在鳳祖虛影上。
卻真如杯水車薪,于事無補。
“無妨,孩子,無妨!”鳳祖聲音落在蘇禾耳中,溫柔中帶著幾分颯爽。
“你且將下方池水取走,收入你內世界吧!那是這世界的生靈——不光是玄黃大世界,是諸天萬界!”
鳳祖說這話時,聲音微微顫抖。
十余處大世界崩碎,死去何止億萬生靈?這池水本該暴漲,卻沒有絲毫變化,死在灰霧下的生靈……沒了!
徹底沒了!
蘇禾咬牙,沒有矯情。內世界洞開,如長鯨吸水將浩如煙海的池水吞了進去。
這池水猶如水銀,沉重至極。一滴滴砸入內世界,砸在大地上,主動向下流去,流入山間、流入溝壑,匯聚在幽冥大門前。
鬼將、沂河早有感知,大開方便之門,為池水護駕。
那池水散入幽冥,落在黃泉岸邊,種子一般揮灑下去,朵朵鮮花盛開。
只是,并非每一滴池水都開花朵。蘇禾到底太弱了,承載不了蕓蕓眾生。
一道灰霧做雷霆狀劈入玄黃,冥祖剛剛凝固的大片領地轟然崩碎,被灰霧一卷化作飛灰。
灰霧后,那鯰魚游擺而入,轟然沖向下方。
冥祖一聲咆哮沖出混沌,張口一道山神印向它砸去。
那鯰魚將身一搖一尾抽在山神印上,山神印轟然炸碎。便見一道黑影閃過,鯰魚一口咬向冥祖。
他竟棄了損毀世界,反而咆哮著向冥祖殺去。
龍龜!
又是一頭龍龜!
鯰魚與龍龜便是億萬年的死敵!
在它身后的灰霧,再次撞向玄黃。
鳳鳴震天,卻于事無補。
“融!”
星海之中,道主一聲長吟,輪回門落在頭頂,化作光向他身體融合去。
“遲了,遲了!”元哈哈笑著。
以五世身化輪回,想真正收回,絕非一朝一夕。況且便是道主收回輪回,便是比此刻天帝還要厲害,卻又如何?
能斬他半身便是極限,治不得玄黃世界!
殺人簡單,救世難!
元大笑著,似看不到道主的融合,整個兒化作一條龍魚,沖著天帝嘶吼咆哮。
“結束了!”你們活著,我死了。但玄黃完了!
這帶著生機的寂滅之氣,終究會被他下半身所得,到時候又是一場輪回!
他大笑著,歇斯底里。卻在這時一個輕笑聲傳了過來。
“早了!”
龍魚陡然轉頭,就看見袈裟上一直存在感極低的妖尊,輕笑著走了出來。
妖尊很強!
他本體只是一株尋常柳樹,雷擊之下大難不死,才掙扎著開啟靈智,一步步走了上來。
柳樹沒有族群,沒有身世,天賦又非絕頂。
妖類修行緩慢,植物成精,修行更慢。
他成道的時間反而要更早,早于冥,早于蠻王,甚至能夠得著天庭的末期。只是那時候還是一株通靈大樹,沒有太多記憶罷了!
他做樹時,天庭覆滅。他才得人身時,蠻王突起。數千萬年修行,才入仙尊冥已證道。
一路走來,艱難。
但蠻王有蠻族獨特血脈,生于十萬大山,諸界核心之地。冥祖有龍龜一族神獸傳承,有冥王遺澤。他什么都沒有,就一樹一劍,做大妖、做妖王、成妖尊。
一路走到今日,真正的驚才絕艷!
“你?!”龍魚瞥他一眼開口說話。能破仙尊的,無一不值得尊敬。尤其似妖尊這般不靠他人,全然自己一路逆行者。
但在這般戰場,區區一棵柳樹卻想扭轉乾坤,怕不是癡心妄想?
妖尊行走著,面上儒雅,溫潤君子如玉如劍:“前輩殺生,奪生,為自家謀求一線生機。我玄黃生靈自也要求那一線生機。”
他笑著:“前輩傷了玄黃根源,從根基滅絕玄黃,卻也忘了——妖啊!從來不是一族,有狼熊,有虎豹,有蚊蠅,有草木,有山川,有江河……”
其實,將眾妖匯集起來,何嘗不是一個世界呢?世界分而有靈,便是群妖!
再沒有任何一族能像群妖一樣,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其實,妖啊!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妖!”妖尊笑著看向玄黃大世界苦苦掙扎的鳳祖。
“其實,不是界內生靈就是老祖血脈子女,妖才是。焉有子女看著生母遭罪而不管不顧?”
他說著話,鳳祖臉色急變,一聲鳳鳴傳遍諸天。
妖尊笑著搖頭:“老祖多慮了,我去做,玄黃尚有一線生機,我不做玄黃必亡,妖族一樣要覆滅。左右要死,何不為道友求那一線生機?”
他說著話,身上一道道道韻散開,傳遍星海,傳遍諸天。
“我輩妖族,可愿化道?隨我定住乾坤?”
道韻充斥諸天,落在道韻中的妖族,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妖尊目的。
有大妖哈哈笑著跳了出來:“吾皇召喚,安敢不從?”
說話的是野和尚,玄黃散修中為數不多的仙尊,卻也是一條大河成精。
玄黃精靈,有山有水。水做野和尚,有山成精卻入了元尊一族,兩千年前已被斬殺。
野和尚說著,笑著:“老僧便站山水之位吧!”
一步踏出,化作一道水流落在妖尊道韻上,那道韻在水流下凝聚,化作一片柳葉,載著他向玄黃而去。
落在玄黃,頃刻間與玄黃融合,如同游子回歸母體,化作玄黃一部分,但分明帶著無盡生機,無盡道韻。生生凈化一片地域,竟將那灰氣驅散碩大一片。
妖尊微微鞠躬:“多謝道友陪同!”
大妖以身化道,蕩清寰宇!
一妖出,便有萬千大妖走出,一步落下腳下道韻便化柳葉,載著他們直向玄黃。
飛馳中,一只兔子舉著爪子吱吱叫起來:“妖尊妖尊尊,咱是要跟著你赴死了呀!”
妖尊點點頭:“是啊!赴死,此去再無歸途,你怕了?”
那兔子撲簌簌搖頭又點點頭:“要死肯定怕呀,不過世界滅亡遲早都死,遲死早死無所謂啦!但是——老柳樹,兔爺要罵人啦,你個龜孫兒!”
那兔子忽然指著妖尊跳腳罵了起來:“十萬年了!兔爺想做妖古衛,每次報名都被刷下來,今兒要死了,以后再也做不了妖古衛了,你斷了兔爺的夢想呀!我的妖古衛呀!你個龜孫兒,為啥子每次都要刷下兔爺啊?”
他哇哇叫著,這委屈居然引起眾妖共鳴,都眼神不善的看向妖尊。
能上星海的,都是仙人境,曾經哪一個不想做妖古衛?可是一遍遍的被刷下來啦。
妖尊沉默片刻,哈哈大笑起來:“妖古衛重心,今日諸位道友敢舍生赴死,不是妖古衛又是何來?”
他大笑著,揮手一片柳葉飛出,化作一枚令牌,上面:“妖古衛”三字熠熠生輝。
“我柳葉不多了,就不一一給諸位打造令牌,此令我妖古衛通用!得令者便為我妖古衛!”
君無戲言,妖尊便是妖族之君!
大妖們哈哈笑起來,哇哇大叫著,好似得到了世間至寶,竟主動御使腳下柳葉向玄黃沖去。
或走獸,或游魚,或山川,或河流,亦有青松翠柏、飛鳥百蟲,沖入玄黃,以身化道。
玄黃世界,剎那間清明升起。隨著妖族突入,那灰霧竟被高高撐起,一時間不能落地!
“唳!”一聲鳳鳴。鳳祖長鳴,一道道祝福落在那妖古衛的令牌上,落在整個妖族上。
這天地欠了妖族!
“此后,妖古衛當受天地庇佑!妖族當為天地寵兒!”
天地聲音傳遍四方。
鎮邪道宮中,祝支瑤嘴角彎了起來,笑著卻又有清淚留下,她一步向前,徑直向鎮邪道宮外走去。
路過白音身邊,看著微微顫抖的白音,忽然開口:“小丫頭,姐姐要去赴死了,你老實交代,我家男人這以身代天地的手段,是不是你教的?”
他家男人手段在劍,在鞭。管理妖族都要她去做,哪有這本事?哪有這花花腸子布置這般大的手筆?
白音低著頭不敢看她:“姐姐……”
“呸!”祝支瑤啐她一口:“既然早算到妖族要亡,不早告訴我?告訴我我可以賴在我家男人身邊!這時候多在他身邊哪怕半刻鐘都是幸福呀!你悄悄隱瞞,讓我少待多少?你欠大發了啊!若有來世,看我不咬你!”
她嘻嘻笑著,眼珠子一轉竟抬手戳了戳白音挺拔的驕傲。
然后哈哈一笑,轉頭就跑。邊跑便調笑道:“小妹夫真有口福!”
白音愕然,便見妖后沖出鎮邪道宮,向著妖尊笑著:“喂!我也來了!”
妖尊面上閃過一絲掙扎,卻終究張開雙臂,迎著祝支瑤入懷。
抱著她寵溺一笑,就在諸天注視下,低頭吻了下去。
妖后雙目陡然一亮。
咦?他家處處講禮儀的男人,居然敢這么大膽了?她激烈回應著。
回應著……抱著她的男人,漸漸僵硬起來。
身化大樹,參天、通地!
柳樹散著一道道道韻,樹根招搖,整棵柳樹漂浮在星空中,穿透星海,落在玄黃世界之外。
就像八萬年前橫空擋在玄黃之上,抵擋元尊一族一般,再次擋住漫天灰氣。
只是這一次柳樹上多了一條白蛇,繞著柳樹來回盤旋,說不盡的親昵。
柳枝飛舞,自玄黃探入諸天,每一片柳葉都迎來一位妖。
不只是仙人境的大妖,還有才有人形……甚至尚未修出人身的小妖。
歡快的落在柳樹上,身子飛灰,化作虛影,歡快的奔跑著。
無憂無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