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大廳里只有安南的聲音響起,不斷回蕩,漸漸地,安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閉上嘴巴,偷瞧著吟游詩人。
“繼續。”
安南連忙搖頭:“我不說了……”
“我讓你說。”
“說了你又生氣……”
吟游詩人耐心地說:“我不生氣,說吧。”
“那我可說了。”安南神情一振,“吟游詩人,雖然你位高權重,但在我這兒就是個弟弟。”
“沒有人比我更懂混亂!”
吟游詩人沒因麻煩生氣,饒有興趣道:“哦?”
“我說的不對嗎?混亂的本質是什么?無序!什么是無序?肯定不是混亂教派現在的鬼樣子。作為主教,你居然讓教會變成這幅鬼樣子,這是你的過錯!”
吟游詩人并不生氣,只是說:“那如果我坐視混亂教派自由發展,本身也是混亂的一環呢?”
“那也只是你主觀認為混亂,我說的是客觀存在的混亂。”論打嘴炮,安南還是小巫師時就能忽悠一頭巨龍,忽悠一個人類軍團長有什么難度?
“主觀,客觀,什么意思?”吟游詩人上鉤了。
“主觀是以你自己的視角看待問題的角度,客觀是以這個世界運行的視角看待問題的角度。”安南侃侃而談:“你說一條魚是魚,但如果它長得像人,舉止像人,會像人一樣說話,那它就是人。”
“同樣的道理,你自認為讓混亂教會自由發展是在踐行混亂,但在客觀事實上,混亂教會就是倒向了秩序。”
吟游詩人聽了很多過去沒聽過的新鮮東西,沉思的同時,將手撫上魯特琴,涌現了彈奏的興致:“難怪艾丹會和你做朋友,絕對的秩序和絕對的混亂?真是有趣……”
安南在琴上掃過,又挪了回來——不是看琴,而是看一個眼形印記。
同樣的印記他也有一個。
吟游詩人繼續饒有興趣問:“如果你是主教,你會怎么做?”
“當場辭職。”安南想也不想道。
“哦?”
“我不當,別人也不能當。誰家混亂教徒聽別人命令,聽別人吩咐的混亂教徒那還叫混亂嗎?”
“那豈不是變成一盤散沙?”
“我只是說我眼中混亂該有的樣子而已。”安南頭顱微仰,伸出雙手做擁抱狀,模仿金凱利男爵當初的語氣,詠嘆道:“無序萬變的混亂之主。”
正如安南預想的那樣,吟游詩人的目光在他的手背上一凝。
安南一觸即離,神秘兮兮地說:“主教,你可別跟別人說,那些既得利益的偽教徒可不喜歡我這種真正的混亂教徒。”
說著,安南故意抱怨:“算了,說出去也隨便你,反正繼續在混亂教派里混也沒啥意思,哪都不能去,都是條條框框,抓幾個人玩還要被質問……”
“放心,機會很快就來了……”
“你說什么?”
“我說既然你覺得沒意思,又不愿意做主教,那精英呢?”吟游詩人問道。
“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成為精英,你的行動就不再受限制,只有我和第六軍團長能命令你,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真的?”
吟游詩人抬起手,展示手背的眼形印記。
“以萬變之主的名義。”
安南獨自回到餐廳,艾丹王子坐在原位等他。
“你沒事吧?”他帶著些關心。
“沒什么,我給大哥上了一課,大哥把我當老師,當場宣布讓我當精英,還讓我做諜中諜。”
艾丹王子一時不知道自己的關注點應該是“大哥”,“老師”,還是“諜中諜”。
“我們各論各的,我管他叫大哥,他管我叫老師。”
安南簡單解釋一番,自己如何幾句話讓吟游詩人視作知己,當成親信栽培,還成為吟游詩人的眼睛,觀察教派中的一切。
但因為安南又身兼審判庭的任務,其實是諜中諜中諜。
“這下我不用再擔心惹麻煩了吧?”安南一屁股坐在艾丹王子對面,“現在我和你一樣,也是有大佬罩著的存在了。”
混亂教派主教是自己大哥,魅魔女王是自家族長,自己不就是混亂教派的圣子殿下!
還有,惡魔大君麾下第六、第七軍團長都是自己人,那四舍五入,惡魔大君不也是自己人。
想到過陣子審判庭暗中聯系自己,結果發現整個混亂教派都變成自己的形狀,安南就忍不住愉悅的輕哼起來。
“我就知道,你在哪里都會是焦點。”艾丹王子也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你說他可能認出我來嗎?”安南總覺得吟游詩人主動找自己不像是巧合。
艾丹王子沉吟半晌:“不知道,我想不重要。”
“為什么?”
“讓秩序陣營的存在踐行混亂,這何嘗不是混亂?”
換做以前安南肯定不信,但知道混亂教派現狀完全是這位主教“遵從混亂”的決策后,他又覺得吟游詩人還真做得出來。
安南想起什么:“對了,他好像還說了很快要行動了之類的話,估計我們在這兒不會待太久。”
“你告訴我沒關系?”
“沒關系,不遵守秘密也是混亂的一環。”
安南只是在踐行混亂之道,他有什么錯?
這么一想,安南對吟游詩人好感大增。任誰能打著混亂的旗號為非作歹而不用擔心懲罰,也會覺得吟游詩人是個好人。
“我有個問題,既然吟游詩人對教派放任自流,那么教派是誰在控制。”
“你的女王。”
吟游詩人實際上已被架空,混亂教派上下都聽從魅魔女王的命令,所有計劃也都是她安排的。
“相當于吟游詩人被架空了?”安南若有所思,覺得其中大有可為。
看起來安南很吃虧。他是魅魔,很難得到吟游詩人信任。投靠吟游詩人,又會被魅魔女王不喜。
但換個角度,自己又是吟游詩人的親信,又是魅魔女王的族人,只要兩碗水端平,兩條船踩穩,完全可以兩邊要好處!
安南在思考,艾丹王子也在猜測:既然吟游詩人說要有動作,恐怕是火山那邊要有新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