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的裂痕像一道潰爛的傷口，起初只是細密的灰線，而后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劇痛中驟然撕裂，云層被染成腐敗的暗紫色，邊緣泛著熔巖般的赤紅，仿佛燒焦的臟器。
黑色守望軍團的戰士在隘口處結成一道鋼鐵堤壩，最前排的重甲士兵身披符文板甲，長盾表面的花紋被天色染成妖異的紫色。
法師團的深藍長袍在他們身后如暗流般涌動，奧術水晶懸浮在法杖頂端，積蓄的魔力讓空氣泛起漣漪。
他們光是存在本身就令生靈畏懼，更令人難以想象，這支軍團又在阻擋什么樣的敵人。
灰潮是從地平線盡頭漫上來的。
起初，它像一抹傍晚后一剎那的晚霞，然后真切實際的出現在大地，像是落日消失后的黑暗，貼著地面，剝落世界的顏色。
令人窒息的涌動聲從遠方滾來——那不是水浪的嘩響，而像千萬張砂紙在摩擦生銹的刀鋒，又像有什么龐然巨物在啃噬世界的脊梁。
完全由鼠人形成的浪潮翻滾著，擁擠著，如潮水般漫來。拍打在隘口的巖壁上，掀起一道道鼠人形成的浪花，并迅速上漲。
地勢差被迅速磨平，對于這種規模的鼠潮來說，任何地勢都如同笑話一般。
地獄火軍團，火槍兵軍團，懲戒軍團……他們若在這里，泛不起一點浪花。
“擋住鼠潮，直到黎明到來！”
軍團長的怒吼在上空響起，最前排的重甲士兵將精鋼盾插進巖縫，肩甲抵住盾背的鉚釘凹槽，準備抵擋第一波沖擊。
“法師團，準備！”阿爾別克大法師指揮。
群體魔法從數百名法師的杖尖爆發，火焰形成的海洋瞬間出現在隘口外的廣袤大地。
鼠人的弱點依舊是火焰——能擋住海洋的唯有海洋。
鼠潮瞬間爆發出刺耳尖叫——數萬只鼠人的痛苦悲鳴匯聚成地獄般的恐懼繪景。
接著，第二道群體法術準備完畢：一道圣光在黑色守望軍陣中射出，幾乎刺破天穹，化作一道粗大的光束在鼠潮之中掃過。
所過之處，一切血肉之軀都被氣化，在鼠潮里犁出大量空腔。
經過兩次削弱，鼠潮終于不再密集到令人絕望，與此同時，第一道浪和鋼鐵堤壩撞在了一起。
鼠潮撞上盾墻的剎那，金屬與骨骼的轟鳴讓空氣為之震顫。鼠人還在源源不斷往前涌動，成千上萬具佝僂身軀在慣性下堆疊成肉山，腐臭的腦漿與斷骨從盾牌縫隙中噴濺而出。
“頂住！”
“頂住！”
“頂住！”
冷峻的吼聲中，黑色守望正面抗住了第一波鼠潮。
第二波鼠潮緊隨其后：由精英鼠與莽鼠形成。
鼠人作戰，從頭到尾都是那三板斧：第一波奴隸鼠，第二波精英鼠，第三波高級兵種與鼠人祭司發起總攻。
多數時候，它們的敵人都難以撐到第二波。面對密集的鼠人，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即使是大劍士也會被轉眼吞沒。
但黑色守望擋住了，不光擋住，還如絞肉機般源源不斷收割潮水般的鼠潮。
重甲士兵一腳踹翻某只攀上盾沿的精英鼠，釘錘橫掃，砸碎另一只的盔甲及脊椎，第三只第四只又撲了上來。
法術狂轟濫炸，不間斷地削弱沖到近處的鼠群。阿爾別克大法師帶領咒法系法師點殺鼠潮中的危險分子——譬如抱著邪能石沖上來的自爆鼠。
每引爆一個，就會有恐怖的綠焰噴射而出，將方圓數米化作一灘熒綠色膿液。后方鼠人被擠上去，接觸綠色膿液的部分竟像是暴露在陽光下的冰塊，無聲消融。
前方的壓力減弱不少，鼠人自食其果。
就在持盾士兵微松之時，一抹寒芒從天而降——
閃爍鼠閃現在堤壩上方，同一時間，異次元鼠從虛空躍出，出現在防線之內。
這些閃爍鼠的身形猶如鼠婦，四肢短小而卷曲，背有鱗甲，膚色蒼白如蛆，閃現后的瞬間便揮舞翠綠雙匕，刺向持盾重甲兵。
鼠人趁機發起攻勢：數千頭莽鼠從前方橫沖直撞而來，加上腹背受敵，最前排的盾墻居然被撕開一道缺口。
異次元鼠更加致命，因為它們徑直出現在法師們周圍，但在這時，一根根比法術更廣，更精準，更悄無聲息的箭矢射出，瞬間洞穿那些虛空中越出的綠色邪能鼠人。
這波突襲沒讓黑色守望出現太多傷亡，卻還是完成了一部分目標——法師分心，落在鼠潮中的法術驟減，前線不得不硬抗完整的鼠潮。
若是從高空俯瞰，望不見盡頭的灰色浪潮已經完全吞并黑色守望軍團四周，已經看不到所謂的隘口與天險，到處是涌動的鼠潮。
四周不時爆發一陣猛烈的光芒，宛如深沉暴風雨夜的孤島，抵御狂風驟雨的海浪。
戰局從黃昏一直持續到午夜，人類士兵竟還在堅持，甚至沒有太大損失。
畢竟那是黑色守望軍團，帝國八支禁衛軍團之一，兩名傳奇，十名史詩，數百大師，最弱也是精英組成的強大力量。
奮戰一夜后，在此抵御黎明前夕，似乎完成了任務，始終不曾出手的傳奇法師站出來，揮動法杖，在軍團中央構筑出一道巨大的銀色拱門。
傳送門法術開始成型，阿爾別克大法師也在此刻指揮法師團停止攻擊，轉而施法升起一道庇護整個軍團的魔法護罩。
每一朵都是由數百只鼠人組成的浪花拍打在魔法護罩上，像是撞到實體般被阻隔在外。
鼠潮迅速上涌，將魔法護罩完全吞沒，形成一圈半圓的輪廓。
不再有一絲光亮從縫隙里透出，晦暗無光的天穹之下，只剩一片鼠人形成的海洋在密集涌動。
銀色傳送門前，傳奇法師的施法接近尾聲。
密密麻麻的鼠人攀在魔法護盾上，疊了一層又一層，猩紅眼珠宛如繁星，涌動著，卻連聲音也傳不進來。
數十秒后，銀色傳送門正式成型。
“所有人準備！”
法師和游俠匯聚在銀門前，接著重甲士兵們也面朝著外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