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魯·巴羅斯。”
凈化庭安南打量還沒來得及換掉吟游詩人服飾的北境之王,輕呼他的名字。
“奧爾梅少大人……”法魯·巴羅斯擠出哭一樣的難看笑容:“我早上吃了東西,請容許我先去排空腸胃再來服飾您。”
這位吉祥物北境之王顯然聽過些風言風語,在為自己的悲慘未來絕望。
安南蹙眉,開始覺得討要法魯·巴羅斯是個壞主意了。
“你不記得我了?”
法魯·巴羅斯流露迷茫,小心翼翼問:“我們見過嗎?難道是哪個宴會?”
放棄解釋,安南翻出法術書,找出二環的凈化術丟在自己身上。
染成的金發從根部開始加深,健康的帶著雀斑的小麥膚色褪色成羊奶般的乳白,張揚翹起的眼尾消失不見,除了身高——畢竟安南從不離腳的長靴墊了快五公分。
“密斯格瑪在上!”
法魯·巴羅斯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顫抖起來。
安南以為他要昏厥過去的時候,法魯·巴羅斯恢復了冷靜:“你……您居然敢來這里。”
甚至變成了凈化庭庭長……等等,如果安南是奧爾梅少,那他抓的那些自由之刃……
法魯·巴羅斯不敢繼續往下想,真是太瘋狂了,整個王城都被安南蒙在鼓里……
“我沒想到你居然沒事。”
看法魯和巴巴托德大公的關系,應該是大公帶著他離開了舊王都。
“我也沒想到您能來這里……”法魯·巴羅斯畏縮道。
安南不禁唏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法魯還帶著些長輩的口吻,擔心自己搶了他吉祥物的地位。再次見面,他卻像是仆人一樣膽怯……他們之間已經隔著一道厚壁障了。
“巴羅斯家族還在嗎?”
安南問了一句廢話,法魯·巴羅斯流露悲傷:“沒啦……都沒啦……”
形式的馬車輕微顛簸,這一刻,二人有著共同的悲傷。許久,法魯·巴羅斯抬起頭:“安……奧爾梅少,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同為北境之王,無論法魯多么丟人,安南都能理解并有很高的容忍度。
法魯·巴羅斯試探著問:“您能送我回去嗎?我保證不和任何人說出您的身份……”
安南偏頭朝外面喊道:“特瑞,把法魯扔出去。”
“不要!不要……”法魯·巴羅斯大聲哀求:“讓大公知道我是被您丟下來他會責罰我的,您……能讓我走下去嗎?”
安南怒極反笑,訓斥道:“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北境之王曾經的榮光都被你丟光了!”
“您說的對……”法魯·巴羅斯唾面自干。
安南不由懷念起老家主,要是他在這里,絕對能把法魯·巴羅斯調教成硬骨頭——或者打折骨頭。
“你……沒有尊嚴的感覺就這么好嗎?”
“好!非常好!”法魯·巴羅斯大叫,“我不用為整個家族擔心,不用操心年輕族人的前途,不用為了一點資源和別人勾心斗角,不用再背負沉重的壓力!我在這里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扮演小丑哄那些貴族老爺……”
安南憐憫地看著法魯·巴羅斯將這些如數家珍,輕聲說:“累嗎?”
法魯·巴羅斯靜止在那兒,他圓乎乎的臉上不止汗水,還有淚光。
安南不了解法魯·巴羅斯,但他了解人性。
卸去負擔的滋味固然香甜,但時間會使其發酵,越來越難以忘懷,感到不甘……正因如此,人們才會為過去的事后悔,也只會為過去的事后悔。
這些年來的每一次取悅,每一道嘲笑,都在累積法魯·巴羅斯的悔恨。畢竟他如果不在乎,就不會記得這么清楚了。
“先為我做事吧。你是聰明人,猜得到我來新王都的原因。伱可以從這里重新開始:淪為吉祥物的北境之王一直和其他北境之王有聯系,為他們探聽情報,最后一起推翻邪惡的王國……這個劇本怎么樣?”
安南那極富感染力的話語讓法魯·巴羅斯不能自已,嘴唇微顫:“聰明人?您真這么覺得?”
“拋棄了過往的地位當一個取悅別人的玩物,只有聰明人才能承受這種屈辱。”
法魯·巴羅斯到底是不是聰明人已經不重要了,起碼這一刻,法魯·巴羅斯死心塌地的要跟著安南干一番大事業。
“歡迎加入自由之刃。”安南朝他伸出手。
法魯·巴羅斯汗津津的手握住了安南
“但我有什么用?”
“別妄自菲薄,哪怕是一根樹枝,一根草,一塊泥巴,都有它的用處。”安南遞給他一塊手帕讓他擦一擦汗。
“那我能做什么?”
法魯·巴羅斯抓著手帕,滿懷期待地追問,
他還沉浸在做個大事業重現巴羅斯家族榮光的宏偉藍圖之中
“你非讓我說我招攬你是看在同是北境之王的份上拉你一把但還沒想到你的用處?”
“呃……您慢慢想,慢慢想……”法魯·巴羅斯不急了,拿著手帕用力擦拭臉上的汗水、淚水和油脂。
他擦得很用力,仿佛這樣就能蹭去自己那可笑的過往。
馬車駛進凈化庭,安南跳下車,和出門迎接自己的瑪莉亞揮了揮手。
“看我帶了誰回來。”
瑪莉亞先是打量安南幾眼,才說道:“法魯·巴羅斯,那個北境之王,你怎么把他帶來了?”
“他決定站在我們這邊。”
“真的?”
“嗯,他早就后悔了,只是缺一個人將他從泥沼中拉出來。”
不過怎么使用法魯·巴羅斯安南確實沒想好……法魯·巴羅斯這些年或許積累了不少人脈,但都是雞肋。
他現在就算找那些人借10金納爾都不一定借的出來——就算愿意借也會讓他先表演一段。
“我去看看鐵少女。”安南說道。
瑪莉亞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點點頭。
安南提著魔法燈來到地牢深處。
已經熟悉了腳步的鐵少女抬起眼眸,看見的卻不是奧爾梅少,而是一道英俊挺拔的陌生身影。
這樣的人不該來到褻瀆他的純凈的臟污之地。
鐵少女注視安南許久,溫柔輕呼:“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