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副宗主。」
芍藥抬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秦棟,低下頭依然繼續看著書桉上的公文,一邊翻看一邊問道:「左護法有事?」
秦棟點了點頭,看到芍藥沒有看他,趕緊道:「的確有事相詢,耽誤華副宗主正事了。」
秦棟說話間,芍藥將手中的這一卷竹簡看完,寫好了批注,放在一旁已經堆到半米多高的「小山」上,伸了一個懶腰道:「左護法來的正好,我正要休息片刻,請坐。」
秦棟坐下,芍藥親自為秦棟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秦棟,輕笑道:「看來,事情還不少,不著急,慢慢說。」
被芍藥猜中心思,秦棟有些尷尬。
不過也沒辦法。
要是小事,他自己能辦也就辦了。
但是,有些事,他自己就算想辦也辦不了。
還需要芍藥這個話事人點頭。
秦棟斟酌著開口道:「前兩天妖族再次來襲,還好小翌將其擋了下來,此消息應該抑還是揚?」
芍藥一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回答道:「當時的戰況,南方三州,皆可目睹,早就民間沸騰,此戰之后不到一天,此情報估計就已經送到了各大勢力高層的書桉之上,這個消息,不是你想抑就抑的了的。」
「不過,我們若是想要將消息壓下來中,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吧?」秦棟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自然也知道,不過,作為天下最大的勢力之一,要是想要封鎖民間和各中小勢力的消息,還是很簡單的。
就算是已經得到情報的各大勢力,也會給他們面子的。
芍藥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接著說道:「當然,要是我們執意要做,付出一些代價,自然是可以的,不過,我們為何要這么做?妖族來襲,宗主力挽狂瀾,這是對我們混元宗和宗主非常有利的消息,對我們的形象,對我們的宗門的凝聚力等,都有好處,我們封印這個消息做什么?」
「這么說,您覺得,應該加大此消息的宣傳力度了?」秦棟提起茶壺,為芍藥續滿,輕聲問道。
芍藥抬頭看了一眼秦棟,搖頭失笑道:「左護法,你若是想問什么,直接問就是了,你是宗主的嫡親的兄長,更是宗門的左護法,我還能給您動什么心眼兒?」
秦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芍藥看穿了,也覺得自己的做法的確有些將芍藥當外人的意思,不由的趕緊舉起茶杯,以茶代酒的喝了一大口,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這……」
秦棟還沒說完,芍藥就笑著打斷道:「左護法的這么做,我很理解,不過,對其它人這么做也就算了,和我,就不必了。」
秦棟管著供奉堂,里面最弱的人也有先天圓滿,而且各個性格迥異,各有訴求,秦棟要是為人不圓滑一點兒,估計供奉堂早就亂套了。
說實話,秦棟能夠將供奉堂管的這么好,已經出乎芍藥的預料了。
本來她都已經準備好隨時為秦棟收拾爛攤子了。
只能說,為愧是主上的嫡親的兄長,果然非同一般啊。
芍藥接著說道:「此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請左護法放心,不到半個月,天下所有人都會知道主上的豐功偉績的。」
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桉,秦棟笑著點了點頭。
昨天,知道這個消息后,秦棟很是為秦翌抱不平。
明明做了拯救中原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這么悄無聲息呢?
他不能讓秦翌受這樣的委屈,于是立刻就安排供奉堂的人將消息傳出去。
不過,供奉堂的人畢竟有限,秦棟正好也有其它事要和芍藥商量,干脆今天就直接找過來了。
「還有一件私事,我的父親母親和妹妹,不日就要來京,我雖然安排了供奉堂的人過去護送,只是,還是有些擔心,所以……」
事關父母小妹的安危,秦棟總擔心自己的安排不夠細致,出現什么紕漏,最后,還是厚著臉皮過來,找芍藥,打算以宗門的名義,借助宗門的力量,做到萬無一失。
芍藥的神情一肅,道:「事關主上家人,這怎么能是私事呢?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絕對不會讓太爺他們出現任何意外。」
秦棟聽后,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有芍藥出馬,這件事妥了。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不過,秦棟對芍藥卻是非常敬佩。
能夠將混元宗打理的井井有條,短短三年就成為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禮的龐然大物,芍藥功不可沒。
經此一事,芍藥已經充分的證明了自己的才能,早就成為各大勢力重點對象了。
最重要的事說完,秦棟本來可以離開的,不過,機會難得,秦棟不由的問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一個問題。
「小翌對世家和朝廷,到底是一個什么態度。」
前段時間,各大世家和朝廷鬧的沸沸揚揚,差點升級為滅朝之戰。
本來他以為皇朝將成為過去式,宗門將獨領風騷時,結果秦翌出手了,直接將放開宗門的限制,打了各大宗門一個措手不及,再加上沒有對抄襲氣運武道的臣武之道做出任何表示,相當于默認了朝廷的行為,在朝廷反攻的時候,秦翌更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直接讓朝廷將各大宗門打的躲在護山大陣里,封山不出。
秦翌這一波操作,讓秦棟很是不解。
不明白秦翌對世家和朝廷倒底是什么態度。
芍藥好奇的問道:「你怎么不親自問主上?」
秦棟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掌管供奉堂的左護法,怎么好意思去問事關宗門戰略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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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棟還真的怕秦翌對他產生了什么誤會,干脆就將此事悶在了心里。
想到現在,此事已成定局,熱度也下去了,他才在私底下問起了芍藥。
要說,這天底下有誰能知道秦翌的這個問題的答桉,估計也就只有代表秦翌管理著整個混元宗事務的芍藥了。
芍藥捧起茶,輕輕的吹著浮在水面的茶葉,在水汽中用回憶的語氣說道:「當時,臣武之道現世,朝廷和宗門的攻守之勢轉換的時候,我以為主上閉關,沒有得到消息,趕緊上門未見,主上對此卻早有預料,氣定神閑的勸了我幾句,我離開后鎮靜下來,思量了良久,才明白了主上的用意。」
秦棟聽到這里,眼睛一亮,追問道:「什么用意?」
芍藥看了秦棟一眼,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左護法之所以不解,是因為局限在了中原各大勢力之內,若是將視線放大,看到中原之外的勢力,自然也就明白主上的良苦用心了。」
秦棟愣了一下,這話的意思是,他的格局小了?
格局,當初秦翌勸戒他時,也提到了這個。
當時,他就有意的放大了格局,不再局限于兄弟之間的利益之爭,而是放在了混元宗和各大勢力的爭斗之中。
隨著格局的打開,秦棟果然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看到的事,想明白了以前沒有想明白的事,心胸開闊了很多,度量也大了很多,感覺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
沒想到,在芍藥看來,他的格局,還是不夠大。
「中原之外?妖族?你的意思是,將中原
當成一個整體來分析?」秦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瞬間有了答桉。
秦棟激動的站了起來,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道:「妖族亡我中原之心不死,奴役我人族之意未消,而人族的力量還是太小了,只能依靠風水大陣,處于守勢,而在這樣緊張的局勢之下,中原的確不宜發生太大的戰爭,消弱人族的實力了。」
秦棟重新坐下后,眉頭卻不由的皺了起來,嘆了口氣道:「只是,只怕各大勢力和皇族,不會領小翌的情。就算他們分析出中原的危局,他們的想法估計也會變,理由我都替他們想好了,攘外必先安內,只有統一的勢力,才有反抗之力,呵呵……」
芍藥抿著茶,笑著說道:「就算如此,又能如何,這個中原是掌舵人,是主上,主上不讓他們打,他們就打不起來。」
秦棟知道秦翌的想法之后,也就放下心來了。
不過,臨走之前,還是提醒道:「鎮妖司的建立,不得不防,別我們費心費力培養的人才,最后都便宜了朝廷。」
芍藥送走秦棟后,想了想秦棟的提醒,搖頭失笑道:「或許,事情正好反了呢?是朝廷在費心費力的幫我們培養人才?」
芍藥知道臣武之道的隱患之后,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針對朝廷做了很多布置,鎮妖司的出現,更是讓她的布置更加從容,更加充沛。
芍藥正要再次處理公務,突然感知到了什么,趕緊走到窗前,看向洛京的方向,面色一變道:「這是……」
芍藥看到洛京中央氣運海中的黑龍揚天長嘯,然后俯沖而下,沒入皇宮之中,消失不見了。
就算芍藥沒有猜到封瑜在突破法相,也明白,朝廷要有大動作了。
芍藥不敢耽誤,趕緊趕去求見秦翌。
盤龍桃木下,秦翌的身體直接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盤龍桃木的另一頭。
「御木神通成了之后,有著土遁和影遁為參考,木遁之術自然可成。」
秦翌再次通過木遁,回到原地,滿意的點了點頭。
因為靈根分身天生就擁有御木神通,秦翌直接消耗神通點就可以將其刻錄到靈骨之中。
秦翌也是在研究遁術時,才偶然發現了這一點。
這完全屬于燈下黑了。
之前秦翌竟然沒有發現。
還好,現在發現也不晚。
「木遁之后,就是水遁了。」
有著煉體金丹中的黑龍,再加上風水大陣中對水之大道的領悟,掌控御水神通,領悟水遁應該也難。
估計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吧。
秦翌正要參悟,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看向洛京的方向:「咦,封瑜要突破法相境了?氣運黑龍的這個反應,難道他想要……」
秦翌搖了搖頭,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封瑜了。
真的是,太勇了。
感知到芍藥求見,秦翌自然猜到了芍藥的目的。
等芍藥坐下,直接問道:「你是為了朝廷的氣運黑龍的異象而來的吧?」
「對,主上,可是朝廷要有什么大動作了?」
秦翌再次看了洛京方向一眼,眼神中不知為何,有些緬懷。
「是封瑜正在突破法相境。」
芍藥聽后,臉色一變道:「主上,之前因為掌控了氣運秘術,成為您之后第二個掌控領域的人后,啟元帝立刻就有了大動作,要不是您公布了氣運武道,估計還壓不住他,現在啟元帝實力再次突破,只怕……」
最起碼,啟元帝這下更加名正言順了。
畢竟以前的大烽皇朝的皇帝要都是法相境。
另外,突破到法相境后,啟元帝對皇族的法相境武者的掌控力度,必然大增。
臣武之道的隱患,畢竟只是長期的隱患,若是啟元帝足夠的強大,手段足夠的高超,也不是不可以通過謀略手段,暫時消除這一隱患,讓朝廷更加團結,更加強大。
秦翌感嘆道:「封瑜的確發現了端倪,也想到了辦法。竟然直指核心,選擇直接煉化氣運黑龍為自己的法相,真是夠魄力。」
芍藥聽后,臉色一變:「難道,啟元帝已經完全消除了臣武之道的隱患?」
秦翌搖了搖頭道:「雖然氣運之龍是天然的法相,更是當世最頂尖的法相之一,氣運之龍的確可以煉化,煉化氣運之龍也的確是解決臣武之道隱患最佳方案,只是,封瑜的方法,太過粗糙,就算成功,副作用也非常大,越是修煉,反噬之力會越發強大,封瑜的道途已斷,可惜了。」
芍藥眨了眨了,眼神中充滿了驚喜,不過看到秦翌有些傷感,也就沒有表現出來,不過還是詳細的問道:「副作用和反噬的具體表現是?」
秦翌看了芍藥一眼,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也沒在意,直接回答道:「氣運之道,是集眾之道,氣運本身就是無數人力量匯聚而成的,想要完全煉化非常難,再加上臣武之道的隱患,氣運黑龍不再是封瑜一人獨有,煉化起來就更難了,不過,封瑜身為皇帝,身為皇武之道的創造者,掌控著龍璽,氣運之龍的載體的人,想要成功,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就算成功了,氣運黑龍成了他的法相,也會直接影響他的神魂,可能會出現幻聽,幻視等副作用,另外,臣武之道的反噬下,封瑜也會受到極大的限制,對朝廷的把控力度估計會進一步的降低。」
「而且,修煉臣武之道的大臣們也會受到限制,受到的反噬估計比封瑜還要大,而大臣想要免除這種影響,只能讓臣武之道壓到皇武之道。」
「之前,隱藏的皇帝與眾臣的爭斗,會更加直接,隨著封瑜實力的增加,眾臣實力的增加,矛盾只會越發尖銳,只從氣運角度來說,從封瑜決定煉化氣運黑龍為法相那一刻開始,大烽皇朝的落幕,已經開啟了倒計時。」
秦翌想到封瑜的下場,回憶著歸墟之境和東夷之地時兩人結下的友情,回到中原之后,兩人的合作,最后再到現在兩人因為立場的不對而形成的對立。
秦翌一時之間,不勝唏噓。
芍藥雖然和封瑜認識的時間更長,不過,對封瑜卻是沒有什么好感,反而非常反感。
對于封瑜的下場,快意多過愁意。
不過,看到秦翌唏噓不已的模樣,還是勸了一句道:「這不關主上的事,主上不必傷懷。」
秦翌的朋友很少,能和他說的上話的人很少,所以才會傷懷。
秦翌笑著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本來,他以為,大烽皇朝就算落幕,也不應該這么快,不會出現在封瑜一朝。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與封瑜長期對峙的準備了。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封瑜先是推出了臣武之道,又是煉化氣運黑龍為法相。
犯了大忌。
提前將矛盾引爆。
將大烽皇朝落幕的時間,提前了這么多。
秦翌提醒芍藥:「時間提前了,對我們并不是什么好事,混元宗的底子太薄了,沒有識大局,有宏志的封瑜壓著,只怕,中原會大亂。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就多了。」
芍藥自然明白,秦翌的意思是,盡量的在這次大亂中,避免人族的實力損失太多,影響了人
族的發展。
芍藥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主上,不破不立,有些事,一味的壓制,終究不是長遠之道。」
秦翌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還是那句話,他認為時機還沒到,等三四十年后,混元宗真正的成長起來,才是最好的時機。
到時候順其自然,人族的損耗也會最小。
不過,就算現在大亂,秦翌也一點不懼。
秦翌不愿將腦力再浪費在這些雜事上了,反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干脆直接授權道:「此事交于你全權處理,你放手去做吧。」
芍藥走出院門,看著洛京的方向,輕聲嗤笑道:「上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接下來,就看一看大烽皇朝最后的瘋狂,是什么樣子吧。
雨中魚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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