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沒消息?”
崇明帝不知為何,心中很是不安,一點兒也不像平時那么沉得住氣,自封絕出發之后,就不時的自問一句。
突然,崇明帝感知到了什么,雙眼圓睜,看向洛京的方向,滿臉苦笑著自語道:“阿瑜,他竟然直接殺上門來了?看來,封絕那邊的行動,失敗了。”
真是“運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啊。
之前當皇帝時,除了秦翌和封瑜的事,萬事順意。
而現在,不當皇帝之后,真是一件順心的事也沒有。
更是暗算兒子的行動失敗,被兒子直接打上門來。
他何曾如此狼狽過?
想到這里,崇明帝的心反而靜了下來,望著越來越近的封瑜,呢喃道:“我有任何行動和計劃都制定失敗之后的應對之法的習慣,阿瑜,皇武宗被我經營了兩年,已經成為可以和皇宮相抗衡的龐然大物,宗門更是獨立于朝堂之外的勢力,你打算如何攻打皇武宗?皇武宗更有可以抵擋法相境攻擊的風水陣保護,你打算如何打破風水陣?而且……”
崇明帝看著停在結界之外的天空中的封瑜,輕笑著搖了搖頭,任何最后一個應該用不上,而且,此事也有些犯忌諱,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了。
封瑜眼中閃爍著金光,看著眼前的風水陣結界,眼中滿感慨的道:“當真在龍宮時,我們就是靠此才得以茍延殘喘,直到秦翌到來,他破解了龍宮秘境,用風水陣復制出來,當時的我啊,真的是驚為天人,心中不由的將離開歸墟之境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呵呵,只是兩三年前的事,現在想來,真的是恍如隔世啊。”
羅洪同樣感慨著說道:“還是宮主英明睿智,一眼看出了翌公子的不同,才打動了翌公子,帶著我們一起離開了那猶如囚籠的歸墟之地。”
周博遠也感慨道:“陛下慧眼識人,秦宗主的確天姿縱橫,回到中原,很快就斬露頭腳,更是當今的風云人物,為陛下的理想做出了若大的貢獻。”
封瑜自然知道,羅洪和周博遠是揀好聽的話說給自己聽的,不能當真,不過,封瑜還是哈哈大笑道:“我就當你們說的是真的好了。”
笑完,看向眼前的結界道:“我掌控龍宮十多年,對于結界太了解了,尤其是后來得到風水之術的傳承之后……雖然我不會通過風水之術破解,不過……”
封瑜取出龍璽,印在結界上,一道金光緩緩的自結界與龍璽的接觸的位置升起,宗門的風水陣結界,瞬間打開了一道一丈多高的門戶。
“果然,和龍宮的結界,一脈相承,哈哈……”
封瑜哈哈大笑著帶著羅洪和周博遠,飛進了結界之中。
此時,圍繞著風水塔建立的龐大建筑群中,已經走出了很多人,有很多都是涇水封氏的人,看到封瑜破陣而入,一個個的全部面露驚色。
封瑜御空而立,站在半空中,望著下方的人群,掃過一個個熟悉的人影朗聲道:“皇武宗是涇水封氏的皇武宗,不是某個人的皇武宗,今天,是我和父皇之間的私人恩怨,爾等還不退下?”
站在地面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默契的返回屋里,瞬間,門外就沒有一個人影了。
封瑜輕聲嗤笑一聲,傳音給周博遠道:“果然如你所料,若是別人來,他們肯定要拼命,若是我來,他們多半會隔岸觀火,不會出手,呵呵,真是,我的一群好長輩啊。”
周博遠對此早有預料。
宗族之內,嫡系內斗,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皇族只不過是勢力更大罷了。
本質上還是宗族。
封瑜和崇明帝之間的斗爭,自然也就可以歸納到新舊族長之爭。
兩人無論如何斗,對于宗族內的其它人來說,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是陛下皇威如獄,令他們知難而退。”
封瑜看了周博遠一眼,搖了搖頭,自從自己當上皇帝之后,周博遠說話就開始變成這種腔調了,時長長了,自己也就習慣了,反正知道他想表達什么意思就是了。
封瑜看了一眼風水塔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對二人傳音道:“你們等在這里,我去去就來。”
說完,封瑜就飛身上前,來到風水塔前,站在一處窗外,停在半空之中,隔著窗戶,與崇明帝隔空相望。
崇明帝一臉復雜的看著封瑜,苦笑一聲道:“看來,我真的老了,連手下人都掌控不住了。”
“宗族之爭,本該如此。”封瑜沉默片刻,回答道。
崇明帝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這是根本不是宗族之爭,這是皇權之爭。
“是我太想當然了,你現在是族長,他們的確沒有為我和你拼命的理由,反而有著一大堆不和你戰斗的理由,呵呵,我布了一輩子局,終于因為這個失誤,失在了自己的局里。”崇明帝苦笑一聲道。
封瑜沉默片刻,接著話道:“父皇是還沒有適應位置的變化,內心深處,還將自己當成皇帝,當成封氏的族長,因此才出了這么明顯的疏漏。”
崇明帝望著封瑜身上的龍袍,搖了搖頭道:“是啊,我早該明白,‘唯名與器,不可假人’,我在用自己禪讓給你來布局時,就已經輸了。”
只是,他不甘心而已,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這些事。
封瑜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說道:“父皇,您累了,該頤養天年了。”
崇明帝認真的打量著短短兩年不見,就已經越發威嚴的兒子,輕笑道:“因為我的自私,只想著在青史上留下終結靈潮之劫的好名聲,想著得到那千古一帝的名號,激流勇退,將這個爛攤子丟給了你,我不放心啊。”
封瑜無奈的道:“父皇,兒臣已經長大了,我可以處理好這些事的,您已經操了一輩子心了,你都退位了,就不需要再操這份兒心了。”
崇明帝卻嚴肅的搖了搖頭說道:“可是,你的所做所為,卻讓我很是失望,你當上皇帝之后,在干什么?我早就給你說過,秦翌將是你最大的對手,讓你防著他一點兒,可是你呢,卻放任他成長,一點反制措施都沒有,你想干什么,難道你想將我們封氏三百年的基業,拱手讓人嗎?”
封瑜搖了搖頭道:“秦翌不可力敵,尤其是在風水大陣修成之后,而且,外有妖族威脅,四夷更是不穩,我們人族若是再內斗,中原豈不完了?”
說到這里,封瑜滿是悲憫的道:“中原一破,人族將迎來浩劫,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甚至,人族將輪為妖族的生畜,我怎么能以一已經之私,而致人族與不顧呢?我知道,你說我們有祖地,人族亡不了,傳承斷不了,總有人族重新崛起的那一天,可是,我在歸墟之地生活了二十年,太清楚人族輪為生畜是一種什么體驗了,讓中原輪為那種境地,恕我不敢茍同。”
崇明帝氣的指著封瑜大罵道:“迂腐!所謂大局,那是轄制各大世家的手段,身為皇帝,怎么反而被大局所制?你說的那個后果,秦翌難道不怕嗎?他才那個為了大局,向你妥協的人啊。”
封瑜無奈的望著崇明帝,搖了搖頭道:“父皇,你對秦翌的認知,還是太淺了,他是一個謀定而動的性子,而且悟性極高,手段極多,新的神通秘術更是層出不窮,隨著和他一路從歸墟之境回來,我見過太多他創造的奇跡了,就算我做出反制措施,也不可能真的打敗秦翌,反而會激化我們二人矛盾,當幫翌對皇朝制真的失望透頂的時候,那才是我們皇朝制真正的末日,現在這種情況,不是很好嗎?”
崇明帝看著一臉陌生的兒子,搖了搖頭,失望的呢喃道:“二十年,當年的阿瑜,已經死了,你不是我的阿瑜。”
封瑜看著崇明帝無奈的道:“父皇,我相信皇朝制的未來必然輝煌,但是,不是現在。”
崇明帝冷冷的看著他道:“不,就是現在,封瑜,歸墟之境二十年的時間,已經將你身為皇朝太子的傲氣和志氣抹滅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只想著茍延殘喘的敗犬而已,我真是后悔啊,我當初應該再謹慎一些,再果斷一些,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封瑜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冷冷的看著崇明帝道:“父皇,成王敗寇,您已經敗了,何必最后還要嘴硬呢?敗犬狂吠,有意思嗎?”
崇明帝輕蔑的沖著封瑜嘲笑道:“你這個被秦翌收服了的沒有志氣的軟蛋,你這個被困歸墟之境茍了二十年的敗犬,也配和我相提并倫?這可是風水塔,是你主子秦翌的命門所在,有種你出手啊,打壞了這風水塔,你不怕你主子責怪你嗎?你不怕破了風水大陣,影響中原嗎?你不是大局為重嗎?有種你毀了風水塔啊?哈哈……”
封瑜無奈的看著已經癲狂的崇明帝,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秦翌做事,從來都謀定而后動的,他借你們手修建了風水塔,然后又估計將風水塔將到你們的手中,你們研究了從秦翌手中交換的風水之后明白這是風水大陣的關鍵,更是秦翌的命門所在,中原的安危所系,自然十分珍視,更是以此作為條件,逼他出手,你們真的以為,同樣的手段,可以用兩次嗎?若是我沒有猜錯,秦翌心中早就有了預桉,現在已經將這個命門消除了,破壞風水塔,估計也不會對風水大陣造成任何的影響。”
說到這里,封瑜一臉憐憫的看著崇明帝道:“父皇,若這是你最后的底牌,那只能說,您已經輸了。”
崇明帝聽后,失魂落魄的連連后退,嘴里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自風水大陣建立起來,風水塔就成為了中原安危之所每當,更是秦翌命門之所在,怎么可能被化解?不可能,不可能!”
崇明帝突然抬頭,雙眼通紅的盯著封瑜,瘋狂的吼道:“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在騙我,你和秦翌從始至終,都是一伙兒的,你得人皇之位,秦翌得圣人之位,你們又都有著領域境的戰力,擁有超然的地位和實力,你們想要瓜分人族,對不對,哈哈……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你們兩個,從回中原一開始,就在算計我,哈哈……沒想到,我布了一輩的局,最后竟然著了你們兩個小輩兒的道,給自己布了一個死局,哈哈……真是諷刺啊,哈哈……”
封瑜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臉色一變,語氣中有些焦急的道:“父皇,你還沒有輸,你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您……”
崇明帝死死的盯著封瑜,瘋狂的吼道:“你還想騙我?我不會再上當了!我要拉著你們一起陪葬。”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球。
封瑜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么,雙眼一縮,大聲說道:“父皇,您這是要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
崇明帝捏著玉球,哈哈大笑道:“我才不相信你,我今天就是要毀了風水塔,我就是要破了這風水大陣,毀了秦翌,哈哈……”
封瑜看著這樣陌生的父親,失魂落魄的呢喃道:“父皇,你要毀了中原,毀了人族,毀了封氏也要毀了我嗎?”
崇明帝聽了封瑜的話后,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道:“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哈哈……看你的反應,我就知道,我是對的,你剛才是騙我的,哈哈……這,我死的也就值了,哈哈……我要拉著你們所有人,給我陪葬,哈哈……”
封瑜想要硬闖,可是卻被風水塔的結界當了下來,封瑜立刻取出龍璽,想要破開結界,結果,只看到崇明帝猙獰的笑著,捏破了玉球。
“不——”
頓時,“轟……”的一聲,一聲劇烈的爆炸響起,整個風水塔被移為平地,保護皇武宗的結界,應聲而碎。
這一聲爆炸驚動了皇武宗的所有人,再也顧不上原來的顧忌,齊齊的飛出房間,向爆炸的方向趕來,結果只看到了風水塔的位置留下的一個深深的大坑,和凌空站在半空,手持龍璽的滿臉呆滯的封瑜。
封瑜根本沒有意識到其它人的到來,只是呆呆的看著風水塔被炸后大坑,呢喃著道:“父皇,我只是想讓您和以前的皇帝一樣,回歸祖地,頤養天年,您何必如此呢?”
周博遠看到風水塔被毀,立刻抬頭,看向結界。
保護皇武宗的結界應聲破碎,周博遠這時也顧不上了,緊緊的盯著天空,看到保護整個中原的結界,只是波動了一下,并沒有破碎,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要是風水大陣因此被毀,那他們可真的就要成人族的罪人了。
羅洪才不在乎保護中原的風水大陣怎么樣呢,他只在乎封瑜。
看到封瑜的狀態不對,更看到皇武宗的一群人一臉敵意的盯著封瑜,頓時驚惶失措的拱了拱抬頭看天的周博遠道:“不好了,宮主出事了。”
周博遠這才低下頭,關注起了現場的情況,周博遠沉吟片刻道:“沒事,皇武宗的這些人,雖然有些麻煩,不過,解決起來不難,現在,最麻煩的是,陛下……”
這次的打擊,太大了。
陛下估計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周博遠和羅洪飛到封瑜的身邊,扶著他,緩緩的后退,武皇宗的人果然沒有一個人出手的,也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他們。
在皇武宗眾人的敵視中,周博遠和羅洪扶著封瑜,快速的逃離了此地。
路上,周博遠不由的回頭看了皇武宗的方向一眼,心中感嘆道:“皇武宗的力量可以收回,只是這些中堅力量,只怕是……”
可惜了。
然后,轉頭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封瑜一眼,這次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封瑜原來設想的整合皇族的計劃,只成了一半,整合后的勢力,估計不及崇明帝時的一半。
再加上崇明帝的死……
封瑜這次真的是殘勝啊。
希望,封瑜可以盡快的恢復過來吧。
也希望,秦翌可以顧念舊情,不要在這個時候,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眼關注著封瑜的秦翌,將這一場父子斗法,從頭看到尾,看到崇明帝崩潰而死,滿意的點了點頭,明知道崇明帝不可能聽到,還是對著虛空說道:“你把我老師算計的崩潰而死,沒想到,最后也會落得這么一個下場吧。”
陰謀詭計,永遠只是陰謀詭計。
做為一個皇帝,竟然靠著陰謀詭計,加強皇權統治,怎么可能不遭到反噬?
善泳者溺于水,善計者死于謀。
崇明帝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秦翌看向封瑜,微微搖了搖頭道:“有著人道功德的加持,有著人皇位格的增益,封瑜的確比原來強多了,只是,有些事,還是看不透啊。”
崇明帝那種性格的人,你讓他回歸祖地,頤養天年,那是逼他自殺嗎?
秦翌收回目光,右手食指輕輕的敲擊著膝蓋,若有所思的道:“時機剛剛好,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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