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年后,他很急。
司雪衣情急之下捏住月冰云的手,讓后者猝不及防,反手將他給震了回去。
這股力道很大,這是月冰云的應激反應。
剎那間,司雪衣悶哼一聲就被震飛了出去,臉上露出極度痛苦之色。
“雪衣!”
月冰云驚醒過來,猛的轉身,將飛出近千米遠的司雪衣給扯了回來。
來去之間,瞬息完成。
司雪衣落地半晌才反應過來,長發飛速飄了起來,又緩緩落了下去。
“沒,沒事吧……”
月冰云美眸中露出自責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
司雪衣捂著胸口,笑道:“月當家,你方才叫我什么?”
月冰云見狀松了口氣,可還是心有余悸,心砰砰直跳,咬著嘴唇憤恨不已的看向對方。
這混賬,知道剛才多危險嘛!
司雪衣見狀不妙,心中愧疚,連忙道:“月當家,我錯了。”
月冰云看著眼前少年自責模樣,心又在瞬間軟了下去,眼眸噙著的淚水暗中涌動,她真的好想好想,伸手撫摸一下對方的臉頰。
哪怕一下就夠了。
可是不能夠。
不行,不能再看他了。
月冰云轉過身去,不讓淚水真的流出。
司雪衣道:“月當家,方才情非得已,我實在不知道,你這次轉身后,我在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所以有好多話要和你說,現在就說。”
月冰云背對著他,輕聲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所以才讓你不要急……但看現在,算了,你還是說吧。”
司雪衣深吸口氣道:“我有個朋友,九百年前曾對一個女孩許下諾言,可這諾言許下之后,直到今日都沒有完成。我想替我這個朋友說一句,他很愧疚,他真的很愧疚,甚至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違背諾言,他連撒謊的勇氣都沒有。”
月冰云緩緩轉身,看著司雪衣久久不語。
對,她猜到了司雪衣要說的話。
可她真的很想說,他面前的人,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悔意。
也從未對他有過半點恨意,九百年光陰歲月,每每想起當年帝都風波。她都無法想象,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那一天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沒能見到司雪衣最后一面,才是月冰云心中永遠的痛。
可是她不能說。
因為她太了解眼前少年了,只要這般說了,對方心中愧疚會平添百倍,只想著更加用力的補償回來。
她不需要。
九百年后再相見,就是上天對她最好的恩賜了。
月冰云抬眸看去,輕聲道:“司雪衣,相逢已是上上簽,無須相思煮余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司雪衣神情微怔,心中最柔軟的弦被狠狠撥動,余音在胸腔回蕩,萬千話語都說不出來。
月冰云低頭摘下面紗,再抬起頭時,絕美的臉上露出抹春風般的笑意。
她像是打開了心結,笑道:“司雪衣,你那個朋友真有意思,九百年前膽子就很大了,九百年后膽子還是這么大,但下次真的不要這么沖動了。”
司雪衣被其笑容感染,眉頭蘇展,一切惆悵蕩然無存。
這笑容是天地間最溫暖的風,蕩盡連綿愁緒,所有抑郁之氣全部掃空。
不待司雪衣回話,月冰云伸手撫摸眼前少年的臉頰,雙眼微瞇,笑道:“看我抓到了什么,一只活著的司雪衣,真好。”
司雪衣反手想要握住對方的手,月冰云唰的一下收了回來,笑道:“我能碰你,你不能碰我。”
司雪衣啞然失笑:“這樣好像有點吃虧。”
月冰云挑眉道:“吃點虧不好嘛?”
司雪衣只覺的幸福來得太突然,笑道:“越多越好。”
月冰云翻了個白眼,以往冷若冰霜的模樣竟可愛了許多,調侃道:“想的到挺美,好好修煉吧,你那位朋友應該無話可說了。”
司雪衣點了點頭。
月冰云笑容收斂些許,站在天來峰的山巔,看向云海道:“我倒是有很多話想和你這位朋友說說,只是現在不知道如何來說,等你離開圣院那天,再和你說,所以,不要急。”
司雪衣和她并肩而立,輕聲嘆道:“我好像還是小孩子一樣,心中本有百般惆悵,但三言兩語就被你哄好了。”
月冰云道:“九百年后,見到你還是少年,真挺好了。”
司雪衣看了眼她的側臉,望著云海沉吟不語。
他岔開話題道:“之前密室,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一縷金色帝光,你是圣王之境吧。”
月冰云點了點頭,并未否認。
司雪衣眉頭微皺,面色略顯凝重。
圣王是久不成帝而導致底蘊太過龐大,從而達成的某種圣道極境,堪稱帝境之下最強。
可如果有的選,沒人會步入這個圣王之境。
從圣道邁入帝境的帝者雷劫極其兇險,九死一生,萬中無一。
圣王的帝者雷劫比其他圣境的雷劫要強百倍,神話時代結束后的十萬年,能過圣王劫的修士寥寥無幾,且沒有任何特殊收益。
“果然,以你的天賦,應該早就邁入帝境才對了。”
司雪衣喃喃道:“我耽誤了你。”
月冰云倒是很坦然,淡淡道:“生死都只是件小事,這圣王劫又算得了什么,你還是多擔心下自己吧。”
“我?”
“沒錯,你根本不知道你那位前女友,現在到底有多強,也不知道她變得有多恐怖。”
“與三皇相比如何?”
“三皇是九百年前的神話,但他們的神話終究落幕了,曦洛是這個時代的神話,且看不倒任何落幕的跡象,她的太陽還在高高升起,蒼穹都快要容不下她的光芒了。”
司雪衣對此卻并沒什么意外,平靜道:“沒有比我更了解她,她有今日成就,在我意料之中。給我十五年時間,我一定可以追上她。”
月冰云看向他的側臉,眼眸中沒有任何懷疑之色。
十五年嘛?
她在心中喃喃道,那就得盡全力幫司雪衣爭取十五年時間。
兩人又聊了許久,月冰云才從容離去。
天來峰上只剩下白衣少年一人。
司雪衣心中抑郁之氣蕩然無存,嘴角勾起抹淡淡笑容,雖說還未回到九百年前那般親密關系。
可能走到這一步,能和月冰云這般說話,卻是之前從未料想過的事情。
不急。
月冰云說不急,那此間事便不急。
司雪衣翻手招出了日月神燈,神燈之上縈繞著兩縷火焰,分別是昊日圣火和紫雷圣火。
兩種先天圣火現在都是幼苗狀態,但它們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接受著神燈的韻養,內里隱含的圣輝格外璀璨。
“兩種圣火,還差五道。不對,嚴格來說只剩下四道圣火了,無垢之火既然白黎軒說交給他,那我就不操心了。”
司雪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風輕云淡,諸事皆順。
在此閉關吧!
在司雪衣準備閉關之時,圣院乾陽宮大殿,乾陽圣君猛地睜開眼。
殿宇內走出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帶著斗笠面罩將臉遮的嚴嚴實實,正是之前離開圣院準備暗中收拾司雪衣的青燁圣君。
只不過眼下,她格外低調,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圣君。
“青燁,你總算回來了!”
乾陽圣君大喜,趕緊走了過來。
自從月冰云降臨天魁城后,他一直很擔心青燁的安全,后面司雪衣和月冰云全都回來了,青燁圣君卻一直沒有回來,且完全聯系不上。
青燁圣君不語,只是將斗笠取了下來。
乾陽圣君大驚失色,因為青燁圣君的臉上,有一道極其猙獰的傷口,在那張精致的臉上顯得格外丑陋。
“誰,誰傷的你!”
乾陽圣君勃然大怒道:“老夫要將他碎尸萬段!”
“我。”
大殿內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就見虛空中蕩起層水幕,月冰云神色清冷的從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