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嗡——”
一趟從神州沙城出發的國際航班掠過天際,底下是燈火通明的繁華大都市。
沒錯。
這里正是亞洲乃至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江老板應該對這里記憶猶新,甚至是念念不忘。
當然了。
來過東京的神州旅客如過江之鯽,江老板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如果說新馬泰是窮人最熱衷的旅游勝地,那么在亞洲最受富人青睞的城市,東京一定榜上有名。
機場貴賓通道。
連夜抵達的陳泰邊走邊扯衣領,好在沙城通了國際航班,不然還得多花不少功夫。
“泰總,周少那邊怎么辦?”
大晚上降落,肯定不是來談生意的,陳泰只帶了兩個跟了他十多年的保鑣,由此可見此行的匆忙。
“那個混賬東西,死活都與我無關。”
效力了這么多年,倆保鏢哪能沒眼力見。
不管嘴上罵的多厲害,終究血濃于水,泰總再冷血殘酷,也抵不過虎毒不食子。
“泰總,要不我回去,保證把周少帶回來。”
陳泰衣領半敞,他的面相起碼要比真實年紀看上去年輕五歲,對于這個年紀的男人而言,他確實算是相當有味道了,換句流行的話說,屬于叔系的杰出代表。
“不用折騰。”
感受到保鏢的忠心,行程透著匆忙甚至是倉促勁的陳泰沿著靜謐的貴賓通道邊往外走邊道:“他隨后就到。”
兩個保鏢面色一喜,同時仿佛放下了擔子。
“周少終于想通了。”
絕不是喬裝。
士為知己者死。
牛馬們之所以怨聲載道,是因為早出晚歸卻只能拿到勉強糊口的微薄薪水,摳摳搜搜也只夠滿足生活的基本需求。
而如果有人讓你住豪宅,開豪車,吃穿用度都是人上人的標準,并且家人能夠一起享用榮華富貴,試問誰不會肝腦涂地?
毋庸置疑。
如果需要去為陳泰犧牲,這倆保鏢半秒都不會猶豫。
倆保鏢如釋重負,可陳泰的表情卻依然凝重,眉頭陰云籠罩。
指望那個混賬東西“想通”,這輩子都不會有可能。
但是他相信那個婦人的手段。
既然她答應了要把兒子送出來,那么一定會辦到。
他一直希望兒子離開沙城,只要不是沙城,去哪都好,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陳泰并沒有絲毫的歡喜。
方式不對。
“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哪。”
倆保鏢面面相覷,為老板的吩咐感到不明所以,但是作為下屬,不該問的肯定不能多問。
“是。”
一行三人快速走出機場。
酒店的專車在路邊等候。
保鏢拉開車門。
陳泰坐上后排。
保鏢上車。
專車迅速啟動。
東京的晚上格外璀璨,將不夜城具象化,不過陳泰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他的眼皮始終不受控制的跳動,就算落地之后也沒有好轉,這讓他不禁有些煩躁。
什么叫聰明人。
和婦人會面過后,這位直接或間接控股多家企業的億萬富翁當機立斷,甚至都沒有選擇回江城,而是直接前往沙城機場,利用沙城這種小地方本不該有的國際航班,直接飛出了神州地界。
可謂是謹慎到了極致。
甚至令人發指!
他離開沙城多年,就算沙城真出了什么天災人禍,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可他依然選擇直接出國,沒有丁點猶豫。
由此可見。
周紹華這個兒子,完全沒有繼承他這個當爹的半分警覺性。
也是嘛。
兒子,一般都更像母親。
心神不寧的陳泰緩緩呼吸,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點應激了?
他其實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為什么會選擇來東京?
除了正巧開通了國際航班,方便之外,更重要的,是神州和東瀛沒有引渡條例!
況且。
兩邊還存在極度特殊的歷史淵源。
因此在亞洲,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比這里安全。
所以。
自己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陳泰不斷安慰自己,不對,這不是安慰,而是確切的事實,可是收效甚微。
他的眼皮還在跳動,根本不受控制。
做企業的,基本都相信玄學。
而眼皮跳在玄學上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難不成是沙城那邊出了問題?
不可能。
即使局勢再怎么惡劣,只要婦人愿意,把兒子送出來應該沒有難度。
至于她自己。
即使一直在努力的攀爬,可陳泰從一開始就知道,終其一生,他都沒有追趕到對方的機會。
他哪有那個能力為對方謀劃。
對方只能靠自己。
不過她的性格就是那樣,就像早年間讓他刻骨銘心的那句淡然答復。
愿賭服輸。
旅程在思緒紛飛中結束。
專車停下。
保鏢率先下車,扶著車門。
陳泰鉆出車外,臉色深沉,在兩個保鏢的簇擁下,往酒店里走。
“泰總稍等,我去辦入住手續。”
一個保鏢剛打算離開,大廳茶吧。
幾名等候多時的東京警察結束了愉快的晚茶時間,目標清晰的朝這邊走來,眼神直勾勾盯著陳泰一行。
“泰總……”
保鏢,要求的就是耳聽八方眼觀四面,辦入住手續可以先緩一緩,倆保鏢注視快速逼近的東京警察,眉目冷峻,同時不明就里。
“有什么事嗎?”
陳泰臨危不亂,哪怕心里不祥的警鐘已經敲得震耳欲聾。
標準的日語。
他和東瀛有貿易往來,基本上一年也會來東京出幾趟差。
東瀛警察,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很有禮貌的,可是這一次不再符合他的刻板印象。
“拷上。”
這是什么流程?
直接要抓人?
兩名保鏢驟然變色,下意識要動手。
哪知道東瀛警察直接掏槍,嚴陣以待,似乎他們只要敢輕舉妄動就會開槍。
什么情況?
他們落地的是東瀛,好像不是自由美利堅啊?
“我要打電話。”
陳泰面沉如水,他在東京多少也有些人脈。
“你給誰打電話也沒用。拷上。”
“我犯了什么罪?”
眼見東京警察拿著手銬走來,陳泰理智的沒有去反抗。
在人家的地盤上和執法機關起沖突。
那不是正常人會干的事情。
某位道姑本來就是非正常人類。
“你犯了什么罪,不關我們的事,回去好好交代吧。”
陳泰眉頭狠狠皺起,聽出端倪。
繼他之后,兩個保鏢也前后被逮捕。
“你們是東京警察,你們和神州沒有引渡條例!”
陳泰據理力爭。
可是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微薄了,一幫東京警察半點口水不愿意浪費,拷上之后,直接押往酒店外的警車。
“八嘎!”
陳泰的情緒終于失控,面部表情扭曲,被銬住雙手的他終于開始奮力掙扎,可是這個時候掙扎還有什么用?
遲了。
“八嘎呀路!”
東京警察的喝罵更加標準,惡狠狠的沖他的腹部來了一拳。
“泰總!”
同樣被銬住的倆保鏢目眥欲裂,可是有心無力。
表情痛苦猙獰、幾乎是被塞進警車的陳泰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區區一個“小人物”,為什么能引起如此高效的跨國抓捕行動?
“你們沒有引渡條例!”
“砰!”
蠻橫拉上的車門,堵住了他不甘、不解、不瞑目的怒吼。
是啊。
兩邊確實沒有引渡條例。
而且就算有引渡條例,也不應該這么效率,他才剛剛落地啊。
陳泰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很早就有一敗涂地的覺悟,但是輸可以接受,誰能接受輸得不明不白?
可惜。
他奮斗大半生,成了很多人景仰敬畏的泰總,但層次依然不夠,太低,所以注定得不到一個滿足的解釋了。
東京這邊是晚上九點沒到,差十幾分鐘。
而比東京晚一個小時的沙城。
一輛黑色奧迪在夜色的遮掩下,低調駛出幽靜雅致的大院。
門口站崗的武警莊嚴敬禮。
奧迪右拐,駛入主道,匯入車流。
曾經被國人捧上神壇的BBA在當下這個時代不再是什么稀奇事物,哪怕是在這座三四線的小城。
不要忘了。
這里可是出現過全球不到兩位數的柯尼塞格。
奧迪A6已經夠不上排面,但是這輛A6的車牌很唬人。
不是什么66666、77777、88888這樣的豹子號。
比浮躁的豹子號要刺眼多了。
好在現在是晚上,沒有多少人會去留意車牌。
“姑姑,這是去哪。”
車內。
言出必行,跑來大院吃了頓晚飯的周少開始還坐的住,可是當車開了十幾分鐘后,發現不太對勁。
“機場。”
婦人閉著眼睛,像是閉目養神。
除了她們姑侄二人之外,車里只有一個開車的司機,或者說是秘書。
“去機場干什么?”
周少迅速意識不妙。
“沙城你待不下去了。”
“為什么?”
周少立即躁動起來,堅決道:“我不走!”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婦人依然閉著眼睛,可是口氣卻強勢無匹,起碼比陳泰那個當老子的要有壓迫感得多。
“姑姑!”
周少不安,看得出來的確是對沙城有很深的感情,“事情還沒完全解決,我怎么走?姑姑,你讓我留下來,我要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
婦人終于睜開眼,老花眼鏡下那雙眼睛空洞而漠然。
當然了。
往常她也沒多少感情。
“你給我惹得麻煩還不夠多嗎。”
“姑姑,你是沙城的天!你在沙場扎根了這么多年,什么風風雨雨沒有經歷過,他們能拿你怎么樣?還不是老老實實把我放出來了。”
“周少,你還是走吧,你離開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秘書都開了口,即使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起碼周少肯定能意識到姑姑的決心。
“我證件都沒拿。”
低級的緩兵之計。
“都準備好了。周少直接去機場,搭乘九點的航班,去東京。”
“東京?”
周紹華猝不及防,他以為只是離開沙城,沒想到直接要把自己丟出國。
不是所有的權貴子弟都崇洋媚外的,周少對國外就有強烈的抵觸。
“姑姑,你怎么能把我送去小日子?我們和小日子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是有多面性的。
周少也有家國情懷啊。
“你爸在東京等你。”
婦人言簡意賅,似乎懶得和他廢話,“開快點。”
秘書踩油門,以更快的速度離開市區,駛向通往機場的快速路。
聽到父親也去了東京,周紹華眼神變幻不定,他以前能夠和父親對抗,那是因為有姑姑在撐腰,可現在他們倆都統一了戰線,他哪里還有能力反抗。
沙城,他恐怕是暫時待不了了。
“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婦人默不作聲。
“姑姑,我要離開多久?”
周紹華再度問。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里,多孤單。”
秘書默默開著車,似乎都有點為周紹華的孝心所打動。
“把自己照顧好。”
終于。
或許是感念于他的孝心,婦人開口,總算是泄露了一絲內心的溫情。
“姑姑,我不想走……”
周紹華趁熱打鐵,指望對方心生惻隱,收回成命,可是他小瞧了一位政治人物的心志。
“我給你在瑞士銀行設立了一個賬戶,如果你不想用你爸的錢,賬戶里的存款、房產,貴金屬,也足夠你生活一輩子。”
“姑姑……”
周紹華動容,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只送你到機場,到時候自己下車。”
婦人重新閉上眼。
周紹華緊了緊牙,吸了口氣,像是控制情緒。
“姑姑,你要保重,我很快會回來的。”
婦人面如鏡湖。
秘書一邊開車,一邊適時把一個文件袋遞了過來。
“周少,你的證件和機票都在里面。”
周紹華接過。
車內安靜下來。
徜徉著離別的感傷。
早已經遠離市區。
快速路上越來越靜謐。
只是偶爾有車駛過。
“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秘書這種職業說話都是有深意的,突然開口,是提醒姑侄到了最后道別的時刻。
“我走了后,能給姑姑打電話嗎?”
周紹華強顏歡笑。
閉目養神的婦人嘴角動了動,似乎終于有了一縷笑意,可是還沒等這縷笑容完全形成,突然亮起的警笛聲,將其生生掐斷。
“嗚——嗚——嗚——”
后視鏡里。
警燈絢爛。
“前面的黑色奧迪立刻靠邊停車!”
喇叭聲傳來。
秘書大驚失色。
不是他沒有定力。
這個級別的人,怎么可能沒定力?
后面的車,難道看不到他們的車牌嗎?
“馬上靠邊停車!”
喝令聲越來越強硬,越來越急促。
“不用理會,加速。”
婦人猛然睜眼,仿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臉龐上浮現暴躁的神采,干巴巴的手背上冒出青筋。
秘書下意識服從命令,踩踏油門,可是心神意亂的情況下,又如何去擺脫后面的車。
而且。
又怎么可能擺脫?
機場就在幾分鐘的前方。
就算不停,以奧迪的油箱,又能跑多遠?
秘書臉色倉惶,踩著油門的腳越來越無力。
“嗖——”
一輛車掛著閃爍的警笛,從后面超了上來,再沖出十幾米后,方向盤一甩。
西方大片般的截停動作。
“嗤——”
輪胎與路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秘書在慣性下身體前傾,而后被安全帶拽了回來。
一輛輛車接連停下,將奧迪包圍,環繞閃爍的警燈穿破了隱私玻璃,將車內姑侄倆的臉映照得五顏六色。
“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