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全,你要是還想買房子的話,我倒是有個樓盤可以推薦。”
“哪個盤?”
牛逼吹了出去,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況且。
也不是吹牛逼。
“壹號院。”
聽到這,張中全不禁皺起了眉,磕著桌上擺的瓜子,“這不是恒生的盤嗎?”
“對,就是恒生的。咱們神州的大哥大房企,品質有保證。”
這話沒有一點毛病。
比起恒生集團,在沙城不可一世的綠色置地,那就是一坨屎,屁都不是,就像巨人身上的一粒灰塵,撣撣就不知所蹤。
“你這不是坑人家嗎。恒生集團爆了那么大的雷,欠了上萬個億!”
有人仗義執言。
“那是以前。欠錢又怎么了?哪個房企不欠銀行錢?你們看新聞不要看一半,聽風就是雨,恒生集團早就被其他資本接手了。而且壹號院又沒爛尾。”
恒生集團的罪行罄竹難書,和綠色置地比起來,同樣也是日月比之螢火,綠色置地才爛尾幾個項目?
不過一碼歸一碼。
恒生集團的爛尾樓雖然遍布全國各地,但也不是每個樓盤都是,壹號院就是如期交付,最早的業主一年前就已經入住,并且反響不錯,小區綠化、物業,在沙城算是第一梯隊。
“壹號院不是早就封盤了嗎?”
“是封盤了啊,我說的是二手。”
“我們不要二手房子。”
上完人情的麥恩翠走了回來,在老公身邊坐下。
她的思想很傳統,花那么多錢買別人用過的東西,心里膈應。
“恩翠,你們上了那么大的當,還敢買期房?你們就算積蓄再多,也經不起幾次折騰吧。”
聞言,麥恩翠立即知道,老公肯定又在外面胡說八道,可作為一家人,她肯定不會拆臺,而且保密協議她可沒忘。
“可以等現房。”
“對啊,現房才保險。我說的那個房子,雖然是二手,但壓根沒住過,和一手沒什么區別。”
“老佟,你什么時候干起中介來了?”
張中全問。
“呵呵,什么中介,那是我兒子的房子。”
說到這,老佟臉上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驕傲。
“你給你兒子買的?”
同桌的人插嘴進來。
“我哪有那個本事。能養活自己,不拖累他就好,還幫他買房?把我賣了都拿不出這么多錢來啊。是他自個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你兒子不是送外賣的嗎?”
有人直言不諱。
不管口號喊得如何震天響,職業肯定是有貴賤的,起碼在人的觀念里分有三六九等,送外賣,和打零工沒區別,沒有任何保障,缺乏穩定性,難登大雅之堂,還不如賣房的中介,可是老佟并沒有尷尬,頭顱依然高昂。
“是啊,我兒子是送外賣的,可是那又怎么著?這房子,就是他靠送外賣得來的。”
聞聽此言,這張桌子立即炸開了鍋。
“吹牛吧?送外賣這么掙錢?”
“我吹什么牛?其他公司我不知道,但是速達的外賣員,就是有這個福利!達到一定的工齡,就會為員工提供保障性住房。”
“原來是速達,難怪。”
“速達和其他狗娘養的企業不一樣,是會和員工簽勞務合同的。”
“我倒是聽說有這么一回事,沒想到是真的。房子不會是免費吧?”
大伙七嘴八舌。
平頭百姓,對于某些訊息,就算有所耳聞,也只是了解片面。
老佟是個實誠人,解釋道:“怎么可能白送?人家速達又不是慈善機構,幾十萬的騎手,怎么送的起?只是如果員工需要,可以拿到比市場價低的購房名額。”
“低多少?”
老佟搖頭,“我不知道。”
“就算老佟知道也不會說啊。”
“內部價拿的房子,可以轉讓嗎?”
張中全忍不住問。
“兩年內不能。但是馬上就要滿兩年了。你要是要,我可以和我兒子說,怎么也會比市場價便宜。”
聽明白來龍去脈,張中全不禁開始有點心動,現房,而且房子還不錯,并且價格還優惠。
“你覺得怎么樣?”
張中全還是清醒的,雖然最近翻身農奴把歌唱,但他還是十分清楚在大事上,真正能做決定的是誰。
“我覺得……不如你去送外賣,拿到內部購房名額,價格肯定會更實惠。”
麥恩翠腦子轉得很快,這個辦法可謂是一舉兩得,把老公游手好閑的問題也給解決了。
“呵呵,速達招人是有要求的,而且想要享受購房福利,有工齡限制。”
老佟就事論事的道,戳破夫妻倆的小心思。
媽的。
什么時候送個外賣都神氣起來了?
干這行當的,不都是找不到正經工作的社會邊角料嗎?
張中全覺得這個世界變得有點癲,但是又不敢直說,畢竟那棟房子,他還真的有那么一些興趣。
“你把你兒子的聯系方式,給我一個。”
“沒問題,我發給你,你自己和他溝通。”
“你真打算買他兒子的房子?”
麥恩翠按住老公的手臂,小聲說道。
“了解了解又沒有損失。”
也有道理。
麥恩翠松開手,忽而又想起什么,“壹號院不是恒生地產開發的嗎?”
“怎么了?”
“方家閨女的那個男朋友,不是說是恒生的高管嗎?”
麥恩翠的記憶很好,張中全只是念道過一嘴她便記下了。
張中全當時提起的時候,是當作笑話分享給妻子,可是眼下,他笑不出來了。
那么多人追求豪車撐場面,是有原因的。
那小子,恐怕不是信口開河。
“是又怎么樣?!”
“你說怎么樣?送外賣的都能拿到壹號院的房子,他如果真是恒生的高管,給我們弄一套,不是輕輕松松?”
“你要不要臉?!”
張中全臉色漲紅,還是有羞恥心的,翻臉了還去求人家,情何以堪?
“能夠省一大筆錢,要臉干什么!”
麥恩翠道:“你不去,我去!”
張中全游手好閑這么多年,這個家還沒散,是有原因的。
這才是女人能頂半邊天。
“不許去!”
麥恩翠沒說話,但是眼神透露一切。
給你臉了!
趁著婚禮還沒開始,她拎著包起身,無視老公的意見,目光四處逡巡。
她不認識方家閨女的男朋友,但是沒有關系,找到方家閨女就好了。
當然了。
她太久太久沒見過對方,估摸認不出來,所以她很聰明,找到了喜爸爸老溫。
張中全看似憤怒,看似憋屈,可目睹老婆離開,實則內心感到竊喜。
反正不用他出面,丟臉也不是他丟臉。
而如果老婆成功了呢?
誰會和錢過不去。
“晴晴,還認識我不?”
根據老溫的指向,麥恩翠端著笑臉,來到伴娘伴郎這一桌,桌邊坐著三位女性,又是三選一的題目,不過她卻一下子就挑中了正確答案。
她在美容院干了這么久,長期和各種女性打交道,練就了過人的眼力,譬如誰是富婆,誰是包養的小三,誰是占團購便宜不會來第二次,她可以輕松辨認。
方家閨女是律師。
律師自有律師的氣質。
方晴同樣不認識她,但是有人認識。
“表舅媽……”
正在和童丹聊天的洪曉宇起身。
聽到他的稱呼,方晴瞬間明白這個女人的身份,同樣站了起來。
“阿姨。”
傅自力等人不約而同看來。
伍宇彬季愛琳或許不清楚,但童丹和傅自力肯定知道,洪曉宇的表舅媽,和離開的某人,肯定也是親戚了。
“曉宇也在啊。”
洪曉宇這個外甥麥恩翠肯定是認得的,但是此時她的目標是方家閨女,打了聲招呼,立即收回了目光。
“阿姨想和你聊聊,方便嗎?”
如果是張中全,結果不言而喻,只能說這兩口子,配合十分默契。
方晴“嗯”了一聲。
“去那邊吧,安靜點。”
二人走開。
“那是江辰的……”
童丹好奇問。
“表嬸。”
洪曉宇答,表情略顯尷尬,當然,他肯定不會多說什么,家丑不外揚。
“晴晴,關于你張叔和綠色置地私了的事,我得向你說聲抱歉。”
來到宴會廳邊緣,麥恩翠立即開始發揮她的職業技能,表情異常誠懇,真摯。
想要讓客人充卡,首先得懂得怎么討客人歡心。
“我狠狠罵過你張叔了,我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干出這樣的事情!”
方晴面如鏡湖,“都已經過去了。”
麥恩翠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不過你張叔也是因為壓力太大,我們一個家都擔負在他的身上,要是房子的問題他解決不了,我們整個家都會毀掉,所以他才會這么著急。”
方晴保持了作為一個晚輩的禮貌,沒有打斷,安靜耐心的等對方把話說完,才道:“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嗎?”
麥恩翠誠懇的表情不變,但心情悄然低沉。
方家閨女,不好對付啊,
“晴晴,你和江辰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這次,方晴沒有繼續繼續聽下去,“婚禮馬上要開始了,阿姨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麥恩翠沒法再拐彎抹角,緊了緊牙,“阿姨聽說,你男朋友是恒生地產的?阿姨正好要買房子,恒生地產在沙城也有樓盤項目,所以阿姨想著,能不能找你男朋友聊聊?反正從誰手里買都是買。”
方晴笑了。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勝凡幾。
眼前,無疑又是一個。
從誰手里買都是買,話說得多么漂亮啊。
“哥!”
幫鐵軍替完班回來的江辰還沒走到桌邊,等著他的洪曉宇立即把他拉到一邊。
沒等他問,洪曉宇便朝大廳邊緣指了指,“表舅媽把方晴姐叫走了。”
江辰看去,神色平靜。
“我來處理。”
洪曉宇欲言又止,終究什么話沒說。
江辰朝那邊走去。
“晴晴,阿姨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傳個話,就算不成,作為長輩,阿姨也想見見你的男朋友。”
麥恩翠語言藝術有一套,不斷變幻招式,一般女孩子,還真難以回絕。
方晴還沒開口,手掌徒然傳來一陣溫度,她下意識要掙扎,而后聽到的聲音,讓她瞬間安靜下來。
“在這干什么呢。”
“是你?”
麥恩翠眼眶微微擴大,看著兩個年輕人握在一起的手,而后重新看向在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
“我們認識?”
江辰問,神態平和。
麥恩翠終于有機會好好打量對方,不明所以的熟悉感如跗骨之蛆,陰魂不散,可是卻又怎么都想不起來。
來不及再去思索,她擠出笑容,“你就是晴晴男朋友吧?我是晴晴的阿姨,看著晴晴長大的。”
江辰握著晴格格的手,“您是張叔的愛人吧?”
麥恩翠臉上的尷尬一閃即逝,點了點頭,“對。”
“張叔和綠色置地的糾紛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解決,張叔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所以請阿姨不要再來打擾方晴了。”
即使再會來事,麥恩翠此時也難免面露難堪,她看了看方晴。
方晴一言不發,被牽著,小鳥依人,哪里像一個精明強干的大律師。
“我是……來向方晴道歉的。”
“阿姨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江辰微微一笑。
四目相對,在美容院無論碰到任何具有挑戰性的客戶佛都能攀談兩句的麥恩翠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方晴會幫忙,是因為張叔是長輩。她的目的,也是為了張叔能過去安穩的生活。所以阿姨和張叔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對她最好的感謝。”
麥恩翠笑容僵硬,買房子的話,哪里還說得出口。
對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人可以臉皮厚,但不能自取其辱。
“晴晴,那阿姨就先走了。”
方晴沒出聲。
麥恩翠轉身離開,臉色開始變青。
“真要斷親?”
“你想我家這些親戚,糾纏不休的來打擾你?”
“打擾?不是應該的嗎?”
江辰沉默,而后道:“你是不是入戲了?”
方晴唇角微翹,眼睛就像穹頂上猶如銀河的燈光。
“你沒入嗎?”
江辰這才注意到了彼此還握著的手,昏暗的宴會廳中,不引人矚目,可是傳遞的溫度,是那么的清晰、真切。
“為了方叔,我們只能犧牲。”
他自顧自道了句。
身邊的青梅表示認同,點頭附和。
“嗯,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