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在被關了……不對,應該是配合調查。
在配合調查了三十多個小時后,仲廳王終于恢復自由,重見天日。
不到四十八小時。
他應該感謝法律。
同時。
他應該感謝底下的小弟們。
顯而易見。
即使挨了槍子,可能還遭受了大記憶恢復術,那些小弟們都沒有把他供出來。
否則一個策劃綁架的罪名坐實,不提把牢底坐穿,起碼不可能這么快安然無恙的出來。
仲曉燁走出大門的時候,胳膊搭著西裝外套,熾烈的陽光,讓他抬手瞇了瞇眼。
“大哥。”
等候已久的小弟肖快步走來。
沒有紅毯鋪街沒有清水開道,更沒有豪車列隊小弟云集。
不是辦不到,而是不能辦。
小弟肖很聰明,也懂什么是隨機應變。
吃一塹長一智,京都的水實在是太深、太混,大哥雖然是虛驚一場,但這個時候,必須要低調。
“您受苦了。”
小弟肖額頭溢汗,應該是太陽曬的,迎到仲曉燁跟前低頭呵腰。
仲曉燁不愧是大哥級人物,微不足道的一笑,撣了撣胳膊上的西裝外套,似乎說只是些許風霜而已。
的確。
沒進過局子,敢說自己是江湖人?
這不是黑歷史,而是道上的勛章。
玩笑歸玩笑。
仲曉燁在里面肯定沒受肉體上的折磨,但精神上應該頗為煎熬。
地痞流氓隔三差五去里面做客,可能還是大排檔燒烤攤上吹噓的資本,而對于仲曉燁這種級別的人物而言,那就是徹徹底底的恥辱了。
小弟肖接過大哥的外套,亦步亦趨恭迎大哥上車。
雙拼色的賓利啟動。
仲廳王扯開衣領,呼出口氣。
“大哥,喝口水。”
小弟肖遞上水瓶,心驚膽戰。
大哥是有驚無險了,而對他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假如大哥怪罪于他……
大夏天,他卻感到渾身發冷。
“你怕什么。”
仲廳王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哂然一笑,接過水瓶,擰開。
“這兩天忙壞了吧。”
“是我無能,請大哥責罰!”
小弟肖趕忙道。
“關你屁事。”
每一個成為領袖的人,都會有自己的人格魅力,仲曉燁雖然心狠手辣,但不是是非不分,要是不分青紅皂白隨便遷怒他人,誰特么還會死心塌地的替他辦事。
錢可以買到走狗,但買不到忠誠。
仲曉燁喝了一大口水,嘴角森然,“你那些小弟,沒有辜負你的信賴。給他們找最好的律師團隊,錢不是問題,不管多么艱難,也要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小弟肖始料未及,然后大喜過望,全身的寒意潮水般消退。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立即道:“大哥放心,我馬上聯系。”
綁架成不成立,不是靠一面之詞,而喪心病狂的玩真人CS,這是人證物證俱在的事實。
被限制了幾十個小時,并沒有敲碎仲廳王的傲骨,來而不往非禮也,為了挽回面子,也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尊嚴,他必須進行反擊。
既然是法制社會。
那就用合理合法的手段來實現訴求。
小弟們很給力,守口如瓶,眾志成城,統一口徑,沒有亂咬,所以他出來了,可那個臭表子絕對別想容易的脫身!
仲廳王眼神怨毒,默不作聲的喝著水,渾然沒有意識到,這次只不過小打小鬧,真正的羅網,還在天上,并沒有落下。
“大哥,剩下的事,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會咬死那個表子不放!大哥就先回去吧。”
小弟肖著實是忠心耿耿,避免再生出任何意外。
其實仲曉燁確實應該走,不是回濠江,而是出國,以最快的速度跑得越遠越好,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他哪里可能知道自己已經被寫進了菜譜。
不能怪他警惕性不強。
他又沒開天眼。
“看到了嗎。這就是所謂的平等,公平。”
仲曉燁捏著水瓶,看著窗外的城市。
他這樣的人,本來就不存在任何歸屬感,而這一次北上,毋庸置疑,讓他簡直是傷透了心。
最后那一絲的情分,灰飛煙滅。
“通知下去,讓各級代理加大推廣的力度,與其當一生的牛馬,不如及時行樂!”
之前關于月亮城在內陸的推進工作,仲廳王還是有著那么一點點謹慎的,但傷心之后,還有什么必要再婦人之仁。
他要把窮人的財富,都卷進自己的口袋中!
他要讓那些所謂的高高在上的人,承受代價!
當一個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傾家蕩產,那么他會做什么?
只有一條路可選。
犯罪!
仲曉燁眼中綻放出快意的瘋狂。
“去天地銀行。”
“大哥,去天地銀行干什么?”
小弟肖滿臉疑惑,不明所以。
“我要加深與天地銀行的合作!”
剛出來,一連串指令便雷厲風行的下達。
他要讓這個社會知道,得罪他仲曉燁,是要付出代價的!
與此同時。
將在人類文明史上永遠留下痕跡的圓明園。
硝煙遠去,但蒼涼殘存,斷柱如豎琴斜倚,野薔薇在巴洛克紋飾上瘋長。漢白玉拱門半埋荒草,藤蔓絞碎乾隆年號的刻痕,把云紋纏成綠瀑。
殘池漾著半畝驕陽,斷橋墩斜插進睡蓮堆。錦鯉在藻井倒影里游動,日光漫過西洋樓殘基,十二獸首空座拖長影,恰夠接住從廢礎裂隙里溢出的蟬鳴。
“還沒來得及感謝你送我狗頭。”
江老板輕聲。
身旁的何四小姐打扮異于尋常,碎花洋裙,與周遭的蒼涼形成時代的反差。
曾經烽煙四起,而如今,國泰民安。
“你喜歡嗎。”
一只白色的蝴蝶從裂縫中振翅,掠過她的發間。
大夏天。
也不撐一把遮陽傘。
不過也沒太大干系。
何四小姐本來就不是傳統的白幼瘦,她的膚色偏近小麥的顏色,野性而健康。
當然感覺只是感覺。
此時的何四小姐,比那只迎光飛行,翩翩起舞的白蝶還要靈動、溫柔。
碎花洋裙的你啊。
多少男兒心中追尋的夢。
以至于在圓明園等待的江辰第一眼看到抵達的何四小姐的時候,剎那間都微微有些失神。
不能怪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哪弄回來的?”
江辰微笑問。
“爹地的金庫。”
賭王不是曾經已經獻過獸獸給國家嗎?
居然還有?
不知去向的狗頭,竟然一直都藏在賭王的私人金庫里?
“賭王怎么不……”
“爹地說,這些文物雖然是死的,但是意義重大,并且在合適的時間拿出來,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不愧是賭王。
還真是。
深謀遠慮啊。
同時捐一個還是捐兩個,差別并不明顯,但是把時間間隔拉長,那就截然不同了。
“賭王把狗頭放在金庫里,應該是想讓它在何家需要它的時候問世,你把它送給我……”
“狗頭是爹地當年送我的禮物,我有權利處置它。”
曾因酒醉鞭名馬,唯恐多情誤美人啊。
賭王為什么三妻四妾,并且干博彩這種不符合內陸傳統價值觀的行業還能飽受贊譽?
除了官方的刻意引導,他諸如捐獻獸首這種行為所營造出的家國情懷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
何以卉完全可以效仿她父親的成功路徑,在合適的時機,把狗頭拿出來,交還祖國,就和當初的賭王一樣,她的聲譽肯定會暴漲,在內陸同胞心中刻上自己的名字。
賭王把狗頭當禮物留給她。
應該也是出于這份心意。
可是何四小姐顯然辜負了父親的用心。
她沒有把狗頭當兌換券,而是就這么無聲無息近乎浪費的送給了一個男人。
幸好這是在賭王身后發生的事,不然江辰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位傳奇人物。
“你不怕后悔嗎?”
江辰語氣平緩。
“后悔什么?”
何四小姐詢問,睫毛顫動間,流溢出明知故問的俏皮。
多么難得啊。
她這樣身份的千金,竟然還保留著一絲少女感。
“后悔狗頭送錯了人。”
“怎么會送錯呢。就和博彩一樣,只要坐上的賭桌,就不能去考慮后不后悔的事情了,因為后悔沒有任何效果,也沒有意義。”
發人深省。
江辰默默點頭。
手機響了起來。
兩人停下。
何以卉體貼的看向別處,欣賞這座曾經的皇家園林荒廢后的風景。
是諸葛羲。
江辰接通電話,安靜聽著。
“就按你自己想法。”
放下手機,江辰扭頭看去,發現對方正俏生生的看著自己。
荷風吹起她的碎花裙擺。
“偷聽可不是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
“我是偏遠地區小漁村長大的。”
江辰莞爾一笑。
“仲曉燁出來了。”
何以卉不以為意。
沿著歷史的廢墟,二人繼續往前。
“應該的。”
“回去之后,和你姐好好談談,仲曉燁這樣的人,可以短期利用,但不能長期為伍。”
何以卉沉默了下。
“決定要收拾他了嗎?”
“不是早晚的事嗎。”
“還有多長時間?”
“一年半載吧。”
這可都是機要的情報啊,
江老板是懂投桃報李的。
拋開個人立場,拿下仲曉燁這樣的人,的確不能操之過急,他費盡苦心編織的利益鏈不小,把所有人一網打盡?
顯然不現實。
俗話說法不責眾,可以大事化小的事,沒必要引起巨大的震蕩。
不止是他江老板需要時間。
那些和仲曉燁存在利益關聯的人,同樣需要時間。
風聲一點點放出去,嗅到氣味,該切割切割,如果執迷不悟,那到時候殺雞雞,就別怪濺你一身血。
一般處理諸如此類的問題,都是這個步驟。
為了和諧、與穩定嘛。
“那看來我得回去了。”
聽著身邊的輕聲細語,江辰很不解風情的默不作聲。
“我要回去了。”
何以卉繼續道。
“嗯。”
這個時候。
就只是“嗯”一聲嗎?
怎么越來越退步了。
何以卉不說話了。
也是。
裝睡的人,怎么叫得醒呢?
說多少都是對牛彈琴。
沉默的走了段路,江辰似乎才反應到氣氛的不對,正要開口,可耳邊先一步傳來話音。
“我想我爹地了。”
江辰表情凝固,哭笑不得。
誰還有爹地似的,
“其實……也不用那么著急,不是還有一年半載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你好像不是心甘情愿。”
江辰苦笑更濃。
“那我明天回去了。”
明明這個時候,不該再開口,但男人,就是這樣。
“你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可以在京都多玩一段時間,很多值得去的地方,你應該都還沒去過。”
“你會陪我嗎?”
江辰再度語塞,而后,回復道:“可以。”
其實他的停頓相當明顯,可是女人有時候需要的,只是一種態度。
“下次吧。下次還會有機會的。那時候你可不能心煩。”
江辰忽然想起了在濠江對方給自己當向導的畫面,沒來由滋生歉疚。
“不用下次,這次就可以。”
他迅速接話,語氣堅定了太多。
態度還算端正,但已經批改的試卷,怎么可以再重新修改答案。
“晚啦。”
何以卉嘴角微翹。
江辰莞爾。
也是。
賭王千金。
怎么會沉溺于兒女情長。
前方,一對小情侶也在游園,十指緊扣,歡聲笑語,親密無間。
江辰輕咳一聲。
何以卉默默看著那對平凡而又令人羨慕的年輕情侶,也不作聲。
心懷愧疚的江老板不知道內心經過了怎樣的掙扎,最終右手,慢慢的往旁邊挪動。
而似乎是恰巧。
有只左手,也同樣移了過來。
兩只手碰觸,最終交換溫度。
“希望這里沒有記者。”
江辰沒有忘記當初的教訓。
曾經卷入緋聞風波的何以卉卻一點都不在意,碎花洋裙清麗動人的她偏頭,輕盈的踮起腳尖,旁若無人的吻向那張側臉。
發絲飄揚,裙擺搖晃。
開賭場的,和賭徒的心態肯定不一樣,如果選擇坐上賭桌,就不應該去在乎輸贏,更不該去考慮會不會后悔,只要全心全意,享受過程就好了。
那樣一來。
贏也是贏。
輸也是贏。